守皇城的将士们不明情况,甚为担心又来叛军。
隋挽做好了西大营反叛的准备,冷声道:“将司马恪的子女带上来。”
不论如何他也要拖时间,等到东大营赶来。
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两个女孩被血肉模糊的场面吓到,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两个男孩倒是镇定点。
隋挽对副将淡淡道:“奇水,你喊给司马恪听。”
潘奇水刚烈性格,本不耻威胁他人,但是两军对阵。他身后是君主是徐国,绝不能妇人之仁。
他咬牙道:“司马恪你再不投降,我就将这四个孩子推下去。”
高高的城墙,大人摔下去都要成肉泥,更别说小孩了。
“阿耶,我好害怕……”司马灵哭喊道
“我不想死!阿耶救我们!”司马胧也吓破胆了,他和哥哥还有无限未来。父亲眼看要造反成功了,他们两个马上是皇子,怎么能死在这里?
司马恪闻言,双眸通红,厉声道:“隋挽你个小人!放了他们,否则我来日定杀你妻儿老小。”
隋挽向来冷面,此时却哈哈哈大笑,然后狠狠道:“我的父亲是国主,我的家是徐国。你叛上作乱,就是杀我老小,我怎么可能放过你的家人?”
“除非你投降认错。”隋挽垂眼道,“你身为驸马,还有一线生机。”
眼见谈不拢,司马恪不再理会,对着迟疑的士兵道:“攻城!”
司马期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动了,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突然,他发疯似的对弟弟吼道:“不许求他!”
司马胧愣住,被兄长一吼,短暂忘了恐惧,怯怯道:“阿兄,他是我们父亲。”
“父亲?”司马期在风中大声喊道,“司马恪你杀妻弃子,不得好死!”
谁都没想到绝望之下,父弃子,子咒父。众人瞬间愣住了。
司马恪杀了为他孕育两子的侧夫人,今又在城楼上抛弃两个孩子。确如这孩子所说所说。
潘奇水不忍心胁迫孩子了。隋挽也没逼他。
司马恪含着泪,令众将士冲锋。
只是,到临的援军竟不止三千人,他心中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他与杜原约定,白烟火为信号,红披风为顺利。
白烟花他放了,为首的将领却没有披红披风。
他对身边的护卫庞鸿轩道:“若是我败了,你就割下我的头,献上去,保下我的孩子。”
庞鸿轩大头高个,孔武有力。他憨憨笑道:“主公,我们不是要赢了么?”
司马恪勉强一笑:“但愿上天保佑。”
贺飞拉弓一箭射穿他旁边护卫,道:“司马恪你个叛贼,还不快投降,你已经被包围了!”
一道鲜血溅进他的眼睛,他不可置信,又带着悲愤:“天不眷我!”
宫墙上的将士却个个欢呼:“援军到了!”
“天佑我大徐!”
……
黄慈对副将使眼色,可是贺飞在建功立业的兴头上,根本没看到。
“你个乱臣贼子,上天又怎么会眷顾你?!”贺飞嗤之以鼻。
隋明珠在一旁鼓掌,笑道:“贺小将军说得很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贺飞有尴尬了,公主说话,他才想起司马恪这厮是驸马。
司马恪虽然叛上作乱,但是和公主有十年夫妻情。他有些担心,自己方才的作为是不是会令公主记恨。
“黄将军和小将军不必顾虑。”隋明珠似能看破人心思,道,“先有国再有家,乱我徐国者就只是敌人,再不是什么驸马!”
黄慈点头,贺飞兴奋道:“我就知道公主不同其他女子。”
黄慈派人两千去其他五门灭贼,然后道:“司马恪你还不投降?”
他已强弩之末,还欲做困兽之斗。
“活捉司马恪,其他人杀之。”随着主将的命令下达,本就蠢蠢欲动的三千士兵瞬间涌上,将东南门的贼寇很快剿灭,活捉了叛军首领。
宫门开,迎接凯旋的将士。隋明珠跟随两个将军前行,却不由回首看去。天快亮了,叛逆被剿灭了,孙照还没有回来。
就在她以为今天见不到这个人时,只听背后一声:“阿姐!”少年策马而来,手里提着一个头颅。
“我灭了埋伏我们的人,还把司马恪的狗头军师砍了。”
隋明珠冲他一笑,然后招招手,他高兴地跟了过去。
老国主没有穿龙袍,不在正殿。但他身上的威严仍让人不可直视。
三颗带血的头颅摆在地上。
司马恪垂着头,被人压跪在地上。
“你们做得都很好。”国主没有给司马恪一个眼神,道,“黄将军、贺小将军是我徐国栋梁。孙照……少年英雄,以一敌十,让公主将抵达东大营,做得很好,不枉费公主与忠武将军对你的栽培。”
孙照闻言,昂着头,甚至英气。
国主瞧见了,不由哈哈大笑。
“小子孟浪了。”孙照脸色微红,偷偷看了眼公主,见她也是面含欣赏,便放下了心。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小孩子。
“对你们的封赏自不会少。”国主这回瞥了眼司马恪,道,“你毁了司马家的爱国之名,而且这个家族也不会在徐国出现了。”
司马恪忙磕头,道:“罪臣十恶不赦,可以他们是无辜的,还请您法外开恩。”
“灭九族的罪,你还要和我讨价还价。”国主道冷笑。
隋明珠这时上前道:“君上,确实有些人是无辜的。”
她说这话后,司马恪的眼睛里充上一丝希冀,其他人暗暗道:看来公主对驸马确实还有情。
不待国主发作,隋明珠继续道:“司马重对徐国确实有开国之功,灭九族有些过了,不如开恩灭其三族。也对得起他的功勋了。另外司马家九族之内皆不能为官,此策至少延三代。”
咳咳,公主有仁心,但不多。
国主点点头,捋了捋胡须道:“我儿心善,此事我会和宰相们商议。”
其他人相互对视,均称赞:“公主仁义!”
国主心底已赞同这个处置,大面积的处置人,加上司马家是世家大族,会引起国内上下不安。这般做既除了首恶,也博得名声。
司马恪浑身瘫软,知再无回旋余地。
他磕头跪拜,垂望她的衣摆,一如当初为了娶她:“罪臣……叩谢公主。”
他看着,眼睛仍有不甘:“……”
国主看他那眼神就腻烦,当时觉得是深情厚谊,如今看是阴险狡诈。
“关入刑部大牢,三日后问斩。”他要将他的头悬宫门十日,杀鸡儆猴。
“阿耶,女儿突然想起,他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隋明公主走向桌案,拿起御笔在宣纸上挥毫,道,“女儿需要写休书。”
“是极。”国主不由莞尔。
千百年只有男人给女人写休书,没有女人给男人写休书的。
贺飞和孙照两个年轻人忍不住,脸色俱露出好笑神色。
哼哼,奸贼,死前还要被公主嫌弃。活该!
司马恪摇头,哀求她:“公主,罪臣愿自裁谢罪,以消对您的不忠。请您……不要写。”
可是没多久,一张纸已经落下:
乐平公主之夫,安平侯司马恪聚众造反。不仁不孝不义,今逐出门。二人从此再无瓜葛,立书为证。
——隋明珠
匆忙之下,她也只写了这些。
可是这简短的休书,令司马恪几欲昏死。他一直在崩溃界线,劝自己不后悔:自古成王败寇,皆是如此。
家灭人亡,夫妻离散。他真的不后悔么?
他悔矣!若是安心做一名臣子,与公主恩爱两不疑,他如何会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他恍恍惚惚被关进了大牢,对着那张休书,哭泣不已。这是耻辱,也是悔恨。
他造反失败,还被妻子休了!
世上枭雄哪有他这般……?
等一会儿上早朝,国主就会正式下旨封赏。贺飞很是高兴,出了暖阁,不敢和黄慈,以及隋挽分享快乐,只能拉着比自己还小的孙照聊天了。
“你砍的那人是谁?司马恪看到那个人头时,眼睛红了。”
“他的狗头军师,好像叫白贺。估计两人不少一起干坏事,司马恪对他比那两叔伯感情还深。”
“哈哈,做得好!那人名字里也有‘贺’,真晦气。”
……
二人边走边说,心理年龄相仿,于是很投机。
黄慈和隋挽走在前面,都不禁一笑。
大牢里,阴森,潮湿,还有蛇虫蚁兽。他被关进最糟糕的监牢了,但还好清净,两边没有关人。
司马恪一直睡不着,他想,外面一定在风光大赏。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慢慢有了睡意,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脚步声。
女子一袭黑色斗篷,身旁跟着两个护卫,携着一个戴脚烤手链的男童。
男童衣衫破损,双手双腿血肉模糊,像被野兽咬了般。
她摘了围兜,露出神容。司马恪双手抓住木栏,道:“五娘……公主。”
她叹息:“你生了个好儿子,他虐待自己,甚至以死相逼,也要侍奉你最后一程。”
司马恪哭出声:“大郎!阿耶对不起你。”
情真意切,闻着落泪,好一对父子情。
司马期不为所动,面色阴沉。
“把这孩子和他父亲关在一起吧。”
狱卒为难:“公主,这不和规矩啊。”
隋明珠给他们两个银裸子,道:“再加人手看着,不可能闹出什么水花。不要为了律法而丧失人性啊。”
她都这么说,狱卒们只能点头照做。
将这个昔日的聪颖贵族子,如今的古怪的阶下囚送进去。
司马恪感激涕零:“罪臣下辈子愿为公主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隋明珠看着他笑了,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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