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完毕,安娜换上件干净的帝政裙,玫瑰精灵说会带她到房间里去。
这些玫瑰精灵还没巴掌大,长得圆滚滚,浑身是透明的浅青色,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安娜小心翼翼地跟在它们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踩扁。
看着这些小精灵,安娜脑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汤姆和杰瑞去哪儿了?
哦,好像还在外面。
不用担心,耗子这种机灵的小鬼会想办法的。
可是这古堡里有条黄金大蟒蛇啊……哦不不不,往好处想,那俩小家伙还不够塞牙缝呢,黄金蟒绝对看不上。
正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一只玫瑰小精灵嗲嗲地大叫道:“夫人,快停下!您要把人家给踩扁啦!”
“噢,抱歉!”安娜被吓了一跳,提起的脚连忙顿住,等那只小精灵嘿咻嘿咻地跑出来后才放心落脚。
一群小精灵排列成一个浅青色的箭头指向房间,另一只单独的玫瑰小精灵则举着双手奶声奶气地说:“夫人,您的房间到啦!”
或许是巨龙喜欢宝石的缘故,整座古堡比奥索的宫廷要华丽数百倍,这个房间是她奥索皇宫闺房的六倍大。
天花板上是白衣神明的绘画,四面墙壁贴着绣有蔷薇花纹的锦缎,周围缀上了黄金宽边饰条。水晶吊灯在暖黄灯光的映衬下璀璨夺目。
长时间颠簸实在劳累,看见又大又宽又软的床,安娜直接向后倒下去,整个人栽进软软的棉被中,简直比豌豆公主睡的那张床还要舒服。
天花板上画的是狩猎神女阿尔忒弥斯,她一袭白衣,此刻正拉动弓箭瞄准远方的猛兽。
安娜正在欣赏画,一朵人脸忽然自下而上冒出,它嘟着红唇灿烂地笑道:“夫人,房间还满意吗?您和殿下走之后摆设都没变过哦。”
与萝丝面面相觑半分钟后,安娜从床上坐起,手指揉了揉萝丝的花瓣,“谢谢你呀。”
这句话发几个音,安娜就揉了几下。
萝丝有些害羞了,花瓣收拢退到窗边,“不客气呀。”
嘶嘶,嘶嘶,嘶嘶,安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颗巨大的蛇头从床底下钻出来,对着她吐信子,“夫人,您也可以尝试下摸摸我的头,或许这能帮你想起些什么。”
安娜直接被吓得呆在原地。
派森有着一口低沉魅惑的男中音,听上去像是个沉稳的长辈。只不过沉稳的长辈不会吐着信子让人摸他头。
考虑到自己的头太高,安娜够不着,于是派森又稍稍往后缩了些,将蛇头搭在床边,安娜能自由触碰的地方。
蛇目看着安娜,十分期待的样子。
虽然是黄金大蟒蛇,但它看上去却比兔子还要温驯。
万一像那头恶龙一样,温柔都是装的呢?万一不照它说的做就张开血盆大口把人给吞了呢?算了,还是摸摸它吧。至少比沃伊好,沃伊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想起那头恶龙就来气。
于是安娜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哇,它的头又湿又凉又滑,夏天摸起来还怪舒服的。
派森被摸得很舒服,长长地嘶嘶叫了一声。
“夫人,能再揉揉我的脖子吗?”
“你还有脖子?”
“是的,就在蛇盖头下面那个地方。”
安娜顺着鳞片往下摸,在那块肌肉上像按摩似的用力揉了一段时间。
派森被揉得更舒服了,嘶嘶叫着,一时连蛇信子都忘记收回去。
“对,就是这样,好夫人。”它说罢,低下头在安娜的脚踝上轻轻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大狗狗。
安娜忽然间觉得,蛇貌似也没什么好怕的。
“夫人,有需要随时呼叫萝丝哦。”窗边的萝丝对她抛媚眼。
“还有派森。”派森抬起头。
“为了不打扰您休息,我们就先走啦。”萝丝说着,开始指挥玫瑰小精灵有序离场。
萝丝和派森看上去像是这座古堡的元老级管家,安娜忽然想起一些事,“等等。”
玫瑰小精灵已经全部离去,但萝丝还派森还在这里,一蛇一花齐齐道:“夫人,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安娜起身从包里取出几片泛着彩光的东西,“你们能帮忙看看这些鳞片吗?我从地上捡到的,刚捡起来的时候上面还有血,只不过后来我在浴室用水冲掉了。”
藤蔓收缩,萝丝凑过来看,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张嘴惊呼起来,“噢,噢,噢——”
“这是沃伊的鳞片吗?”安娜小心翼翼地问。
萝丝一拍叶片,“真他爹的见鬼!”
安娜可没见它这么粗鲁过,捧着鳞片愣在原地。
“噢,抱歉,刚才有些失礼。”萝丝太太用藤蔓叶片整理了下花瓣,“虽然我并不想怀疑夫人,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真的是安娜小姐吗?”
“我当然是……哦不,我不是。”
“这位小姐,您能说清楚点吗?我只想确定您是不是夫人。”萝丝着急道,它简直要抓狂了。
“我是安娜,但我不是那位圣女安娜,所以,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噢,这简直太疯狂了,我不信,”萝丝的花瓣脸摇成拨浪鼓,“殿下不可能会带别人回来。”
派森语气沉重地反问,“但她身上的确没有护心鳞对吗?”
萝丝哽咽道:“是的,这太奇怪了。”
安娜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但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鳞片似乎代表着不好的事。毕竟,哪头健康的龙会无缘无故掉鳞片呢?
“是不是夫人我仔细闻一遍就知道了。”派森扭着庞大的身子游过来,吐着信子自豪道,“毕竟我可是嗅觉最灵敏的蛇。”
黄金蟒又粗又长的身体绕着安娜围成一个圈,然后吐着蛇信将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派森举起了自己的尾巴,郑重道:“我对着八方神明发誓,她绝对是夫人。”
“噢,这更可怕了!”萝丝像揪头发似的将自己的花瓣往下揪,“殿下要是不离开这里,会掉越来越多的鳞片。”
派森:“然后变成一头光秃秃的龙。最后魔法耗尽,痛苦地死去。”
萝丝:“呜呜呜,我们得赶紧劝殿下出去。”
派森:“哦不,我们不能,殿下说要一直留在古堡的。这说明外面的世界已经让他伤心透了!”
萝丝转而望向安娜:“夫人您难道忘记护心鳞的作用了吗?噢,我哭得哽咽,快要不能说话了。让派森告诉你吧。”
捧着鳞片的手微微颤抖,安娜朝派森看去。
派森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叹息道:“护心鳞是龙族生命与力量的源泉,殿下分了一半护心鳞给您,说明他愿意跟您分享自己的寿命。但是,这有个弊端。”
“如果失去一半护心鳞,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殿下掌管古堡,因此古堡就会脱离殿下的掌控,然后将他杀死。所以,只剩下一半护心鳞的殿下在回到古堡后才会一直掉鳞片。”
安娜:“如果我有那半块护心鳞呢?”
“那当然就不一样了啊!只要进入古堡时是完整的护心鳞,古堡就会忌惮,不会出手。即使另一半护心鳞出去一段时间都没关系。但如果进入古堡时就只有半块护心鳞,那古堡就会出手。”
“可为什么我没事?”
“因为您是人类,古堡从不插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神荒之门原本是只出不进的,可是出现了你这个例外。夫人,您的血能是神荒之门的钥匙,您能自由来去。所以,一百多年前,您来到这里,将殿下带出去了。临走时,殿下赠予你一半护心鳞当做定情。”
定情……安娜可没这印象,谁还管上辈子的事?
当即否认道:“不是我。”
“就是您,我即使不信上帝也不会不信我的鼻子。”
“可如果是我,为什么我没有那半块护心鳞?护心鳞也会随着转世消失吗?”
“护心鳞会一直陪着您,转世怎么会让它消失?而且,有护心鳞在,您根本不会轻易死去。”
“所以你们肯定找错人了。”
“不,就是您,我不会闻错。”
“……”
一人一蛇争论不休,最终,萝丝打断道:“还有一种原因,可能是殿下赠予您的护心鳞被人夺走了。”
安娜:“谁?”
“我不知道,”派森阴狠地吐出蛇信,“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绞死它。”
晚餐吃的是烤羊腿配红酒,沃伊伦特不知道去哪儿了,安娜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上用刀叉切羊肉,陪着她的是萝丝、派森还有小精灵。
吃完羊腿,安娜嚼着蔬菜沙拉清新口气,同时与两位管家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萝丝是个绘画艺术家,安娜房间天花板上的阿尔忒弥斯女神图就是它画的,它还说画的灵感来自夫人。安娜受宠若惊。
古堡是有生命的,围在古堡四周的墙壁由荆棘红白玫瑰构成,这是它生命力的源泉。会有源源不断的精灵从玫瑰墙中诞生。
古堡很大,据派森描述,从南门出去,穿过一片荆棘丛林后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那里除殿下外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深夜,安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还在想鳞片的事。
“吱吱——”
“嘿,安娜——”
她听到有声音在喊,朝发声处看去,杰瑞和汤姆正靠在窗框边,杰瑞气喘吁吁道:“真不容易,可算找到你了,咱们快想办法逃走吧!”
可安娜沉默半晌,摇摇头。
这座古堡定然不能久呆,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搞清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