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蒋爻和她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蒋爻脸上沾了一大块奶油,但表情里却有种藏不住的得意,一只手搂着周以言,另一只手很幼稚地比着剪刀手。
周以言则娇羞地捂着脸,往蒋爻怀里躲。
周以言还记得,这张照片就是他去年生日拍的。
当时好像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周以言输了,要主动亲蒋爻十下。
一群人在旁边疯狂起哄,蒋爻也很嘚瑟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么多人看着,周以言亲到第三下就不好意思了,直接用手?了一大坨奶油,怼到了蒋爻脸上,企图蒙混过关。
“哎呀哎呀,这么甜蜜的吗?”苏秋心有点八卦有点羡慕地望着周以言手里的照片。
池冉也表示赞同:“我就说他还对你念念不忘,故意把钱包留下,就等着你回头去找他呢。”
故意也好不小心也好,周以言莫名还觉得有点开心。
2024年的第一天,庄姐就喊她去加班了。
芒狗台虽然名字里有“狗”,但在培养员工方面,坚决将狼性文化贯彻到底。
周以言一开始还试图通过撒娇逃脱:【庄姐姐,我在梦里加班行吗?】
庄姐无情拒绝:【那你可能要在梦里转正了哦。】
明明还有大半年才毕业,已经提前领会社畜的心酸了。
也行,周以言准备顺便把钱包给蒋爻送回去,就给他发了个微信。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微信和蒋爻说过话了。
蒋爻的头像和朋友圈封面万年不变,头像还是那个哈士奇,朋友圈还是潭洲一中大礼堂的照片。
看着熟悉而空白的对话框,她还有点恍惚。
就像两个人只是吵了次架,隔天又和好了一样。
周以言:【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蒋爻回得很快:【什么东西?】
周以言:【钱包啊。】
蒋爻:【哦,好像是不见了,我晚点有时间来找你拿。】
周以言:【没事,我一会给你送去吧,我正好要去你们那坐地铁。】
周以言到蒋爻办公室的时候,只看见蒋爻和团团两个人。
也对,新年第一天早晨8:00,除了蒋爻还有谁会工作?
哦,还有我自己。
周以言觉得自己这种拼搏精神一定程度上是被蒋爻传染的。
蒋爻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敲着敲着突然打了个哈欠,然后拆开一小包茶叶,倒进嘴巴里干嚼。
他的老习惯了,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团团倒是挺精神的,乖乖地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写着作业。
周以言敲了敲门,走了过去,把钱包放在了蒋爻面前。
“早上好啊。”周以言说。
蒋爻手里的活停了下来,也说了句:“早上好。”然后像是怕被周以言发现似的,立刻把电脑上的界面关掉。
在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周以言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了。
“以言姐姐!”团团看到周以言,立刻兴奋起来,直接就抱住了她的手臂。
“团团,这么早就起来写作业啦。”周以言摸摸团团的脑袋。
“小蒋哥哥说我今天写完就陪我打一会游戏。”团团开心地说。
“哟,他还会打游戏呢,玩什么游戏呀?”
“保卫萝卜。”团团一脸天真。
周以言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是,游戏废只能玩玩保卫萝卜了。”
“谁说的,”蒋爻从代码里抽身出来,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还会扫雷。”
团团马上接话了:“哥哥,我也想玩扫雷。”
蒋爻无情拒绝:“团团,作业写完了吗?”
“会的都写了,还有一些不会的,等哥哥教我。”
“姐姐教你,姐姐以前学习也挺好的。”
现在时间还早,可以休息一会再去台里。周以言就坐到团团身边,翻开他的作业本。
然后她盯着这个作业本看了整整五分钟,笑容逐渐凝固。
美国上校麦克阿瑟曾经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没事不要逞强。
周以言也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世界已经进化成这个样子了。
鸽巢问题是什么?割草问题又是什么?
任意20个中国人,至少有几个人的属相一样?
你的属相管我什么事?想知道属相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这真的是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吗?为什么会这么难啊?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当年怎么考上211的?周以言脑子里全是问号,就是没有一个答案,她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姐姐,你也不会吗?”又过了几分钟,团团见周以言没反应,一脸天真地问道。
“会,会,姐姐在思考。”周以言转着铅笔,一脸尬笑地回答。
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师大的面子。
决不能让弗大的人知道师大研究生算不出小学数学题。
决战奥赛之巅,今天就是脑子想碎也要想出来。
周以言大脑疯狂转动,突然灵机一动。
有了——
团团此刻正在专心玩着草稿纸。
于是周以言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打开了作业帮小程序。
有些东西还是得交给高科技。
周以言正准备拍题搜答案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身形倾覆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有种考试作弊被抓包的错觉。
这个姿势有点像背后拥抱,淡淡的枯木旧书的气味将她包围。
是蒋爻。
他整个人靠了过来,拿过周以言握在手里的铅笔,开始在纸上唰唰地写起来。
蒋爻一对孩子讲话声音就变得特别轻柔,也很耐心。
这题确实挺简单,周以言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原来应该这样解啊。
“听懂了吗?”蒋爻拍拍团团的脑袋,但眼睛却看着周以言,仿佛也在问她。
周以言感觉被嘲笑了,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是理科生,我们新闻专业大学开始就不学数学了!”
“理解。”蒋爻说。
周以言总感觉他语言里有点不屑,好像在说,理解你智商低。
哼。她心里有点斗气,马上转头就问团团:“语文作业有不会的吗?”
团团又拿出他的语文作业。
时代真的是变了。
周以言记得她三年级的时候学的还是《静夜思》《春晓》之类简单的诗词,现在的小学生已经开始接触晏殊李贺了。
这没点人生阅历能懂吗?周以言不禁感慨。
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蒋爻:“‘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后面一句是什么?”
蒋爻没答话,把笔还给了团团,又回到了电脑面前,继续打代码。
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计算机专业大学也不用学语文。”
“理解。”周以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用手指着作业上那个空格,用纯正的播音腔很做作地对团团说:
“不如怜取眼前人。”
教完团团,时间差不多了,周以言也准备出发去芒狗台加班。
蒋爻带着团团一起送她去地铁站。
这个点校园街道上还是很安静,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配合着冷冽的空气,特别有新年伊始的感觉。
团团边走边跳着去踩路上的光斑,蒋爻和周以言一起拉着他的左右手,提醒他别摔倒了。
周以言竟然觉得,他们这样走在一起,有点像一家三口。
她被自己可怕的想法给吓到了。
“想什么呢?”蒋爻问。
“在想我刚到办公室的时候,你在电脑上搞些什么,不给我看。”周以言随口答了一句。
蒋爻想了一会,回答:“技术维护。”
“维护什么技术?”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蒋爻赶紧转移话题,“1号就加班,芒狗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周以言呛蒋爻,“你该不会在搞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该不是背着我偷偷写什么黄色小程序吧。”
“课题组项目,一个APP,”似乎是怕周以言再继续问下去,蒋爻又补充了一句,“商业机密,不能说了。”
“切。”周以言不屑,没再问了,也学着团团,往前跳着踩地上的光斑。
别说,还挺好玩。
周以言往前跳出去几十米,把蒋爻和团团甩在后面。
团团古灵精怪的,突然拉了一下蒋爻的手。
“团团,怎么了?”蒋爻弯下身子,问道。
团团趴在蒋爻耳边,小声说:“小蒋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以言姐姐啊?”
蒋爻一下子被问住了,用手点了一下团团的额头:“小朋友,不要这么八卦。”
“我看你就是喜欢以言姐姐。”团团继续说。
“小孩子懂什么喜欢。”
“小孩子懂,大人才不懂呢,”团团又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
“什么?”
“学校里有五个女孩子给我表白过,”团团伸出五根手指,一脸得意的小表情,“谁喜欢谁,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蒋爻被团团的语气逗笑了:“是吗?真厉害啊。”
周以言感觉蒋爻和团团被她甩开太远,就转头呼喊他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蒋爻说。
没什么没什么,天天就是没什么,天天装神秘,周以言心想。
她走到两人身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蒋爻一句:“你钱包里的合照还留着呢。”
蒋爻呆住了,没搭话,也没继续往前走了。
周以言心里有点得意,看他这反应,更加确认了池冉那句“他对你念念不忘”。
“因为好看,”蒋爻说道,“我好看。”
......真是够自恋的,周以言有点无语。
“我生日的照片,当然要留下来了,”蒋爻继续说,“本来想剪掉一半的,但觉得影响美观,就勉强留着你了。”
行吧,你就嘴硬吧。
地铁站也到了。
“拜拜,团团。”周以言说。
谁知团团突然指着蒋爻,冒出一句:
“以言姐姐,他是觉得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