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一日日枯燥乏味。
卫临淮不准她踏出院落半步,只许她在院中闲逛。
晚凝整日窝在卫临淮院中,他总说冬天天寒,日子久了,连房门都不大乐意让她出。
新换来的婢女是个寡言的人,平素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晚凝受不住寂寞,时常推窗看向外头。
偶尔,卫临淮从他那边书房桌案前,抬首望向院内,能隔着冬日茫茫白雪,瞧见对面卧房里,撑着手臂坐在窗台前的晚凝。
眼见她的神色一日比日日寂冷,唇边的笑意也日日转淡。
元宵节这天,府中早早挂上灯盏,晚凝隔着窗遥遥望向院门外悬着的灯盏,眼里难得有了几丝带着温度的笑。
卫临淮立在书房桌案前,瞧着那远远望着灯盏难得有几分真切笑意的晚凝,有些出神。
她今年不过十五,也是个喜欢新鲜玩意,喜欢热闹的小姑娘。
自己把她困在宅邸里,即便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却也难免拘束了她。
望着远处趴在窗台前,笑眼弯弯的晚凝,卫临淮看着她脸上久违的笑颜,怔愣良久,忘了手中还提着墨笔。
一滴墨痕砸落,滴在桌案文书上,墨迹染脏文书,卫临淮也回了神。
他垂手将那文书上墨痕拭去,可即便擦干了墨痕,文书上的字迹还是被染得脏污难辨,瞧不出原本写了什么。
那一块墨痕,瞧着,倒是像极了一团墨迹画就的兔子。
卫临淮看着纸上墨痕,摇头轻笑了声,将文书挪在一旁,取了一张作画用的纸,俯身提笔,在纸上画了个抱着兔子的姑娘。
画像上的女子面容并不真切,隐约却能瞧见几丝晚凝的神韵。
卫临淮收了笔,低眸瞧着纸上那抱着玉兔的人,似是随口吩咐身边伺候的奴才道:“把这副画,拿去做成花灯,给姑娘送过去,我记得京中人家的女儿,每年上元节家里都会备一盏花灯。”
话落,低眸思量了瞬,又道:“今日上元灯会,待我离府进宫时,带她去灯会逛一逛,让姑娘先收拾着,别误了时辰。”
奴才领命退下,安排人用卫临淮方才的画像制了盏花灯送去晚凝房中。
花灯交到晚凝身边婢女手中时,婢女初时并未留意花灯上的样式,只暗自纳闷,心道,京中习俗,上元节的花灯是未嫁女才能得的礼,自己伺候的这位姑娘,已经是国公府的通房妾侍,怎的世子爷却让送了这盏灯来。
主子做事,也由不得奴婢置喙,这婢女心里再不解,到底也不曾真问出来,只接了花灯,送进去给晚凝瞧。
晚凝此时已经从窗台前离开,拿了卷地理志,闲闲窝在软榻上。
“咦,这地方画错了,这里不是海,是一座岛。”她指着上面一副图嘟囔。
婢女拎着花灯进来,闻声道:“姑娘说什么胡话呢,这图,可是前朝名臣所画,如何能错。”
晚凝扭过头来,撑着脸回她:“此处是我家,我自然知晓。”
晚凝长在南海渔船上,偶尔爹娘将船只靠岸,便是停在此处的海岛,晚凝的确清楚,这里不是海面,而是一个岛。
婢女没应话,以为晚凝是随口玩笑,或是记岔了家乡。
只拎着花灯走近,口中道:“姑娘快瞧,这是什么。您不是瞧院门外挂着的花灯好看嘛,这盏,是不是比院门上挂得,更要精致好看些。”
晚凝闻声抬眸,往拎着花灯的婢女那处看去。
婢女手中的花灯被她提灯时带进的寒风吹得轻晃,晚凝看过去时,还是第一眼瞧出了灯上式样。
因为,一年前的中秋节,卫临淮给她画过副,一模一样的灯。
那天爹爹阿娘都不在身边,只有重伤养病的卫临淮陪着她,晚凝想念爹娘,心中实在难受,卫临淮便给她讲了好些同月亮有关的故事。
他在她耳边念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告诉她,远隔天涯海角,也能共一轮明月。
他还同她嫁讲起,月宫中,那位抱着玉兔的嫦娥仙子。
小姑娘爱美爱闹,睡在卫临淮膝头,问他,自己和月亮,哪个更漂亮。
郎君没有答话,当晚夜间,却画了幅画像赠她。
画像一角是他的笔迹。
他写——“无心看明月,只见眼前人。”
旧事在心头翻涌不止,晚凝鼻头微酸,闭了闭眼帘,藏下眸中泪意。
婢女没看出她的异样,将花灯送到她手中,接着便道:“世子那边交代说,姑娘需得早早收拾,别误了去灯会的时辰。”
“灯会?”卫临淮不是不许她出门吗?晚凝听着婢女的话,从旧事中回神,愣愣看向门外卫临淮书房的方向。
婢女同她解释了番,晚凝点了点头,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特意陪她一道去逛上元灯会,而是他赶巧要出门,可以顺道带她出去。
不过能出去一趟,总也是好的。
整日被困在宅院里,瞧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儿,晚凝都要忘了,外头的天色,是什么模样了。
也不知,长安的灯会究竟是什么模样。
应当很是热闹罢。
她只从卫临淮口中听过,却从未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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