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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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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仍是如何将北溪村一波带走,拽上逃荒进程。

剧情中,叶霁是有功名的秀才公,素有威望,村里人大事小事都习惯找他商量,加之他口才了得,轻易就说服了全村男女老少背井离乡跟他逃荒。

现在,秀才公昏迷了。要说服全村的人,变成了施漪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施漪觉着,就是她爹施屠夫出面说服,都要比她效果好些。

但她为了五亿,愿意尽力一试。

“谁?”

“铜蛋?我,你大牛叔。你爷爷呢?”

“我爷在这儿呢。爷,大牛叔找你。”

晚上她爹施屠夫将村长请来的时候,村长还在水井边坚守。

北溪村和南溪村中间的那条宽阔溪泉,十天前看着还好好的,只是水位下降,如今就只剩下巴掌宽的一条小沟,几乎已经干涸了。南溪村和北溪村相当于白斗了一场。

现在不管是南溪村,还是北溪村,都依赖着水井生活。

北溪村一共三口水井,都紧挨着挖在一起,修在村中央晒谷场的大榕树下,旁边就是石磨。整个北溪村是围绕这三口井建起来的,甘冽井水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每年北溪村和南溪村斗水斗得狠,村民们脾气上来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个人提议,他们北溪村不如改成叫三井村得了。省得村名听起来和对岸南溪村不清不楚的,惹人厌烦。

现在,河溪里的水是干了,村里水井的水位也是一天比一天的下降。村长四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老当益壮的时候,他带着几个儿子和孙子,每天看守在水井旁边,规定村里每户人家,每天只能用三桶水,多了不给。

望着夜色里走来的施屠夫,村长抖了抖烟袋:“你家的水今早已经打过了。”

“我不是来打水的。”施屠夫摆摆手,示意自己是空着手来,没有带盛水的容器:“我家二虎、我家漪姐儿找您老过去,想跟您谈谈旱灾的事。”

“旱灾?”村长眯起眼睛。

今年的天旱得不正常,老人们一直在说,天要再这样热下去,怕是要闹灾。村长这两天一直在心底琢磨着万一真闹灾,必须得提前收麦的事。

麦子比人还需要水。

麦地里土壤干涸的裂缝一天比一天深,一天比一天多。那些碗口大的裂缝密密麻麻,人稍有不慎,都能一脚踏空进去。村里人自己舍不得喝水,省吃俭用的将水泼到地里,就为着能有个好收成。可每天那点水泼下去,根本是杯水车薪。

照这样下去,麦子迟早会旱死在地里。

倒不如,提前收了。

可是麦子还没熟,每早一天收麦,都会少收不少穗谷,造成很大损失。何况村里人,包括他自己,又都还没有放弃希望,都还期盼着天降甘霖,来一场大雨,让这快要干死的田地活过来。

这种决定,并不好下。

若是叶家的秀才公醒着,他必然会去请见多识广的秀才公拿主意。可现在,秀才公变成了活死人。

“对。”施屠夫点头,压低声音:“我家漪姐儿得了消息,说是马上要闹旱灾。”

村长不再犹豫,命几个儿子看好水井,自己拎起烟袋跟上了施屠夫。

村长一路都在盘算。

施家的姐儿看着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从小看到大,施家说是积累了几代的屠夫世家,可真正发迹,还是在姐儿出生以后。施家那些个别出心裁的赚钱点子,他旁敲侧击的打听过,都是施家姐儿的主意。

况且一直都有老人说,施家姐儿那是要嫁贵人的面貌。

叶家的小子,就是为了这句话,想要配得上施家姐儿,才发愤图强考的秀才。

现在秀才公是昏迷了,可让秀才公考上秀才的施家姐儿,还在。

“张叔来啦,这么晚将您请来,真是不好意思。”施漪说,给村长倒了碗水。

村长捧着水,有点不好意思喝。

现在家家户户都缺水,他也是好几天都没仔细喝水了,每次都是渴得受不了了,才会抿上一口润润唇。而施家姐儿一下子给他倒了一海碗,里面还泡着三颗红枸杞。

“您请。”施漪做了个手势。

村长不再矫情,捧起海碗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看得旁边的施大直咽口水。

“请您来,主要是想商量提前收麦的事。”施漪说。

“哦?”村长放下海碗,眼睛里瞬间冒出精光,觉着自己找到了知音。“听说你得了消息,说是要闹旱灾?”

“没错。”施漪点头,“现在这点旱还不算什么,之后还会有程度严重百倍的大旱,要持续个好几年,老天不会再眷顾这片土地。”

“你从何处得知?”村长悚然而惊。

“叶霁的同窗师兄告诉我的,以及,我当然还有别的消息渠道。”施漪微笑。

秀才公的同窗师兄,虽然没见过,但自然应该也是秀才,说不准还是举人。至于别的消息渠道——

施大按照吩咐,适时的开口:“您老难道不知道?咱们的县太爷可是漪姐儿的入幕之宾!”

施漪:……

施漪让施大在旁边,是想让施大在她和村长讲话时,委婉把她和县令长子“有交情”的事情提出来,到时就说是县令长子告诉她消息的。这种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总比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信些。

哪知道施大不鸣则已,一鸣就给她整个大的。直接就把县令本人给搬了出来,还说的那么惹人歧义。

“呵呵,不要乱说。”施漪微笑。

然而村长已然信了。

村长瞳孔幽深,刹那又联想到老人们说施家姐儿太过貌美,注定要嫁贵人的话。又想到秀才公之所以昏迷不醒,或许是因为小小秀才压不住施家姐儿贵重的命格。

他仔细打量施漪。

越看,越觉得施家姐儿雍容端庄,不似寻常农家楚楚可怜的女子。

若是可以,他真想替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求娶施家姐儿,让施家姐儿做他村长家的儿媳妇。

——金手指凤仪天下功能五:所有者易吸引大家族掌门人的关注。他们都想将你抢回家,给他们没用的儿子当媳妇。

一村之长,怎么不算家族掌门人呢。

罪过罪过,脑子里刹那闪过抢人念头的村长,反思自己。

不提他的几个儿子都已然成亲,只说秀才公叶霁品质高洁对人友善,他一个堂堂村长,怎么能想着挖秀才公的墙脚呢?

这一瞬间,村长脑子里已然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

“麦子得快点收……”村长下定主意,面上愁云惨淡:“可提前收麦,注定损失不小。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家,又得卖儿卖女,才能凑够粮税活下去。罢了,有的收总比没的收好,不能让麦子旱死在地里。”

村长心中冒出个想法,可是很模糊,他也不敢去细想。

正斟酌着,便又听施漪开了口。

“不知道您老是怎么打算的,但请您过来,是还想告诉您,我们施家和叶家,都决定舍了这边的家业去逃荒了。”

“逃荒?”

村长脑中的迷雾被人撕开,眼神骤然清明。

“是啊,树挪死人挪活。明知道这地方没有水,活不下去,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得逃到有水的、能活下去的地方才行。”施漪说:“您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家院子里已经开始收拾了,准备这几天就走。”

“往哪儿?”

“往北。”施漪轻声说,没有具体吐出系统标注的目的地,永安城的名字。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一路往北有很多城池,若她早早说出最北边的永安城才是目的地,一来显得路途遥远挫人信心,二来北边那么多城池,她若是独独选中永安城,才显得匪夷所思。

原著中,叶霁率着村民们一路往北,而后也是在北方几座城池门口驻扎徘徊,经过多番的打探和比较之后,才最终确定了对流民最为友好的永安城,作为北溪村的新落籍点。

“可不应该去往南方吗?”村长不解。自古逃荒,不应该逃往富饶的江南水乡么?何况,就连皇帝都住在南边呢,往天子脚下去,总是没错的。

“南方地贵,今年也缺水。北方地广人稀、吸纳流民,允重新落籍,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可以减税。”施漪说。

“减税!”村长明显心动了。他们太元县所在州府的税收苛刻至极,近年来尤甚,早就压迫得村民们喘不过气来。

“要往多北?”

“越北越好。”施漪说,“越往北,越有雨,税也越低。若去到边关几个州府开荒,头两年还能免税。”

“边关,可不太平。”村长害怕。

“现在哪儿太平?咱们和邻国,也十来年没动武了,边关算是平静。何况说是边关州府,荒芜之地,可那里曾经可是旧都遗址,皇陵所在,咱们京城搬到南边儿,也不过十数年。北面,才是孔圣故乡,历朝历代真正的龙脉所在,风水是极好的。”

施漪讲着漂亮话。

绝口不提数十年前,戎狄入侵,攻破北方沿线,荼毒血洗了多个城池,烧家毁舍、屠杀劫掠,造成北方十室九空、白骨露野的人间惨案。他们黎朝皇帝被迫迁都南下,世家大族们举家搬迁,这才造成北方如今地广人稀的局面。

北方有龙脉,龙脉早被戎狄斩断。

北方有皇陵,皇陵早被蛮夷烧毁。

北方是孔圣人的故乡,可孔孟二位圣人的故乡已经割让了出去,正在被异族蛮夷统治着。

北方的风水,早就破了。

然而这套能减税、风水好、有龙脉的话,忽悠一个小小的北溪村村长,已经是足够。不枉她施漪费心想了一炷香的时间。

村长眼睛放光,声音发颤:“往北好,往北好,咱们叫北溪村,确实应该往北。”

听老人们说,当初村子建的时候,先人们抓阄。

南溪村的先人抓了南,被官府安排在河溪的南边建村。而他们北溪村的先人抓了北,从此有了他们北溪村。

北,是他们村的符号。

往北,去往圣人之地,没错的。

“可从咱们这儿到边关可不近。”村长已经被说服,可仍有些忐忑:“这一路千里迢迢的,要遭多少罪不说,还得花费不少口粮。遭罪倒还好,主要是没有口粮上路。”

“您老已经明白了,不是吗?”施漪微笑,“收麦日还有半月才到,换言之衙役要等半个月以后才来收粮。倘若在衙役来前,就提前收了麦子上路,躲了今年的税,不就有粮了?”

“抗税?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村长下意识哆嗦。

“那就等交了粮税饿死吧!”张槐花听不下去,屠户娘子自有一股爽利,“你人都逃荒跑了,还管什么粮税。难不成到时候那帮衙役,会追你追到边关去收税?到时他们自己有没有命在还两说!”

施屠夫:“俺娘子说得对!”

施漪轻叩桌面:“总之请您老过来,就是同村一场,将我们施家和叶家的决定告诉您。不管您老和村里其他人家如何决定,我们施叶两家注定是要走的。”

村长脸色变了变。

施叶两家是村里的大户。施家有钱,叶家有秀才。比起自己这个村长,村里人对施家和叶家更为信服,就连他自己,也习惯看着施叶两家的风向来调整行动。

老话说得好,跟着有钱有才的人混,总没错。

若是施家和叶家都走了,那他们北溪村的主心骨相当于被抽走了一半。

施漪继续:“如果您和村里人愿意跟着我们两家一起走,那么咱一个村子一起上路,人多力量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不愿意,我们两家也对您提过醒了,也算全了这么多年的情谊,您老和村里大家伙也好早做其他准备。”

“我明白,我回去商量一下。”村长咬牙,又补了一句:“这是生死大事,我会挨家挨户的说服。”

施漪松了口气。只要能出发,任务便相当于完成了一半。

她掏出钱袋,决定再加加码。

“这里是二十八两银子,是我和叶霁替村中准备的。村长可拿银子去买几头骡子或驴,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代代步。”她摸出白花花的银子递过去。

牛车很贵,但驴和骡子要便宜得多,一头牛可换四五头骡。二十几两银子,可替村人的逃荒之旅添上很大助力。

“这可使不得。”村长摆手。

“收下吧您老。”施大插嘴,他一向很会慷他人之慨的:“我那叶霁兄弟,不差钱。这点银子,对秀才公来说,洒洒水啦。心中若是过意不去,路上多搭把手照顾我那活死人兄弟就成。”

村长不是矫情人,闻言便收了下去。

达成共识,一家人笑眯眯将村长送走。

半夜,施大房中传来杀猪般的凄惨叫喊:“我就说二十八两这个数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施二虎!!”

施漪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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