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陈设几乎与记忆中几乎别无二致,只除了,地上少的那层厚软地毯。
天花板与外侧弧形墙壁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可见五彩斑斓的鱼群轻盈地游动着,海底深蓝色的幽光透过玻璃投入房间里,与暖色的灯光交织着,奇异又梦幻。
知显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径直走进了一旁的浴室。简单洗漱过后,或许是今晚吹了些海风的缘故,她的脑袋又有些昏沉起来。
哪怕此时她的心绪复杂,困意也逐渐涌了上来。
要回里间的卧室休息。
可她的目光刚触碰到卧室的门,便像被刺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那间卧室里,承载了太多憎恶与不堪的记忆,她暂时还无法面对。
知显咬了咬唇,有些无奈,看来今晚只能睡在客厅了。还好客厅的沙发也十分宽敞,甚至比许多床都要柔软舒服。
可她在客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条被子。她今晚吹了海风,身体已经有些不适了,如果再半夜着凉,恐怕又免不了要生一场大病。
再三犹豫后,她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间卧室。
曾被囚于此的金丝雀,再次踏入了那间牢笼。
卧室较之客厅,更加富丽明亮,可知显却觉得这里是如此敝塞,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雕刻着漂亮花纹的象牙白大床,就这么直直闯入她的眼里。
知显瞳孔微缩,一瞬间,无数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
片刻过后,缓过神来的她,以最快地速度走到床边,抱起床上的薄被便朝门外走去。
在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她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噩梦一般,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重生之后,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知显有些自嘲地想。现在的她,只是回想,或是见到曾经的场景,便忍不住害怕逃避。可上一世的她居然能硬生生地熬过那场噩梦,甚至有胆量去筹谋着报复。
被锁住的金丝雀,被拔掉所有尖刺的玫瑰,只凭着忍耐与一腔恨意,就想杀死囚禁她的野兽,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知显仰面躺下,灯光自动关闭,头顶幽蓝色的微光竟令她有些炫目。
她将手覆在双眼上,很快困意袭来,她再次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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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象牙白床上,蜷缩着一位纤弱美丽的少女。
她穿着柔软的蚕丝睡衣,哪怕闭着眼,面容依然是让人心惊的美,只是眉头不安地微颦着,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裸露在外的小腿有一条不自然的弯曲着,像是最完美的瓷器出现了一道裂缝,让人不自觉地感到遗憾揪心。
而另一只完好无缺的小腿,纤细的脚踝处,竟扣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如此诡异的一幕,却并不让人感到诧异,仿佛如此美丽纤弱的少女,生来便应被人囚着,锁着一般。
禁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寒意,走到了床前。
娇小的少女被完完全全笼罩于他的身影之下。
仿佛是感受到了那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她眉眼间的不安愈发凝重,随后猛然睁开了眼。
罕见的幽蓝色眼眸里,盛满了惊恐和不安。
“又做噩梦了?” 男人冷淡的声音突兀响起,让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少女下意思地惊呼出声。
在意识到男人的身份后,她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的害怕和厌恶,坐了起来。
床面凹陷,男人也坐到了床边。
看着离自己两臂之远,恨不得整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男人不满地拧起眉,声音低沉地命令道:“过来。”
少女身体颤抖了一下,想起上次拒绝他的后果,最终还是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距离已经缩到半步之隔,他却仍是有些不满。
哪怕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浓烈又带着侵略性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她。
微光打在她的肌肤上,苍白到近乎透明。
男人的手抚上她的乌发,低叹道:“怎么还是这幅样子,医生不是说换个环境开阔的地方,心情会好一些吗?”
恶魔的伪善悲叹。
就像把金丝雀放入牢笼中,让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面广阔的天空一般。
把她囚禁在这个房间里,哪怕四面都是大海,那又与只能凝望着天空的金丝雀有何不同呢?
可她只能把这话压在心里,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她面临的,是一头随时可能失控发疯的野兽。
但她的沉默似乎依旧惹恼了他,修长有力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看着我,乔知显,为什么不看我。”
知显被迫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但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的演技太过拙劣,眼底的厌恶与惧怕几乎不加掩饰。
知显尽量平静地回道:“你不是说,最不喜欢我的眼睛,因为我一睁眼,就不像她了么?”
面前之人却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是乖觉,有做替身的觉悟。”
知显垂下眼,不理会他的讥讽。
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食指缓慢摩挲着细嫩的肌肤。
因为常年握枪的缘故,他的食指两侧有层薄茧,刮过肌肤时,总会激起些细密的痒意。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本能地生出不适,不自觉地别过头想要摆脱他。
男人也不恼,只是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身上穿的睡衣,是他亲自选的。
裸色的蚕丝,细软又顺滑,细细的吊带,仿佛轻轻一扯就能断掉。
露在外面的精致的锁骨,细弱漂亮的肩颈,都是他喜爱的。
尤其是看到肩上那一抹红痕时。
她的肌肤太白,因而显得那一抹红痕犹为明显。
那是他一星期前留下的,没想到现在还未消退。
他的眼里透着些许病态的愉悦,然而目光上移,他的眼神却瞬间变得阴翳起来。
她的脖子白皙秀颀,高高昂起时,宛如濒死的天鹅。
多么美丽啊——
只可惜上面,被永远地留下一个肮脏的印记。
那是一个深深的齿印,像是野兽在宣告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当那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脖子的瞬间,知显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当她惊恐地回头时,触及到的,便是他眼底隐隐的疯狂与惊人的占有欲。 这是他发疯的前兆。
“西维!”
情急之下,知显喊了一声,随后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慌忙地将披在肩后的头发拨到前面,遮住那齿痕。
在她惊惧不安的目光下,西维眼底的疯狂最终慢慢消退。
就在知显松了一口气,准备将手抽回时,他的手却忽然抓住了她。
修长有力的手掌几乎将她小小的手整个包裹住了。
知显不敢挣扎,怕他再发疯,只好忍住不适,任由他握住她的手。
波鳞的光下,西维的面容显得俊美而妖冶,年少时过分精致美丽的面容已然蜕变,此时的他远比少年时成熟富有魅力,也更加危险了。
他就这么看着知显,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寂静幽暗的房间里,他冷漠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乔知显,你是我的东西,我不允许你的身上留有别人的印记。”
说着,他的手缓缓下移,拨开散落的乌发,露出那让他感觉碍眼无比的齿痕。
拇指指腹重重地按压在那印记上,另知显不适地皱起了眉。
“我会派人联系最好的医生,消除这个印记。”
“我不想……”
知显想开口反驳,却还是在他危险的目光下噤了声。
西维露出一抹恶劣笑容,恍惚间有了分他年少时的影子,但他说出的话却残忍又血腥。
“能消掉最好,如果消不掉,那割掉这块皮肤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知显身形微颤,她深知他的性格,如果手术无法消掉这印记,以他变态的占有欲,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西维看出了她的惊恐,缓缓开口,给出了另一个选择,“或者用新的印记,覆盖它。”
说完,西维抬头看向知显,“你喜欢哪一个?”
我两个都不喜欢,这是知显的心里话。
西维静静地看着她,在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疯子。
知显的手揪住床单,短暂地酝酿过后,抬起小脸,对上西维的眼睛。
此时的她泪光盈盈,神情脆弱又美丽,她努力想着记忆中妹妹说话的语气,模仿道:“西维,我不想选,我怕疼。”
幽蓝色的眼眸里升起雾气,凝聚,那滴泪却始终未曾落下。
西维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恍惚,他伸手,遮住了那双眼睛。
知显以为他是嫌这双蓝色的眼睛与妹妹不够相似,在扮演替身戏码时,总会让他出戏,于是乖乖地闭上了眼。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掌心轻轻颤动,带起的痒意似乎从掌心递到了心尖。
西维猛地收回手,声音冷硬,“不要跟我玩这种把戏。”
随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知显又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多吃饭,补品按时吃,如果下次我再发现你瘦了,那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明白了吗?”
强势又霸道,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知显的手揪紧床单,听话地点了点头。
西维是觉得她太瘦了,已经不像她妹妹了么?
没关系,她当然会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不过不是为了取悦他,而是为了——杀死他。
知显低着头,眼底恨意翻涌。
临走时,西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骗我,乔知显。”
不要骗我,乔知显。
这句话,他似乎不只一次对她说过。
知显的记忆忽然开始混乱起来,无数画面撕碎黏合,最后猛然定格。
满身血污的西维倒在血泊中,知显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记得他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裙摆,鲜血从口中涌出————
“你骗了我,乔知显。”
知显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她还在客厅的沙发上。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关于前世的梦,她松了口气。
可接着,她便想起了今天在游艇上,西维也曾对她说过那句话。
不要骗我,乔知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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