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静的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方无计暗自怨上了上官泰,这老家伙虽然缺心眼但是行事还算稳重,可这挑人的眼光着实太差,他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恐慌,希望二庄主明察秋毫,千万不要迁怒他。
上官泰一脸莫名地看着方无计,这人不是号称笑面狐狸,智计百出,可现在这人圆滚滚的身躯竟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代清这话是有些无礼,可这老狐狸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吴代清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走到房间正中得意地看向苏白。
方无计见状将头垂的越发低,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苏白一双凤眸如漆如墨,他衔着棋子的手指随意地动了一下,似是在掸掉棋盘上的灰尘,突然间一道劲风激荡,众人眼前一花,吴代清整个身子竟如断线的炮弹般飞出房门,直直掉入十丈外的竹溪之中。
上官泰脸色剧变,苏白竟然这般毫不留情!
明明心中担心到了极点,脚下却如钉死般丝毫动弹不得。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窗边的少年,仅用手指就这般轻描淡写地隔空将人震到十丈开外,换了他决计做不到这般轻松。
方无计先是怔住,反应过来后圆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笑意:“恭喜二庄主,功力再次大进!”
苏白目光如电,朗声道:“谁敢对庄主出言不逊,下场将比他惨上千万倍!”
话音刚落却蓦然敛眉,他本想把吴代清震到屋外田地中,谁料内伤未愈,控制上差了毫分,竟将人震到了竹溪中,不由脸色一沉,道:“方堂主,把他捞出来,别污了溪水。”
“是。”方无计应声而出,上官泰这也才如梦初醒般地随之飞奔而出。
若是叫两人知道苏白竟在懊恼距离没有控制好,只怕更会大为骇然。
原本站在上官泰身后的精瘦中年向苏白躬身道:“二庄主,属下衡正初,代清年少无知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衡正初弓腰曲背,好不恭敬,同吴代清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
苏白意味不明地扫了衡正初一眼,点了点头。
上官泰和方无计两人相携而出,吴代清正狼狈地倒在溪水中,胸口鲜血浸染,见上官泰来了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上官泰见状忙盘膝坐下替他运功疗伤,过了好半晌,吴代清才悠悠转醒,脸上羞愤一闪而过,虚弱地说道:“师父,我说的都是实话,咳咳咳……这么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见吴代清终于醒来,上官泰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对苏白的惊惧却越发加深。
弹指间将吴代清震开,重伤而又不伤人性命,其内功造诣比在万合门时竟又有精进,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一个人。
“你问凭什么,就凭人家动一根手指就能将你震出十丈开外!”上官泰苦口婆心地劝导,“若不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今天只怕小命都要丢了。”
“上官堂主,你要不还是换个旗主吧。”匆忙追来的方无计颇为无语,这小子明显脑子不大好使,根本看不清形势。
“换就换,谁稀罕当这个旗主。”吴代清白着张脸,不以为然地说道,“咳咳咳,那苏白不过个后生晚辈,仗着武功高强就目中无人,他一门心思地想要拉拢师父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想给个下马威逼我服软而已。”
说到激动处不禁又吐出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
方无计听的目瞪口呆,这人是怎么一边吐血一边得出这个结论的。
上官泰一脸为难,代清若不当旗主,就会被分到其他堂去,他膝下无子,一直把代清当亲生儿子,哪里能忍心他去受那些气。
方无计忍不住说道:“上官堂主你这弟子虽然清醒过来,但是内伤极重,若不及时治疗恐会留下后患,不如——”
就在此时,一绿衣弟子走到三人身旁禀告道:“二庄主请两位堂主速速回去,至于这位吴少侠,衣服脏了就不要进屋了。”
“谁稀罕进那个破屋子,四面漏风,我万合门马夫住的都比这好上千万倍!”吴代清不住地嚷嚷,可惜因为内伤而中气不足。
上官泰对吴代清无可奈何,打定主意回去后便立即替他向苏白道歉,大不了被那傲气的小子再狠狠嘲讽一顿也就是了。
上官泰刚进门站定,便看到苏白单腿弯曲静静坐在竹制的罗汉塌上,少年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似乎沉浸在思考中,那清峻身形笼罩在晨光中,周身竟似有凛凛之气。
当下躬身说道:“二庄主,老夫一把年纪武功修为皆不如你,你瞧不起老夫也是应该,只是代清他年纪尚幼——”
话到嘴边突然僵住,论岁数眼前的少年比代清还要小上不少,武功却已远在他之上,心机智谋更是令人心服。
苏白转头,唇边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上官堂主,我瞧不起你并非因你武功不行,我苏白不会因为一个人武功高而敬重他,只会因为一个人做了令我心服之事而尊重他。”
寒风吹过,吹的窗棂纸簌簌作响。
上官泰只觉一股热气自心头涌上,他迫切地想要作出什么,让眼前这个少年也能对他说出一声佩服。
苏白目光射向两人,淡声道:“好叫两位堂主知晓,万合堂以后只有三旗。”
明明是极平淡的语气,却叫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上官泰顿时愣住,方才未及说出的话只能永远吞在腹中。
方无计见苏白只是处置了吴代清,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那姓吴的敢对庄主出言不逊落得这般下场是他应该,还好二庄主没有因此迁怒于他。
有这样惊人气魄和过人武功的两位庄主,何愁山庄没有振兴之日,届时那些看不起山庄的人只怕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当下越发恭敬地引着另外两人拜见苏白。
那两人久在山庄深知苏白的手段,比起吴代清,态度简直天壤之别,甚至觉得吴代清就是个傻子,才会跑到苏白面前耀武扬威。
苏白睨着两人,神情清淡不怒而威:“既然方堂主信任你们,望你们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更不要辜负山庄。”
两人齐齐躬身。
苏白衔起棋子,再也不看众人一眼,道:“年关将近,新堂成立事务繁多,你们各自去忙吧。”
“属下告退。”众人相继退出门外。
直到走出屋外,一阵北风吹来,上官泰不禁打了个寒噤,伸手一摸才发现已是一头冷汗,僵硬地朝外走去连身后吴代清的连声呼唤都没有听见。
夜幕降临,冬夜辽阔,寒星满天。
哪怕是向来冷清的九溪山今日也是张灯结彩,阵阵梅花幽香中,除夕已至。
“哥,阿白今年不同我们一道过年么。”陆清月问道。
倚玉轩内灯笼高挂,屋内金丝火盆烧的劈里啪啦,几案上烛火摇曳,衬得所有人脸庞都柔和了许多。
陆溪月白皙如玉的脸庞在烛火映衬下染上淡淡红晕,越发明艳不可方物,语气也是少有的温和:“山庄有事需要他去处理,这几日他不在山上。”
说着将桌上的蜜饯夹到陆清月碗中,“这是你最爱吃的枣蜜。”
陆清月没有理会碗中的蜜饯,不依不饶地问道:“有什么事非要过年的时候去办,就不能晚几天么。”
“你在质疑我?”陆溪月脸色骤沉,屋内气氛一窒,就连烛火都暗沉了下去。
陆清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霍然对上陆溪月阴冷的目光,缓缓地又低下头去,不忿地想到哥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见陆清月偃旗息鼓,大寒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若是这小祖宗闹起来惹怒了庄主就大事不好了。
陆清月正吃着蜜饯,突然想到什么,又抬头问道:“可端午还在山上,若是阿白去办事怎么会不带上端午?”
大寒闻言心中一紧,端着碗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陆溪月放下筷子,嘴角绽开抹冰冷笑意:“既然你执意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大寒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