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李氏在老太太孙氏面前立规矩,侍候她用过饭,原本这时候李氏就该告退处理家事了,但因着心里有事,李氏不免多待了片刻。
孙氏人老成精,觉出儿媳妇的异样,不动声色的将身边曲意奉承的几个娇俏丫环支了出去,才一派淡然地道:“说罢,出了什么事?”
李氏讪讪的掩口,她虽爱耍耍嘴皮子抖抖小机灵,但在婆母面前倒是素来恭顺有礼,虽然略带羞窘,还是婉转的提起了昨日之事。
孙氏饶有兴致的吃了一口王母桃茶,放下小碗,接过李氏递来的帕子擦擦嘴,悠然地笑道:“这是好事儿,怎的这么小心翼翼的。”
见儿媳妇目露惊喜,孙氏又道:“那天你那表妹来请安,我就看出她是个有好的。如今既然有这个造化,便把她接来与我同住,我也能□□□□她。”
李氏很高兴,孙氏当年身为康熙的最亲近的乳母,对于皇上的喜好了解颇深,如此玉茹的把握也大了些。
孙氏也很高兴,她虽是个老太太,但人老心不老,最是喜欢生的漂亮的孩子围绕膝前。那位姑娘虽不是自家孩子,但那容貌却实在讨人喜欢,因此倒也心情颇佳。
回到正院,李氏处理好家中事务,就见丫环送来一张绯色洒金蜡笺,却是两江总督夫人着人送来的请帖,请她和韩氏赏梅。
李氏嘴角一翘,事成了。
次日一大早,喜塔腊氏带着女儿在二门上,亲迎曹、李两家的太太进了门。
众人闲话家常,因着此次喜塔腊氏和她们早有默契,东拉西扯间,气氛倒也颇为和谐。
宝娴倒是颇喜欢这位王姑姑的温柔和美貌,就拉着她聊起天来。
聊天时发现这位王姑姑不仅生得美貌,且精通诗文,懂音律,性情柔淑,颇有江南女子娇柔婉约的气质,只是初见,宝娴就对她大生好感。
喜塔腊氏见女儿和这位王姑娘,聊得很是投机,便也笑道:“在说些什么,瞧着这般高兴?”
宝娴微微瞥向这位美少女,见她并不接话,只是微微含羞颔首微笑,便笑道:“王姑姑不仅长得好看,就连针线也做的极精致,额娘看看她衣裳的绣花,都是姑姑亲自绣的呐。”
喜塔腊氏瞧着倒是很有兴趣,拉着王姑娘不停的看,直瞧的她羞红了脸才满意的放了手:“嗯,果然是好手艺。”
接下来的说话重点便显然转移,围绕着王姑娘不停地转,将她平日的衣食住行都询问了个遍。宝娴觉得有些古怪,但见众人都一副正常无比的淡定模样,虽然心中暗暗纳闷,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端正坐了微笑以对。
直到她们一行人离去,宝娴仍不解其意,喜塔腊氏见了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拿出两只青瓷小瓶,交到春红保管,只吩咐她每日都要给宝娴涂这药膏,尤其脸上的痘痕,更要多搽些,就把宝娴打发走了。
宝娴无奈的回了芷兰院,却被春红压着涂完药膏,弄得一身草药苦味。
味道虽难闻,效果倒是不错,不过小半月,身上斑驳的痘痕就明显变浅许多,宝娴倒也不再反抗涂药水,每日早起的锻炼时光也改成在床帐中练习瑜伽了。
偶尔想到羞答答的玉茹小姐姐,宝娴都会暗暗思忖,自家额娘应该不会给为自己找一个如此强大的情敌吧?小姐姐虽说性情温婉,容貌却堪称绝色,阿玛即使不好女色,但她若是进了自家,怕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罢!
但看着身边一脸恭谨的春红和春花,宝娴却是忽的淡定下来。
凭着自家额娘的心机手段,还有她对阿玛的独占欲,怎么会做如此不智之举。想来喜塔腊氏只是把王家姑姑当做亲戚走动罢了,或许也是喜欢这位玉茹小姐姐的漂亮脸蛋吧!
喜塔腊氏近来倒也忙碌,丈夫近来一直起湿疹,好容易压下来,却又被南边湿冷的空气打败了,鼻塞咳嗽了多日。
龚内春回来后,喝着热腾腾的汤水,这才舒服了些,不过看着妻子儿女在江宁适应良好,龚内春虽然安慰,心里也略有些酸。
喜塔腊氏噗嗤一笑,将手炉塞进龚内春怀里,安慰道:“今儿叫厨房备了一锅羊肉炖萝卜,已经烹了足有两个时辰了,一会儿老爷吃饭时多喝些罢。”
龚内春拧拧鼻子,不耐的眨眨眼,好半晌才点点头。
良久,龚内春忽的打了个哆嗦,又喝了一碗热姜茶,才漫不经心道:“曹家来人了?”
喜塔腊氏笑道:“是,我瞧那姑娘资质不错,老爷正可上前推一把。”
龚内春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鼻音,笑道:“既然你这边已经通过气了,看来这几日他们就该来找我打探消息了。”
喜塔腊氏会意,露出了一丝隐晦地笑。
果然从那天起,曹寅和李煦时不时上门拜访,龚内春也知道他们着急,倒也没有吊着他们,爽快的应了。
曹寅和李煦心中大喜,有了龚内春的应允,有些事便不再束手束脚,又另选了几个美貌女子精心□□了,给皇上预备着侍候起居。
龚内春见他们安排得妥当,倒也暗暗赞赏,只在皇上的一路饮食上有些踌躇。
皇上久在深宫,想来也吃腻了宫中制式的饭菜,一路南巡,也正好可以让其换换口味。但皇上养尊处优,若是贸然更换食谱,伤了脾胃,却是罪过了。因此这段时间龚内春也算是费尽心神,与众位大人久商不定。
后来还是曹寅定下了基调:“皇上厉行节俭,平日除了大日子或宴请王公贵族,并不爱繁复奢靡之物。不若选那清淡的各地佳肴上几道,毕竟北边冬日菜蔬到底不如南边丰足,如此也能换换口味。”
曹寅身为康熙的哈哈珠子,服侍皇上多年,对于康熙的行事了解甚深,在迎驾这方面,由他做主绝不会出错,因此就连龚内春也是连连点头,大加赞赏。
不过这一切都和宝娴没什么关系,她至今还不知道穿越女的克星康熙来了,如今正满腹闲情逸致地和几个小丫环一同踢毽子玩。
宝娴在江宁也颇交了几个朋友,不过大多是满城里的满洲女孩,江宁的官家千金都是腼腆的小家碧玉,一对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看着是摇曳生姿,但只随便走上几步路就会累的香喘微微,看着好不可怜。宝娴看的同情,又做不到阻止,与江宁的官家小姐接触的不免少些。
而自入冬以来,江宁府中进出越发森严,喜塔腊氏和龚内春也比去岁繁忙许多,宝娴和富灵阿也不可避免的乖巧不少,外出的时间也一再被压缩。宝娴偶尔撂下书本,闲暇时也就放弃出门,多与绿萼柳枝等几个小丫环一同玩耍嬉戏。
而看着宝娴运动过后红扑扑的可爱小脸,就连王妈妈也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笑意融融的看着宝娴和小丫头们玩耍。
嬉闹着,宝娴到底年纪小,体力不支,不多时便停下来擦汗,脱了小袄,只留贴身的水红小衫儿,见小丫头们踢得极好,便给她们拍掌鼓劲儿。
听着宝娴的鼓励,小丫头们踢的更是起劲。
绿萼把毽子往上一抛,直抛到头顶,轻巧的转了个圈儿,直到缠着小铃铛的鸡毛小毽子快落地的一刹那,将重心移到左脚,右脚轻巧的抬起,微微一勾,毽子就又飞了起来。
毽子在绿萼的脚尖上下纷飞,犹如一只彩蝶,灵动轻盈。
几个小丫头渐渐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下场,和宝娴一同给绿萼鼓劲叫好。
绿萼倒是颇有大将之风,被众人观望着虽略显羞涩,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脸,手脚轻快的一下下踢着,毽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直踢了足有一百多个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宝娴呼了口气,笑着夸了绿萼好几句,见她本就踢得面红耳赤的小脸上,更是红热一片,才冲她微微一笑,自己又拎着一只小毽子踢了起来。
又踢了好一会儿,宝娴自觉小腿微酸,就慢慢停了下来。
王妈妈见宝娴玩耍的兴趣渐失,便下榻穿了鞋,挥退一群脸颊红扑扑的小丫头,从怀里拿了帕子,给宝娴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姑娘歇歇吧。”
宝娴眉眼弯弯的点头甜笑,凑到玻璃窗子下,看着外面轻飘飘的雪花,心里暗道:“要是再过几年自己再大一些,倒是可以学一把红楼梦,雪日赏红梅烤鹿肉,多么有趣。”
想起自从种完痘,她和玉珍也不过见了数次,就被额娘禁锢在家,就暗暗好笑,又想起喜塔腊氏和崔珠克氏对富灵阿和玉珍这一对小儿女的默契,但这两年喜塔腊氏就像是从没提起过这回事,除了偶尔玉珍上门做客亲热些,也不见什么特别。
宝娴本有些疑惑,但试探着问起时,喜塔腊氏道:“你这丫头记性倒好,我和你姨母不过说了一嘴,你倒记到如今。”
见女儿腻歪着撒娇,喜塔腊氏便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要经了选秀被撂了牌子,才能由家中长辈定下亲事。但玉珍那丫头长得看着越发出挑,家世人品皆是上佳,等到选秀时怕是会被留中呐!”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她想起近来崔珠克氏闭口不提此事,虽有些气恼,倒也了解她的想法,因此也不禁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宝娴听的一怔。
喜塔腊氏回过神来,又叮嘱宝娴:“你这孩子素来心细,但这事不可乱说,尤其是你哥哥,若是此事不成,让他知道了定然不舒坦。”
宝娴自然应了。
回想起当时喜塔腊氏神情,宝娴心里暗叹,看来自家哥哥和玉珍的亲事,也要看缘分了。
但即使玉珍以后不能做自己的嫂子,宝娴也不打算放弃这么一个好朋友,便决定等春暖花开,下帖请了她来一同斗蟋蟀好了。她本就淘气,见了这个想来必会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的资料里面,清初满蒙女子生活那叫一个潇洒快意,几乎可以称得上男女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