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威武侯府的这番纠缠作态,向来是要在正主前面实行,效果才好,因为你跟她们讲理,她们跟你卖惨,你跟她们卖惨,她们就劝你讲理,胡搅蛮缠,神奇的是她们居然还能逻辑自洽。
但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她们在公主府前面闹腾得再厉害,翻腾起再多的流言,乐昌公主硬是面都没露,直接跑路,这就把她们一家人撂在了半道上。
威武侯心里咯噔一下,料想这下坏了。
他以为乐昌公主虽然是公主之尊,但毕竟是个小媳妇,不说世子是她的夫君,便是再多的错处,赔个不是也就过了,何况他们侯府这么有诚意,公公婆婆太婆婆一起来给她请罪,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一家人么,总有牙齿碰到嘴的时候,大家互相体谅体谅也就够了。公主虽然尊贵,但毕竟是个妇人,还不得指望夫君,这世道,连皇帝都要遵从孝道。一府的长辈来给她致歉,难道她不该见好就收?
再不济,把世子院子里的通房妾侍都打发了,给公主出气也行。
威武侯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娘和老婆对人家干出了多么恶心的事情来。她们干了缺德事,自然要捂得紧紧的,公主虽然愤怒,但这种事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嘴,无奈也只能憋在心里。
天真的威武侯还幻想着和公主重修旧好,和永庆帝继续君臣相得,他们一家子继续和和美美。
然后公主跑了。
永庆帝直接下了道圣旨,里面洋洋洒洒把威武侯喷了个狗血淋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没齐还想着治国?醒醒吧。
于是威武侯刚得的兵部右侍郎职位也撸了,带着你那一家子蠢货滚回家好好反省去吧!
可以预见悲惨的事是,后面一段时间的朝会上,都察院的御史们肯定会跟闻到鲜血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拿着放大镜把他从头到尾喷个遍,而且还不会跟参别人一样有被翻盘的风险,毕竟威武侯是被永庆帝带队喷的,安全有效无公害!
威武侯:……
好吧我躺平了。
乐昌公主落脚的皇庄在水留村的东北角处,两个地方相当于顺着盘山脚呈弧状。说是皇庄,也可以称做是简约的行宫,建有一座宫室,另有庄院几个。
离京城并不远,据说多年前这里出过一株长了双穗的稻子,被庄头当成祥瑞献给了永庆帝,永庆帝龙心大慰,亲自来这个庄子上看了看,宫室便是那个时候建的。
乐昌公主随便挑了个院子住下,洗漱干净,坐在桌前听云来向她汇报。
云来是她的女卫首领,她手里有一队专门为她打听消息的探子,探子把消息分了等级,消息汇集到云来手里,一般的就由云来向她汇报,加急或者保密的由她亲自拆看。
这会正说到威武侯被永庆帝停职反省,云来止不住的幸灾乐祸,“让他仗着公主好性不便和他计较就蹬鼻子上脸,这下好了,皇上给您出气了。”
乐昌公主并不意外,她那个父皇,她这二十几年给他研究得透透的,小鼻子小眼睛还小性儿,心眼没比针尖大多少,面子看的比天大,但凡谁惹了他,记上个十年八年反手捅一刀报复回来那是基本操作。
当然,不要脸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要脸,颇有种唾面自干的风采,这个前提是,你得有价值。你说你一无是处还一直傲着,她那个好父皇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皇权至上。
威武侯虽然位高权重,但他已经从北疆回来不短时间了。她绝对相信永庆帝的心腹已经把持住了北疆的兵权,对于京郊大营,永庆帝身边能代替他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并不是缺了他就不行了。
至于六部官职,那是从来只有嫌少的,没有嫌多的,威武侯被撤职了,那正好给别人顶上,一分钟都不用耽搁的,下次再有什么合适的职位,那就要看威武侯能为了复出置换出什么资源人脉了。
乐昌公主也是看清了这点,才敢趁机闹起来,也算是主动给他递了个梯子。果然她的好父皇没有辜负扒皮的本质,一层一层地把威武侯削的,就差成个光杆子了。
乐昌公主心有戚戚,估计威武侯至今的怒火还集中在世子、秦夫人和她身上呢,对世子恨铁不成钢,对秦夫人溺子如杀子,对她就是不识相了。
至于对老夫人,碍于孝道,他都是不敢抱怨的,对于永庆帝就更别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这次的确是自己世子捅破了天。换成他女儿被女婿家这么对待,他都要打上门去了,永庆帝已经很宽容很大度了。
典型的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学到了学到了。
乐昌公主在脑中默默复盘,并疯狂学习中。
“公主,盘山县的县志拿来了,还有盘山周围的打猎好手也找了三个,您现在召见吗?”
“走吧,去见见!”乐昌公主起身,“备纸笔,叫含影跟上。”
现在的舆图基本都是军中管制品,就一个盘山没必要去沾这么个东西,省得引起她父皇的警觉。她如此受宠,有时还能给他跑跑腿办些不大却隐秘的事,不就是因为她是女子身,对皇位没有继承权,窥视不了他屁股下的那张龙椅么?
叫永庆帝觉得,就是宠爱些也无妨,威胁不了他的地位,毕竟一个公主,地位尊崇全靠他而来。没了他,就是公主也只是个普通的妇人,都得仰仗娘家兄弟和夫君。换了她的兄弟们,你看永庆帝会不会让他们去?
幼狼逐渐长大,开始互相提防敌视,并对头狼的位置虎视眈眈,而头狼不服老,想要一直保持首领位置,不被淘汰驱逐,就势必对幼狼打压,这是男人之间的搏斗战争,向来没有女人的事。
云来找来的三个猎户的确都是资深好手,虽然盘山深山处,碍于有大家伙不敢进入,但已经探索出来的地方,山路、标志,还有各种他们已知的各种陷阱、滑坡、陡峭处,都述说得很清楚。
随着他们的述说,含影笔下的盘山渐渐清晰,让人一目了然。见他们没有什么再补充的,乐昌公主示意云来给钱,当时悬赏的价格,一人五十两。
几人得了一笔意外横财,喜的见牙不见眼,连连道谢,还拍着胸脯说若是乐昌公主再有差遣,一定要叫他们。
乐昌公主点头应了,便叫他们出去了,一边让云来过去,悄悄把一个叫沈山的猎户带过来。
就他们回话这段时间,乐昌公主可以看出,就这个沈山最为沉稳可靠,还心细如发,他提供的消息是最多也是最写实的,另外两个很多都是用听说、据说、可能的形容。
也许他们的实战能力强,但她又不是雇人去打猎,只是想找个向导,那必须是话少可靠的人更好,当她没看出来吗,就那一会功夫,那两个猎户好几次都流露出你们妇道人家干嘛打听这些事情的疑惑感,好奇心太重。
乐昌公主直接跟他说道,“我需要你做向导,带我们去探查下这块地方。”她接过笔,大致地标了下水留村的位置,然后往上圈了个圈,把半个山头都圈进去了。
沈山虽然困惑,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看了看舆图,心里默默估算了下,都是已知安全的部分,便沉默地点了点头。
“爽快!”乐昌公主说道,“那就三天后,由我这个侍女来接你会和。不定要去三日五日,事成后,我给你两百两。”
沈山眼睛亮了亮,连忙点头应下了。两百五十两,这可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打猎强多了,真希望这种贵人越多越好。
沈山走后,云来不解地问乐昌公主,“为何是三天后?”
乐昌公主回答,“只是做两手准备罢了。毕竟是父皇交代的任务,不好拖得太久。我准备三天,每天去问一趟,若是一直没回来,那我们真要在这等十天半个月?”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盘山总共这么大,这贾老爷再怎么被叫做老神仙,总也没有真的得道成仙,不然他在水留村修院子做什么?山上没有米粮,一切供应都得下山来,他便是在山里也不可能在太远处。”
“我便在这区域搜寻,总能找到他的狡兔三窟,挖也要给他挖出来!”
云来:公主现在略微可怕!
贾代儒不知道有个人正磨刀霍霍向他包围而来,他倒是一个人在山上待得不亦乐乎,远离人烟根本没有所谓的孤独感,反而觉得清静无忧,自得其乐。
自从引气入体后,他能短暂地把灵气附于双眼之上,再看这山,这草,这树,这花,深深浅浅的绿色,深的浓郁,浅的灵动,还有土地的黄色,深的厚重,浅的鲜艳,更有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
他能感觉到土灵气的厚重,水灵气的灵动,还有木灵气的生生不息。这满山都笼罩着一层绿色的雾气,让他的修行日渐精进,沉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