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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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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跋涉,唐飞瑶带着个负累走出了几十里地。

本以为会有人来追捕她们,结果一夜都风平浪静,连声秋虫的蛰鸣都没听见。

天际泛起鱼肚白,唐菲被放在溪边的石头上,仍是昏睡未醒。

那溪石深深地嵌进洼地里,犹如一尾搁浅的鱼,翻过身子,露出了雪白的鱼腹。

而溪水潆回开合,一会儿绕过凸起的河床,一会儿向左右两侧延伸,汇入远方的峡谷。

顺着水的来处看去,远远只见一丛雪白的瀑布,那水仿佛突然找到了自由似的,自高处坠落,一遍遍地冲刷着伫立的大石,水珠四散飞溅,送出悦耳的哗啦声响。

在这阒无人声的当口,唐飞瑶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灌木林中扑啦啦惊起一群鸟雀,一头足有人高的白鹤掠过低空,自天际猛然俯冲而来。

待靠近了,才看清它的两爪油亮似铜钩,一身白羽,鲜红的头顶之下,金睛铁喙,竟然是活生生一张人脸!

唐飞瑶来不及蹲身躲避,紧急抬胳膊去挡,被那人面鹤撕下了血淋淋的一块皮肉。

一条通体发黑的钢链紧随而至,犹如巨蟒吐信,重重地击在唐飞瑶的心口,直戳得她五脏如焚,翻江倒海,倒栽出去,呛出了一大口鲜血。

钢链的主人肤色接近透明,看起来像个苍白的病秧子,然而他一出手,唐飞瑶便已然没有了招架的余地。

唐菲在人面鹤来袭时便惊醒了,只是穴道还封着,意识已渐渐回流,身体却仍动不得。

“你、你是谁……?”

唐飞瑶拖着残破不堪的重伤之体,强自发问。

“天照阁左使座下,‘行尸走肉’司徒熙。”那人的声音冷得跟梆子似的,听不出任何情感,“交出琅嬛元典,尔等可留有全尸。”

唐飞瑶虽在呛血,仍是冷哼:“交是死,不交也是死,有什么区别?你杀了我吧!”

司徒熙面无表情道:“好。”

银光闪过,长剑滑出鞘半寸,正要饮血取命时。

叮一声,几根牛毛针打在剑刃上,力道之强悍,竟使这柄剑脱出了手。

“谁?”

司徒熙瞬间警惕,人面鹤亦止了动作,僵在那里,似乎在捕捉空气中的陌生敌息。

“行尸走肉”司徒熙,已是天下间一流的用剑高手了,却被几根牛毛针打得握不住剑柄,这太离谱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在场没有任何人事先发觉,只是忽然就意识到这个人来了。

若他不想要他们注意到,也许他们再过一个时辰也察觉不了。

知道此人绝不简单,司徒熙放缓了语调:“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呢?”

那人不说话,只是歘地一声,抖开了手中的折扇,不过极为平常的动作,由他做来,却莫名赏心悦目。

司徒熙忽然明白了,方才那牛毛针就是这扇气所化。

一人一鹤对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绣扇扶风,你是——”他嘴唇开合着,一直没有把萦绕在嘴边的那个名字化为实质。

仿佛只要说了出来,就要面临难以想象的恐惧。

那人颔首,语调中似乎微露笑意,又似乎透着些无奈:“是我。久违了,替我向慕容公子问好……”

司徒熙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明白自己今日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他没有留恋什么,就像来时那样,与人面鹤一起利落地消失了。

唐飞瑶挣扎着站起,想要去向这个救命恩人道谢。

那人足尖点地,已落在了溪水的一畔。

外伤还好,但司徒熙的钢链在唐飞瑶心口的那一击,又凶又狠,已经重伤了她的元气,现在她连爬都爬不起来。

“在下李荻,号青鹿崖主人,昨日收到了虞山傅氏的求援消息,故赶来此处查探。”

李荻?哪个李荻?《浮生剑海录》的男主?

唐菲努力想看清楚背后说话的这人长什么样,却撅不过去。

这时,她感觉自己绷紧的身体一松,穴道被解开了。

“抱歉,是在下失礼。”李荻解开了她的束缚。

唐菲倚着背后的大石坐起来,缓缓抬起头,打量眼前的人。

这位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一身天青色交领宽衫,那衣衫表面是斜纹锦以经线显花,一丛丛翠竹遍生于前襟和衣袖,又以金线掺了丝帛描了一遍,于袍尾、袖缘滚了茱萸纹的边。

长发未曾加冠,而是在脑后束起,随着半披发垂了下去,发丝柔润细腻,因他的动作起伏,正搭落着一缕,飘散在左肩前。

唐菲还没做什么表示,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发疯了。

“草草草——荻哥儿出来了,荻哥儿出来了!”

“我老婆怎么能美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太帅了,帅到我窒息,我愿意给他当舔狗,为他死了都成!”

“傅大妈是真的碍眼,挡到我欣赏帅哥了。”

“各位,荻哥儿出场了,他老公还会远吗?”

“放心吧,某人肯定坐不住的,时刻关注着老婆动向呢,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背地里暗戳戳找存在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替我向慕容公子问好……谁懂啊,我脸都要笑烂了。”

“救命,这是前女友和现任的修罗场吗?慕容雪鸿的后宫碰面了,他本人却不在这。”

“滚——”

“贩剑的是没妈吗?”

“少ky,别逼我抽你!”

李荻确实生得面如冠玉,风姿如青竹般秀雅,尤其那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看着熠熠生光,唐菲从来没在现实中的活人脸上看到这么高挺自然的鼻梁,琼鼻朱唇,真像画上去的。

她曾经揽镜自照,傅沉鱼的皮囊自然也是极美的,但这种美是柔嫩的,娇弱的,看起来十分可怜的,需要人时时呵护照拂,一旦独自经历风霜雨雪,便没法在摧残中存活。

李荻则截然不同,他是乱流中伫立的砥柱,是危岩边长出来的一株云松,横伸着枝干,与天空和绝壁为伍,那种不服输的勃勃生机,昭示着他的矜持与自负。

“姑娘?”

李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唐菲回到现实中来,急忙向他道谢。

“力所能为而已,不必言谢。”李荻将折扇阖在手里,握成一线,“两位可是傅家人么?天照阁要灭傅氏满门是怎么回事?”

唐飞瑶已经重伤得说不出话来了,李荻抬手给她喂了几颗丹药,但见效还没那么快。

唐菲看了她一眼,只道:“这位是傅家沈夫人的弟妹,蜀中老字号沈家的大夫人。”表明了唐飞瑶的身份,却刻意没提自己。

时机特殊,李荻似乎也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只要确认她俩的确与被灭门的傅家有关就行了。

栖霞山庄在修真界的影响力日益扩大,大大小小的宗门都愿意去依附它,不论正邪善恶,慕容雪鸿一概来者不拒。

那些本就杀业累累、恶贯满盈的门派借此聚在一起,奉了慕容雪鸿为主,气焰更是嚣张,已渐有糜烂之势。

便如这天照阁之流,四处杀人/放火,一言不合便要灭人全家。

唐菲也没隐瞒什么,直接和盘托出:“他们是为了那半部琅嬛元典而来。”

果然是为了夺宝——

李荻神色凝重,这琅嬛元典有多珍贵,他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清楚傅家得到这秘籍的契机,若是知道,还会更惊讶。

“其他人呢?还在傅家吗?”

观他神色,见他忧急之心不似作伪,唐菲略略放下心来。

这人毕竟是男主,即便活在粉丝写的同人里,应该还是保留了原著一心匡扶天下的设定。

“我们逃了,但家主和主母还留在傅家等待援手,公子,你快去救他们,快啊!”

李荻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去。”

终于回过气来的唐飞瑶此时开了口:“我们赶了一夜的路,算来至少有七十里的脚程,公子若身法够快,此时赶去最多半个时辰……”

这一带是江南水乡,又多丘陵,山势如棋网般密集纵横,外人头一次来,想要在山林之中一下就找到傅氏庄园的位置,只怕难得很。

李荻看着眼前虽然狼狈,却自有一股坚韧之气的女子,犹疑道:“姑娘可会武?”

唐菲迎着他的视线,目光茫然了几秒,摇摇头:“不会。”

傅沉鱼本尊都不会,她要是会就有鬼了。

“那得罪了。”

李荻伸手将她抱起,掂了掂,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能够更加适应。

这姑娘不会轻功,要给他带路,又要尽快赶到傅家,没有其他办法了。

啊这。

唐菲愣住了,倒不是忸怩什么,只是很想说一句……我也不是土著,不认路的啊。

临走前,李荻转首对唐飞瑶道:“唐夫人,此处并不安全,你还是快些回蜀中去吧。”

“可是……”唐飞瑶想争辩什么。

“晚辈知你为傅家忧心,可天照阁是什么行事作风你也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该先保全自身性命,之后就算有什么消息,晚辈也定会告知蜀中沈氏的,你安心等候便是。”

唐飞瑶一想,是这个道理。如今自己非但不是助力,反而会成拖累,不如早些回蜀中的好,当下便道:“还请李宗主照顾好我这小侄女,若傅家当真倾覆,她无处可去,可派人将她护送至蜀中沈家,多谢了。”

李荻颔首,怀里多了一个人,却仿佛全无重量似的,点石踏叶而去。

若如她所言,傅家当真满门被灭,只留了这个小姑娘,就算去了蜀中沈家,只怕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引去灾厄。

唐菲缩在李荻的怀中,只觉风声呼啸,他俩忽起忽落,忽左忽右,秋日的冷风如刀,她又恐高又怕冷,瑟瑟发抖,只能揪住李荻身上的布料稍微抵御下。

她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已经跟疯了似的,不堪入目了。

好多人都在哀嚎,让切掉,切掉!不想看这一段!

“我眼睛要瞎了。”

“傅婊就那么缺男人吗?倒贴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

“呜呜呜呜呜……我男神脏了……”

也有不站慕容雪鸿和李荻这对美帝,分别站他俩跟其他配角的人在那里幸灾乐祸,故意挑事——

“还好吧,傅沉鱼长得这么漂亮,荻哥儿跟她同框挺养眼的。”

“是吧是吧,我头一次见他公主抱女角呢,能说吗,蛮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想把慕李批气死吗?”

“什么厕品,拉谁不好,拉傅沉鱼当大旗拆我圈美帝,吃点儿好的吧!”

傅氏庄园坐落在一片水域之上,大门口是一处外延的低地,充作码头使用,往来人进出都依靠摇船划桨。

初秋时分,白茅在风中飘荡,草絮纷飞。

李荻将人放下,身形落在了遍布芦苇的码头上,入目一片死寂,听不见半点人声。

整座庄园处处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心知不妙,李荻不动声色地将唐菲拦在了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欲进入园中一探究竟。

哪知他刚抬步,还没跨过那道门槛,迎面便劈下了一道寒光!

李荻本能后仰,那剑光几乎贴身而过,折扇旋即化形,他翻踹而起,以扇为剑,挡、点、刺、戳,瞬息之间便与来人过了十数招。

双方试探出彼此的虚实后,凌空对踹了一脚,各自后撤。

“李宗主果然不凡。”

李荻思索道:“你是……?”

“在下天照阁左使座下孟屠玉,奉左使之命,前来夺取琅嬛元典。”

孟屠玉,使绿波香露刀的孟屠玉?李荻皱眉,连他也归入栖霞山庄麾下了?

“可在下将整个傅氏庄园翻了个底朝天,皆不见典籍的踪影……”孟屠玉冷幽幽的眼神,犹如蜥蜴吐信,滑腻腻的使人浑身不舒服,“莫不是被人带走了?”

唐菲被他的目光锁定,一瞬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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