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新肉逐渐生长,伤口痛痒难当,但心里的难受比生理痛还要难熬。
上次见到樗萤还是上次,现在她不来了,是他让她别来的,自作自受。
伊之助更加消沉,偏要憋着,嘴上什么都不肯说,对炭治郎和善逸也不说,吃饭不香,长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到了平时哄樗萤睡觉的点儿就自动惊醒,坐在那里发呆。
“造孽啊!”善逸捶胸顿足。
他眼见伊之助越发低迷下去,偏偏伊之助还因伤没戴头套,唇红齿白的少年碧眸一敛,抿紧了唇,黯然神伤的模样真是该死地好看。
淦!他父母真给他生了一张好脸!
善逸恨自己心太软被伊之助勾起恻隐,等三只小女孩叽叽喳喳进来送药,他故意扬声问:“这两天怎么不见樗萤?”
伊之助的耳朵竖了起来。
三只小女孩分别叫清、澄和菜穗。小清闻言道:“樗萤不在蝶屋。”
“那她在哪里?”
“去本部了。”
三小只走了以后,善逸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伊之助:“看你做的好事,甩人家冷脸,现在好了,人家躲你躲到本部去了!”
伊之助低着头站在那里给善逸训斥,善逸每甩出一句戳中痛点,他的头就更低一分,善逸叭叭叭输出到最后,突然发现地上怎么红红的,掰着伊之助一看,见他自虐似的咬着唇,嘴巴咬破了滴下血也不吭一气。
“喂!!”善逸手忙脚乱地找东西给他擦,“你心里难受不会喊出来,搞什么自我伤害啊!”
“喉咙、很痛。”伊之助梗着脖子沙哑地道,“喊……不出!”
“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宣泄途径了吗!”善逸被伊之助气死,从而加重了伤势。
樗萤倒没有要躲着伊之助的意思,她之所以去本部,是因为蝴蝶忍要去开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顾名思义,就是所有的柱聚集在一起开会。
所有的柱,听起来很多人,其实也就九个,毕竟精英中的精英本来就屈指可数。
在把樗萤带回蝶屋之前,蝴蝶忍是向在本部的鬼杀队主公报告过的,这次听主公提了樗萤一句,蝴蝶忍于是想带她去给主公见见。
这个主公应该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能够让蝴蝶忍在临行前特意叮嘱樗萤:“要对那位大人怀有尊敬之心。”
她神情那样严肃认真,樗萤见了不由得也严肃起来,乖乖道:“我会的。”
本部真大,笼罩在一派静谧祥和之中。
樗萤一去到就遭到了柱们的围观,果然是大佬,不怒自威的气场足足,连头发都是五颜六色,各个不同。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非常美丽的小姑娘。”连护额也要镶嵌宝石的华丽音柱宇髄天元道。
“嗯!很好的小姑娘!”嗓音大大、有着耀眼太阳色头发的炎柱炼狱杏寿郎如是说。
他们倒都十分友善,一点儿不端大人物的架子,樗萤也不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被夸了便弯眸一笑,正新鲜着,突然见柱们都朝廊下行礼跪拜,她跟着屈膝行礼,悄悄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从阴影走到阳光之下。
那是个很儒雅斯文的人,举手投足有着令人心灵宁静的力量,可惜一张脸却是被奇怪的疤纹毁了近半,本该明亮的双目也蒙着阴翳,无法聚焦。
主公产屋敷耀哉,他该是无法视物的,此刻面对众柱,却微微一笑,仿佛万事万物了然于心,温和地道:“忍把樗萤带来了。”
“是。”蝴蝶忍道。
主公将脸转到樗萤所在的方向,笑道:“樗萤很厉害,多亏有你,队里的孩子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精神。”
他真温柔,听他说话,令人如沐春风。
樗萤刚想客气客气,可他随后的话叫她心里一颤,竟无法轻率开口。
“好孩子。”主公道,“在这里吃了很多苦吧?辛苦你了。”
这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默契。他不必言明,樗萤却听懂了那话中的“这里”指的不是“鬼杀队”,而是“这个世界”;她也不必言谢,他从她短暂的沉默中,已然领会她对他通透和体贴的感激。
“想要什么奖励吗?”主公道。
樗萤想了想:“鬼杀队的制服很好看,能给我做一身吗?”
主公笑道:“樗萤所做的,是跟剑士们不同但一样杰出的贡献,只是性质更偏向于‘隐’,给你隐的制服,视你为隐的一员,好不好呢?”
“好啊好啊。”
主公已经见到,还有了新衣服,接下来他们开会的内容就不是樗萤能听的了,她心满意足地退下,离开庭院之际回头看主公最后一眼,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遗憾。
他是个很好的人,命运不公,她感觉得出来,他剩下的时岁不多了。
“老天的嫉妒心真强。”樗萤垂眸叹道,“好人总是不长命。”
樗萤回到蝶屋,满心期待着新衣服,高高兴兴给裁缝前田正男量了尺寸,末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躺在病床上的自闭老公。
樗萤到来的时候,伊之助正难得地在宅邸外晒太阳。
他又戴上了猪头,猪耳朵受他影响,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一块放弃治疗等待风干的猪肉。
突然,猪耳朵立了起来。
樗萤端着煮好的药,慢悠悠哼着歌走进院子,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黑影火速冲向屋内,玄关大门随即“砰”地关紧,门框不住颤抖,可见力气之大。
“伊之助。”
伊之助躲在大门后面,心脏狂跳不止,听得樗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慢悠悠道:“我都看见你了。”
伊之助没有答话,手心渗出冷汗。
近情情怯,他想见她,但实在……实在不敢。没有那个脸见。
挫败感和负罪感比鬼更可怕,如果跟樗萤四目相对,那他的无能将无所遁形,想到她失望的眼神,他竟觉得在鬼手里死去还好受些。
伊之助又听得樗萤道:“快点开门,我端着盘子好累。”
他还是不答话。
一时之间门里门外只有樗萤的声音在响。
“你不开门,我不理你了。”
“我真的不理你了!”
“霞柱时透无一郎好帅,我要去做他的老婆!”
“……”
终于,樗萤也不再说话。
伊之助知道她没有走,正估算她生气到什么程度,突然听见盘子摔落、药杯碎裂的声音,随即听得樗萤小声哭道:“呜呜,手好疼!”
脆弱的玄关大门霎时被掀飞,猪头少年暴冲出来,越过地上的狼藉直直冲到樗萤跟前,拿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
他的嗓子没好,还刀割般疼痛,却控制不住地大声起来:“哪里痛!”
慌乱过后仔细再看,那莹白柔嫩的手好好的,哪里有伤?
觉察被诈,伊之助忙要抽身躲开,却为时已晚。
樗萤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那点力气完全不够看,他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他心里很清楚,挣开就是死路一条。
“瞧。”樗萤才不管伊之助如何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她戳戳他头套上略显惊恐的猪眼,洋洋得意,“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预谋 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