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来,这次重逢之前,伊之助跟樗萤分别已半月有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外头追鬼杀鬼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梦见樗萤。
好烦。
从前伊之助做梦都是简简单单的内容,梦里他做了山大王,山上所有动物,还有山下的孝治都是他小弟,他威风凛凛,无所不能。
而今但凡樗萤入了梦,就会像现在一样老要抱他,甜甜地叫他老公,一会儿要他带她去哪里哪里玩,一会儿又异想天开要搞点什么什么吃,他这个大王不得不伏低做小,周到伺候,不然她就哭,搞得他威风尽失。
梦里的伊之助还敢吼樗萤两嗓子,现实里的他、尤其现在的他却不行。
软绵绵的老婆挂在身上,野猪少年逃无可逃,只能沉默地将脸转开,竭力避免同她视线接触。
关心则乱,他就不该莽撞地冲出来,害得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伊之助成了油锅上反复煎炸的饼,樗萤却自在得很,养伤这段日子伊之助穿上了病号服,她发现穿衣服的伊之助和不穿衣服的伊之助抱起来感觉竟大不相同,不由啧啧称奇。
樗萤抱了多久,伊之助就沉默了多久。好一会儿,他才听她道:“伤口还疼吗?”
他不答。
“坏蛋!我最讨厌别人问话不答话的人了!”樗萤松开伊之助,去拽扯他的猪头,非把他这个挡箭牌扔了不可。
伊之助抬手格挡,扯着那可怜的猪头皮不让她揪,终于被逼得开口。
“你难道不觉得失望?”他艰涩地道。
“失望什么?”樗萤问。
“我那么……”伊之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终究突破心理障碍,把那耻辱的字说了出来,“弱,一点都不厉害,杀不光鬼,没法保护你。”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樗萤道。
她见他又默默无言,很想伸手去他脑子里弹弹那绷直的一根筋。
“伊之助,伟大历史是由人民共同创造的哟。”她道,“杀光所有的鬼是个大工程,或许靠伊之助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办到,但你的力量一定不可或缺。”
樗萤话毕,惊觉自己说出了很有道理又很有格局的话,不由得给自己鼓鼓掌:“好厉害,不愧是我。”
“我的力量太小。”伊之助道。
“天呐,老公你还不够厉害吗,再修炼一下就会变得超级强了。”樗萤道。
她觉得还是以前那只臭屁哄哄的野猪比较可爱,想了想,笑眯眯地道:“不如我教给你一个变强的好方法。”
她又去扯伊之助的猪头,伊之助又挡,这次没挡住,他一抬手她就嚷着手疼,还说是他打的,明明他碰都没碰她。
樗萤如愿以偿把臭猪头扔在了地上,霸道地把伊之助的脑袋扳正,要他瞧着她。
伊之助终于鼓起勇气同她对视,瞳中荡开碧波,一圈一圈地颤。
这哪里是野猪,分明是只打架输了委屈的小狗,惭愧与不甘碰撞,撞出极端别扭的气场,他又有副好颜色,反倒吸引人去招惹。
要是能惹哭就更好了。
这么可爱,不亏呀,樗萤想。
她于是凑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往伊之助脸上啵了一口。
伊之助愣了一下,大脑当机,直勾勾地瞧着她。
须臾,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之后,他就疯了。
伊之助一阵眩晕,犹如遭遇当头重击,满目天星,四肢骤然滚烫起来,前生今世的热血借由她这一亲死灰复燃,喧嚣沸腾,要活活将他熬干。
“你、你……”他整张脸蒸出浓浓的玫瑰色,指着樗萤,又羞又恼,气急败坏,连嗓子不好都忘了,“你干什么!”
“亲亲咯。”樗萤没心没肺地道。
“亲……”伊之助臊得舌头都在打结,暴跳如雷,“谁准你亲的!”
“我要帮你呀,你看多有用,现在不是马上精神起来了。”樗萤道。
她嫌弃地看着伊之助那被咬伤的唇:“嘴巴伤了真可惜,好在还有另一边没亲的脸。”
她作势要再啵一下,把伊之助吓得连连后退。
他在她看戏似的目光里抬手摸了一下挨亲的那边脸,竟然转身就跑!
没了猪头的猪头少年逃命一般撞破大门冲进屋内,一时间整栋建筑地动山摇。
善逸和炭治郎正在复健,听得奔雷之声,抬头一看冲进来个异常鲜活的伊之助,又惊又喜。
“伊之助,你精神了!”炭治郎欣慰地道。
善逸却发现伊之助好像过于精神,瞧他呼哧呼哧大喘气那样,恼得脸都红了,好像刚被人胖揍一顿。
善逸问:“伊之助,你怎么了,是不是终于被樗萤骂了?”
“情愿被骂!”伊之助心乱如麻难以思考,竟恢复了语言功能,有问必答,还说的尽是实话,“她竟然亲我!”
没想到善逸的反应更大:“什么?!”
他冲过来一把拽住伊之助的衣领,破音道:“你说什么!——”
“她亲我!”伊之助不明时势,还敢重复,还敢拖着破嗓子抱怨,“我的脸要烂掉了!”
火辣辣地在烧!
“踏马的……”善逸含恨拔出日轮刀,“亏我之前那么同情你,我在同情个毛线啊!终究是错付……”
要不是炭治郎阻拦,他真要把伊之助大卸八块。
事实证明,樗萤总是对的。
她说摸摸肚子可以治伤,伊之助就体感伤势好转得飞快,她把亲亲作为让伊之助变强的方法——至少伊之助现在是不敢消沉了,他拼了命地复健,不敢有空闲,因为一闲下来大脑就自动回忆被亲时的情景,一回忆,他就晕晕乎乎的,轻飘飘的,并且飘得比从前严重上百倍!
他中邪了,中了樗萤的邪。
伊之助不知道中邪怎么解,将满腔无措的火发泄在复健用的木头上,一拳把木头打得稀烂。
对木头动完粗,转头面对樗萤,他还是得像梦里一样做个顺从老婆的山大王。
樗萤拿来两个桔子,想吃,又不想弄脏手,塞给伊之助让剥。
伊之助闷头剥了一个递给樗萤,继续剥第二个。
第二个她没伸手来拿,他纳闷抬头,见她眼泛泪花地看着他。
“很酸吗?”伊之助问。
樗萤摇头,随即又委屈又生气地道:“你吼我。”
“蛤?!”
“那个时候,我想靠近看看你的伤怎样了。”樗萤秋后算账,越想越气,捡起桔子皮扔他,眼泪汪汪地,“你居然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