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包围了。”
歌川谣对他们的处境下结论。
他们逃出工厂后,躲进一个废弃的室内停车场里,这个地方没有太多遮掩,甚至没有多少车辆,这很方便观察外界的情况,但对匿藏不太有利,他们只是找了视线死角的几根柱子来当掩体。
歌川谣被扛着狂跑的时候,颤得脑子都要飞出来了,一被放下来就找了角落坐着,平伏一下眼前飞舞的小星星。
织田作之助把她的头按低了一点,免得她被敌人发现,又顺了顺她的背。
其实他们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没有见过多少次面,多半的时候只是从太宰的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的程度而已,他的动作纯粹是出于对年幼者的照顾与怜爱。
“谢了。”歌川谣说。
“我曾经想过收养你。”织田突然说道,“以前总是看到你晃来晃去工作的样子。”
他远远地看过几眼,小小的女孩捧著文件跑来跑去,或者是拉上一队属下外出,偶尔还会出现在凶案现场,用冷静的目光分析着情报。
“是吗,感恩你没有。”她盯住外面的动静,说道,“我现在就被一个麻烦的家伙拖着当女儿,然后发现自己不怎么喜欢整天都被束缚的感觉。”
“没有一个小孩子会喜欢吧。”他很理解。
“那个呢,织田作,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可是会吃大亏喔。”旁边的太宰治凑过来说,无处安放的长手长脚都挤在放置货车备用轮后的小空间里,他的表情却悠闲得彷佛置身于高级咖啡厅似的,“别看她摆出一副芝娃娃的样子——虽然外表是看不出来,但她的内质可是狼呢,还是独属于森先生手下的,除了他以外谁都养不熟。”
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太宰先生,请不要把别人说得像是宠物一样。”
“难道不是吗?”太宰治反问道,语气轻松却又带着尖锐的意味,“你会出现在这里也跟森先生的命令有关吧,如同家犬拼命接下主人抛出去的球一样。”
“啊,总比某个流浪在外的家伙要好一点。”她压低了声音反击道,显然是吵架的语气。“还有,别想套我的话,无论是不是与首领有关,都不关你的事。”
太宰治装出惊讶的表情,“啊呀,居然发现了,勉强有一点长进嘛,大概是从薯头变成发芽的毒薯的程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不需要你的称赞。”
“自作多情,我并没有在称赞你。”
……
织田作之助感到有些头痛。
这两个家伙你一来我一的开始了吵架,敌人还在外面,到处搜索着他们的身影,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会惹来注意。
“外面的人还在。”他不得不提醒道。
太宰治却充满余裕,微笑着说,“外面只有二十人左右,看来这家工厂的主人不太富裕,这点程度的家伙们,织田作一人就可以解决了吧。”
“……你对我过分有信心了。”织田作之助无奈地说。
“这是基于事实的信心,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太宰治指着六百米以外的一部黑色SUV说,“织田作,你可以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在这段期间,我就去把那边的车子弄过来。”
“没问题。”织田说。
那是他们开过来的平治,毕竟跑路用的车不能大意,油缸满、内部安全、机件能跑、没有追踪器——要满足所有条件的,只能是自己的车。
太宰治嫌弃的做出了赶人的动作,“至于小谣,你哪里来就哪里回去吧,好走不送。”
她嗤了一声,“这是当然的,没有人想坐你的车,太宰先生。”
唯一想让太宰开车的人是芥川。
他下车后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号称“最凶祸犬”的家伙在路边吐得七晕八素,还喃喃说着,在下一定要变强坐太宰先生的车让他认同在下……云云,玩了十遍八遍过山车,结果第二天的火拼缺席,让她顶上。
自此之后,就没有人胆敢上他太宰治的车。
歌川谣看着两个男人分头行动,织田作之助以惊人的速度与技巧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太宰治顺利搞到了车,虽然织田有问过她要不要跟来,但她只是在太宰嘲笑的目光下摇了摇去,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没有人想到,她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留在原地等了一会,就再一次溜回工厂里。
这次,里面没有半个守卫的人。
歌川谣在寂静得像废墟一样的工厂里,轻易找到了控制室的主机,随手拿过桌头USB抄录所有资料,她已经把GPS手表搞丢了,想要再次在欧尔麦特的眼皮下出来一趟可能不会太容易,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她看着抄录进度条慢慢移向100%。
这是她原来的计划,先是触动防卫机关,然后假装逃跑,实际上偷偷返回原处抄录资料,现在只是过程多了太宰和织田,少花了一些功夫也多了一些未知的风险。
过了一会,屏幕弹出了“复制完成”的视窗。
——很好,顺利。
这个想法只持续到USB被几根修长的手指拔出为止,她还来不及伸手,就感觉到后脑上传来冰冷的硬物的触感。
“!”
“我就知道你会回到这里,没有吃到飞盘的狗怎么可能会回头找主人呢。”太宰治的语气带着笑意,手上的枪抵着她的头,用的正好是她刚才被织田拿走了的PPK,“所以我让织田作一个人先开车走了,告诉他,我得留下来观察情况——看来我们的想法一致了。”
“……太宰先生。”歌川谣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完全没有平常的淡定。“你到底要把我说成狗多少遍。”
她就该知道。
事情永远不会这么顺利。
“放心,不会比漆黑的小矮人多。”太宰治笑着把她的USB上下抛了两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份小礼物,我就拿走了。”
“小偷。”歌川谣瞪着他。
“请称呼这为友善提取。”他优雅地微笑。
算算时间,佣兵们也差不多该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得回到工厂守备,现在再抄录一张都来不及了,而让太宰治借出……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或者可能,但要付出一些巨大到让人像吃了几百片柠檬似的扭曲脸容的代价。
歌川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USB消失在眼前,但她并不激动,因为她知道已经没可能再拿回来了——功亏一篑却能在数秒中冷静下来,光是这样的心理质素,就让太宰治感到不枉自己花了这么多心力,去训练一个当初像白纸一样的小鬼。
虽然现在立场不同了,也让人感到不爽。
“我想确认一点”她突然问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港口的事件跟你有关吗?”
她在指一整个货柜的货物失窃的事情。
这种只有里应外合才能成功的事件,跟作为叛徒的他倒是很相衬。她本来他会装傻,说什么“你说啥哪件事我都不知道”之类的,但他意外的直接。
“跟我没有关系喔。”太宰治坦率地说,语气带着幸灾乐祸,“但我都看到了,真是手忙脚乱的一群人,看来中也有得忙了,那个小矮子本来就长不高,熬夜说不定会变得更矮呢。”
“……”歌川谣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得督促中也先生早睡早起,虽然这种作息对昼伏夜出的mafia来说压根不太可能——
等一下,她压根没见太宰先生早睡过,对方也照样长到一米八。
差点被绕进去了。
都怪欧尔麦特最近总在她耳边说什么健康百科。
歌川谣的思维飞快地闪过这些无谓的事,实际上,脑子在不断思考着怎样才能把USB抢回来。
她的食指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你打不过我的,小谣。”太宰治洞察了她的想法似的,凉凉地笑着,“说白了,你的战斗力只是由异能力、与比常人力气大一点的义肢组成,啊,也许还有这具方便躲藏的小不点身躯——但是,现在的你没有半点优势。”
他动了动手上的PPK,让她感觉得更清楚。
“轮到你了,猜猜我会不会开枪?”
“……心眼真小,太宰先生。”歌川谣抬头批评道,她知道他在报复她刚才要杀了他的线索。
“我可是很记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咪咪的说,拉开了保险丝,“好了——来吧,告诉我你想留着上半脸还是下半脸?”
“我两边都想留着。”她说。
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虽然没有铃声,但在这种安静空旷的环境下,光是震动都足以让耳朵充分接收到了,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在这种时机打来的家伙。
来电人:欧尔麦特。
“……”她收回视线,打算当没看到。
“接电话嘛。”太宰治却饶有趣味地说,让人看不透他的算盘,“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跟第一英雄有联络。”
“非自愿的联络。”她强调道。
然后她接通了手机,话筒的另一边劈头就传来了英雄先生的质问,“你没有回家,为什么在外面乱跑?”
“我在外面调查一些东西。”她含糊地说,本来是想私下进行,但既然太宰治掺和进来了,在没有港口Mafia的支援下,她只有一个选择。“换我了,你为什么打过来?”
这位英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田中宏生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问,看了一眼太宰治,后者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看不出真实。
“他消失了,连同手铐一起消失在扣押室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样办到的。”欧尔麦特的语气不怎么高兴,而且充满怀疑,“横沟警部正在焦头烂额地找着黑手——这是你干的好事吗?”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歌川谣反问道——她一直在忙着查贵金属工厂,这次还真不关她的事。
“我不知道,但我在公车失物中心找到了你的手表——你甩开了追踪跑到哪里、干了什么,我都一概不清楚。唯一的事实就是,在你的身影消失的这段期间,田中宏生也消失了,你……”
哔。
她擅自切断了通话。
明明刚刚接到被抓住的重要人物跑了的消息,甚至被英雄怀疑是背后的黑手,她却只是若有所思我沉默了一下,没有透出任何情绪,就像只是接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推销电话似的。
“好事?”太宰治挑起了眉。
“不算是好事,但让我确认了一些细节。”她说道,抬着下巴思考起来。
不,应该说她全都知道了。
从幕后主使者,到前面的执行人。
以这样的进度来看,她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回到港口Mafia享受一个悠长的假期了吧。
歌川谣内心带着期待地想。
尽管仍然被太宰治的PPK顶在头上一动不动,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也因为这样,她没有留意到背后的窗外闪过微光,当她看到太宰治罕有的眼瞳收缩的时候,一颗狙击用的子弹已经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穿过了她的胸口。
“……呃。”
血花四溅。
她眼前陷入黑暗,倒在一个并不温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推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