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的试卷。”
欧尔麦特毫无语气地说。
皆川老师的表情看上去很含蓄,但从她有些无奈与强自镇定的眼神也能看出,她极少作出这样突兀的家访,而且监护人与小孩的关系还是一目了然的僵冷。
“那个……”皆川老师硬着头皮说,漂亮的脸带着微笑,“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监护人能多关心一点,虽然学习不是一切,但对小孩子的前途也有颇大的影响。”
嗤。
歌川谣在一旁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欧尔麦特淡淡地说,全是不愉快。
“不,前途什么的,听上去你还真的挺像家长的。”她用着一种“听到笑话忍不住笑出来”的语气说,但眼神毫无笑意。
饶是他也不由得涌出了一种乱入多啦○梦的错乱感,这孩子是懒散又顽皮的大雄,而他……是的,他就是那个操心的老妈子,被皆川老师关心他与小孩的关系,还有后者的学习情况,好说歹说才把对方送走。
啊不,这孩子比大雄还要糟糕。
“皆川老师说你的试卷全都是空白的,看来你对考试毫无重视。”他面无表情地说。
好歹那个小学生还会心虚害怕地掩饰一下,而她只是用一副光明正大的“我也没办法”样子来直视他,连搪塞一下都懒得做。
她满脸的无辜,“我又没有上过学,这点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是啊,你没有上过,而且未来也不打算上。”他用冷疏的语气说,“不然,不至于连国文都是空白的零分。”
这孩子脑子很好,而且很不安分。
这是他跟她相处以来最大的体验,当然,相比起各种不同的血淋淋场景,还有查不出任何线索的无名尸体,比起她往日的事迹,区区考试零分简直能称得上好孩子行为。
“你总算开始了解我了。”她假笑道,“再说,那个叫’期末考’的东西,不就是把书本上的内容都背下来,再用纸笔问答的形式来决定分数吗——这点东西,一天就能解决了。”
她的记性还不错。
因为记性不好的人当不了mafia。
每一个港口Mafia的重要成员,都必须无一遗漏地背下了整幅横滨地图——不是游客使用的简易地图,而是详尽地印满了所有冷僻小巷、街道看上去像乱蓬蓬的一团毛衣线似的路线图。
每一栋建筑物的外型、每一个交通路口、每一条小路的位置与长度、每一个转弯道与死胡同……去过的、没有去过的,全都要背下来。
即使个性散漫如太宰先生,面对着砖头般厚的地图书,被问及一条几乎没人听过的小路位置时,也能随口背出页数——
当然,也可以说正因为是他才能做到。
欧尔麦特不吃这一套,“真会大言不惭,那至少让试卷上的分数比零高一点怎样?”
“那个再说吧,我现在可是重伤状态中啊,而且刚上学就是考试,连教科书都没有发给我。”她随口说道,“先不提学习,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他想起些什么。
“今天是我们约好了去游乐园的日子。”她提醒他,一脸理所当然。
欧尔麦特几乎被她气笑了,“你觉得你做了那种事后,我还会带你出去游乐园玩耍。”
“不。”她否认道,“我是觉得你作为英雄,会信守承诺。”
“那是我之前考虑不周,居然想把你这样的家伙带出去——是不是信守承诺,也得看对象値不値得这样做。”他坐在她的床头,一动不动地监视她说道,“如果是要把你这种危险因子放出去,我的承诺不遵从也罢。”
“啊。”她忽然笑了。“所以你是能妥协的。”
“什么?”他皱起眉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是那种死板得过分的家伙,真是太好了。”她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依在枕头上,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欧尔麦特本来打算好好问问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巧的是,横沟警部打来了一个紧急电话。
“欧尔麦特,你可以来一趟奇迹乐园吗?”他焦急地说,声音大得隔壁的歌川谣也听得一清二楚,“抱歉,我们也知道这个要求很突然…… 但是,有几个孩子的手腕被绑上了炸𡒊弹了,我们需要你。”
“什么?!”欧尔麦特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瞪向她,换来了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现在情况怎样了?”
“暂时还没有爆炸,我已经派了几个下属去保护他们了,详细情形见面时再说吧——拜托了,欧尔麦特!”
“没问题,等着我。”他以英雄的身分一口答应了焦头烂额的警部——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巧合”,他转头放下手机,走到她面前,“你做的好事,为了去游乐园玩耍。”
“哈?”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我现在要去一趟奇迹乐园,你也一起。”欧尔麦特直接决定,为了避免她在他外出期间偷偷跑掉,或者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他用上了警告的语气。“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这件事情跟你有关,不然你会付出伤害他们的代价。”
“不是我。”她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一群不相干的人?”
他说。“也许因为你是一个伤人取乐的小鬼。”
“取乐。”她眨了一下眼睛,用平板的语调重复他的用词,发现他是认真时,只好非常遗憾地说道,“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还是不了解我,欧尔麦特。”
她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从不。
*
从结果上来说,游乐园之日成行了。
由于她的伤势未愈,为了避免别人的碰撞,她得坐在轮椅上,让欧尔麦特在后面推着,不到四十公斤的小女孩很轻,即使是他也能轻易推动。
歌川谣从来没有到过游乐园。
到了横滨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被抓进地下室,渡过了人生最不愉快的时光,然后进了港口mafia,整天都在出任务,就算有空闲,也多半会留在家倒头便睡,或者跟着太宰先生打游戏机。
所以,一切都很新奇。
“欢迎来到奇迹乐园——”
大量的访客在排队,虚假的人扮玩偶亲切地挥着手,不时有广播说谁迷路了、请家属到什么什么地方找回自己的小孩子。
站在门口的招待小姐亲切地说,“如果小孩的健康情况特殊的话,可以先到我们的医务室领取备用止血带与急救用品,或者请求一位护士同行。”
“谢谢你。”欧尔麦特说。
他现在是骨瘦如柴的平常状态,没有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目。
一路绕道到奇迹乐园一个不起的角落,才使劲鼓起力气变回英雄状态,跟横沟警部他们汇合,不仅是神奈川的警部,连其他地区的警部们都在,横沟警部首先上前。
“谢天谢地,欧尔麦特,你来了。”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凝重。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欧尔麦特问道。
“炸爨弹就在孩子们的乐园通行ID里,他们被当成人质了。”横沟警部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们疏散了所有人,只有警察们待在餐厅里的角落,待客室里有几个小学生与两个少女在吃晚餐。
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通行证是炸爨弹。
“真想坐坐看啊,Super Snake。”吉田步美有些失望地看着窗外说道。
“结果到最后,还是一直故障着。”同行的小男孩附和着她。
其他孩子们一言一语地聊天,比如说“我叫的甜点真慢啊”、“别抱怨了啦”、“这些都是警部们在请客”……之类的闲聊,气氛很轻松,但转一个角落,其他人的脸色就显得很沉重了。
横沟警部解说道,“现在距离犯人说好的时限还有一小时,但是,犯人似乎在监视与监听着他们的所有动静,一旦在解除信号前强行拆下ID,也会立刻爆炸。”
“他有什么目的吗?”欧尔麦特皱眉头问。
“他想让侦探们查出多年前的案件内情。”他回答道,带着凝重。
……听上去有点荒谬。
欧尔麦特本来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案件,谁知道是这么诡异的事件——有什么事好好进行委托不行,非要用这种夸张的手段吗?
他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歌川谣。
她向他投来一个“我就说了不是我了”的眼神,不知为何,他在里面看到了一点嫌弃的意味。
“欧尔麦特,你能同时拆下所有ID吗?”横沟警部在暗处问道,看出去见到几个小学生与两个少女在吃晚餐。
欧尔麦特还没有回答,就被抢白了。
“不行。”目暮警部断然否定道,“毛利君跟柯南也被扣上ID了,他们还在跟据凶手的要求,在外面调查事件,如果我们这边强行拆下孩子们ID、刺激到凶手的话,他们那边的ID可能就会爆炸。”
“那要怎么办?”
就是欧尔麦特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一秒内来回数公里,在爆炸前拆下所有ID,这是力量派不上任何用场的情况,而糟糕的是,他不由得心不在焉地思考起来。
如果是歌川谣……
如果是这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做?
“……糖、糖……”她稚气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吵吵闹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过。但怎么说呢——它不应该这么活泼,而是应该带着某种像冰一样冷静与理智。
他的头有些痛,听清了内容。
“——我想吃棉花糖。”歌川谣提高了声量,就像每一个普通地撒娇的孩子似的,一副得不到满足而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的表现很普通。
就像之前的暗潮汹涌没有发生过似的。
“那个,欧尔麦特,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目暮警部指向她,眼神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会带一个行动不方便的普通小孩出门解决事件。
但不普通的是,她凑上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
“如果你给我买棉花糖,再陪我坐摩天轮的话,我就告诉你解决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侦探们的镇魂曲》乱入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