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念开始觉得这些人过分了，不至于不让人突然开悟发愤图强了吧？
正这么想着，却见在她笔试考了满分都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桂香冲到她面前，动作又激动又小心。
倒不如说，是小心着被她捧在手里的雪莲。
桂香动了动手，最后还是没碰上瞧着有些脆弱的白花：“你，这是你……”
问题终究是没说出口，因为那是明知故问。场上那么多双眼睛，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亲眼见到这朵雪莲是花念念化生出来的。
简直不可思议。
短暂的思虑后，桂香找人弄来了个特殊的木盒子，请花念念把雪莲放进里面收好。随后与其他几位仙官又聚在一旁商量许久，才道：“此次考核结果需要延后几日方能公布，在那之前所有仙子必须留在境内不得擅自离开，否则考核资格将被永久撤除。”
于是，花念念和其余几位已经完成最后项目的花仙回到了各自的院宿。
她已经大致了解造成今日情景的原因。
「……怎么回事，你死后雪莲花子都不开了？虽然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但据我了解，花神死后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走向啊。」系统纳闷地嘀咕道。
花念念没有回话，她还想知道答案呢。
突然有点头疼，这任务完成了又跟没完成一样。好像所有事情都成功回到了正轨，又好像很多事开始偏离原来的轨迹。
她曾是仙域之人，很清楚雪莲花作为草药类的花植对仙域来说有多重要。怎么现在这群雪莲花还跟着一起叛变了呢？
重点到头来这锅还得落到她身上。
桂香估计把她化生出的雪莲拿去验证真伪去了，她突然开始担心：“仙域的人会不会透过雪莲里的灵力和神念认出我来？”
系统安慰道：「不可能，除了与你本身就存在极大联系的花植与花宿，不可能会让其他人看出你的事来了！」
“你在我这里已经信用破产了。”花念念面无表情。
「不，这件事关乎一个合格的系统的尊严，我能保证你绝对不会通过这样的事被发现！」
“那意思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了？”
「……」
花念念趴在床上和系统日常斗了会儿嘴，不小心就睡着了。
接连几天都是只小憩一两个时辰，抓紧有时间就各种消化丹药提升灵力的高度紧张状态，现在的她就像熬夜苦读终于结束高考的学生，只想趴在床上睡它个天昏地暗。
夜色沉静，粉白的倩影隐没在黑暗之中，踏着无声的步伐来到了这处没什么人气的僻静小院。
花羽羽站在长廊一端的柱子后，眼神晦暗地凝视着尽头处门窗紧闭的房间。
“羽羽，若花念念真凭借雪莲晋升，你岂不是没机会了？”同期们的议论声尚在耳侧，她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弱者的存在，原本就是用来取悦他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可当有一天这总是被人践踏的弱小者开始威胁到周围人的利益，那她的存在就会变得格外刺眼烦人。
尤其今日这么一闹，说不定还会影响她们二人分别在宗门的地位。
花羽羽摊开手掌里握着的一颗冒着幽蓝色淡光的药丹，脑中是把东西交给她的人说的话：“只要这颗丹药入口，轻则仙体尽毁命不久矣，重则元魂消散……不复存亡。”
绝不能让花念念入仙域！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狠下心朝着房间走近。然而才走没几步，原本空无一人的走道上突然多出了两道白色幽影。她们脸上没有太多的血色，双眼乌黑暗沉，神情冷漠毫无生气，形同鬼魅，于暗夜之中显得有些骇人。
“你，你们……？！”花羽羽被俩人鬼魅般的行踪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找借口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那两名白衣侍女二话不说就朝她动手袭击了过来。
目标竟是她握着夺命丹药的手！
她边后退边在心中诧异她们怎么那么快就看穿了她的目的，羞怒道：“我只是想来恭喜念念，怎么二话不说就对我动起手来了？”
但两位侍女仿佛没听见她的辩解，又或是根本不想搭理，眼中森冷莫名让人畏惧，出手的动作更是狠厉毫不留情。好似只要她不把东西交出来，就会与她斗争到底。
房里，原本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花念念皱着眉翻了个身，最后没忍住带着小脾气起床，抓了抓头发说：“外面怎么那么吵？”
手腕处的银色手镯，不经意间滑过了一道微弱的红光，没被发觉。
「好像是有人在你房外打起来了。」
“啊？为什么？”她顶着满脑雾水下了床，踏着小步子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
走廊处的喧闹却已然平息。
闹事的人不见踪影，四周安静如初，远离喧嚣的廊道上连只蚂蚁都没有。
只有门槛之前，不知被谁放了一颗发着蓝色幽光的小珠子。花念念捏着那颗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珠子，站在门口发愣。
「这是灭魂丹，好恶毒的东西。我记得只有仙域才能找到，怎么会出现在人域？」系统惊道。
花念念把珠子放在掌心玩弄了几下：“大概是从仙域带过来的？”
「炼成这玩意儿得消耗不少珍稀灵材，一般只有血海深仇的才会千方百计弄来这东西，弄死仇敌。」
「打个比方，为了杀死现在的你动用灭魂丹，就跟用牛刀杀鸡一样浪费。」
“……”
结果出炉的日子，在五天后。
那一天，花念念是被隔着好几座小院都能听见的欢呼声吵醒的。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起身下床推开了窗。屋外天气一如既往的好，阳光的温暖恰到好处，她看着窗外的白色风铃花，扬嘴轻笑。
悠闲地泡了茶吃了从司潋那里拿到的糕饼，洗漱好换上新一套红色的衣裙，她才慢吞吞地收拾完行囊，准备离开。
系统比她还着急：「我的姑奶奶，你是真的能摸。」
花念念：“结果已经出来了，不管去得早还是去得晚都已无法再改变。再说，我的名字还不一定会出现在名单上。”
「怎么可能？按那天的情况来看，你是仙域现在急需培养的‘人才’，这要是不能晋升那肯定有人在背后从中作梗了！」
花念念听得好笑：“抛开雪莲不说，单纯以表现来看我确实还不够资格。”
这个时间点还留在小境里的花仙不多了，她带着行囊来到前院时，那里只稀疏地站着几位花仙。毫不意外，她们见到她后又默契地停下交谈，用着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她。
当然，感受到最多的还是嘲笑。
花念念走到榜前将名单上从上至下看了一遍，视线最后停在了第十位，花羽羽的名字上。
「……有内幕，这考核绝对有内幕。」系统先她一步嚷嚷道。
她没有回应，只目不转睛地对着名单看了许久，最终很轻地叹了口气。
至少她尽力了，不愧对谁。
“走吧，回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考核失败的人是她，却反倒还得安慰心碎的系统。
没有过多的留恋，花念念确认结果之后就离开考核小境了。
在大堂与诸位仙官商议完后续事宜的桂香这才从屋里出来，视线在院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叫住两位同样准备离开的花仙问道：“花念念还没过来？”
“啊？她已经离开了。”
桂香低头看了眼手里一沓出自各个神殿的金帖，往掌心拍了拍：“也行吧。”
·
花念念带着司潋给她安排的马车，在所属宗门附近的城镇晃悠，一晃就是好几天。
宗门应该已经收到了考核的结果。
为了她这场晋升仙域的测试，宗门被迫临时放弃不少东西。如今她晋升失败，不仅没给他们讨着半点好，反而还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回去遭受的麻烦肯定不小。
「如果你有需要，我应该有办法通过非法手段把魂石的追踪给破除。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必担心会被发现。」系统见她如此纠结，仗义地提出了意见。
她牵着马车站在城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视线缓缓飘向了城外。视线里一眼能看见的那座最高的山，就是天燕宗所在之地。
“我是无所谓。”花念念说道，“但我不想拖累其他人。”
据说司潋为了支持她顺利参加考核，与宗门闹得有点僵。更不说一路下来他都那么明目张胆地帮助她，如果就这样一声不响离开，她担心宗门会把气全撒在司潋身上，对他做出不好的事。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司潋再厉害，面对全宗门的打压估计也会很无力。这种感觉，她非常了解。
「哎，你可真倔……」
天燕宗外，今日当值的恰好又是那位右脸颊带着道疤的白净男子。
回到宗门的花念念下车来到门前与他对视，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打开话题，却见对方视线忽然往边上飘去。再看其余和他一起在大门外驻守的侍卫，也是一副面色复杂的模样，欲言又止。
花念念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想。
她循着男子的视线朝旁边望去，见到不远的一棵槐树下，堆满她被人从里面扔出来的私人物品。除一些杂物之外，还包括了衣物。值钱的饰品等，倒是被扣下了。
「这些人真过分，倒不必这么羞辱人。」
她却觉得还好，甚至在心里笑出声：“不都是我们以前玩剩下的吗？”
“司潋呢？”与宗门的关系已经决裂，她也懒得找寻借口，直接对着面前的守卫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
出乎意料的，对方好像明白了她问题底下真正的意思，回道：“小长老没事。”
她微微一愣，然后颔首答谢：“好的，我没其他问题了。”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小师姐呀。”脚步还没迈开，就听见花羽羽跟过年一样欢愉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她身旁还跟着一众侍女，显然归来的几天里，她在宗门的待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我原以为小师姐比我先一步回的宗门，没想等了几日都没见着。若非宗门还有魂石能掌握你的动向，我都担心你在路上出了事。”花羽羽轻笑，“不过我能理解，重要的考核失败了，小师姐心情肯定难受得紧。我还帮你劝住了夫人，说你想散散心调整心情也是自然。”
“花念念，你可算是回来了。”与花羽羽对峙的当儿，身着金绿色会客华服的宗主夫人眯着眼从门里缓步走了出来。
宗主夫人身后跟了几位身上仙气萦绕的白衣仙士，和一对男女童子。不过最为引起她注意的，是领着那几位仙士的紫衣女子。她手腕上挂着紫莲手环，连腰上的银饰都是莲花的样式，薄袖轻挥，空气里便漫开一股清淡的莲花芬芳。
对方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却只不怎么在意地看了她一眼，清傲的眼神里没有装下她身影的打算。
“夫人。”花羽羽这一声喊得甜甜的，两眼弯弯似月牙，没有了方才与她说话时的骄傲，而是变得娇俏又矜持。
“嗯。”宗主夫人边点头边将一张银色帖子递给她，“我已和几位仙长谈好，这是上昙仙殿的帖子，几日后他们便会派人来接你去往仙域。这对小仙童是仙殿给你赐下的仙侍，今后他们会负责照料你一切事宜，也会留下来陪你一同去往仙域。”
花念念听着她们的对话，又有些恍惚。
上昙仙殿……是陆玄的白月光花昙月的仙殿，没想到花羽羽去的竟是那里。
“入了仙域，切记万事谨言慎行好好听话修行，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几位仙长，他们都是上昙仙殿的人。”
花羽羽灿笑着应声：“知道，等安顿好之后我会照拂宗门后续之事，夫人莫担心。”
温馨的画面，像极了母慈子孝的场景。
宗主夫人安抚完给他们带来无上荣耀与未来的花羽羽，神情一变，冷厉着脸对花念念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让人给你搬出来了，趁我改变主意之前，拿着它们有多远就滚多远。”
“天燕宗出了你这么个废物，实在丢人。”
花念念握了一下拳头，很快又松开，忽的轻笑：“天燕宗，真的好小。”
宗主夫人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又听见她接着说：“格局比我住的破房子还小。”
说完她就转身默默收拾好了东西，坐上马车孤寂离去，全程没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车影完全消失，宗主夫人才深吸口气微笑着面对仙域来的那群人：“正好赶上教训宗门不知上进的小辈，让你们见笑了。”
紫衣女子似乎是他们当中地位最高的，只对着她很浅地笑了一下示意，然后又恢复来时的高冷：“那我们先离开了，三日之后会有人来接送。”
辞行的话才说完，天燕宗的人刚把人送到路前，却听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威猛的龙吟。
烈火的热风把天色映照得通红，将下午的天空绘出了夕阳之境。两条巨大的火龙喷火吐息，蹑云而降，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火龙身上还驮着穿了一袭橙白色雅袍，眉心点着焰火印记的高挑男子。他周身环绕着火花般的萤光，落地之时，才让人看清了他身后跟随的近百位仙将。
无常域大部分的人，可能穷极一生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一次真龙。如此阵仗，莫说天燕宗，纵观无常域也是极为少见。
天燕宗所有人顿时惊得忘了反应，直到以紫衣女子为首的仙士们忽而对着从龙背上下来的男子齐齐下跪请礼：“曜火星君殿下。”
当今仙域以四神君为首，之下还有十二上神，而后便是星宫二十四星君，分别在不同上神底下办事。曜火星君便是其一，隶属火神之殿。虽归属火神，却同时掌管着自己的曜火仙殿，于仙域中也拥有自己的一方势力。
如此身份，若非百年一回的仙域考核等大事，一般不会亲临下界，惊得天燕宗的人也都扑通跪了下来。
作为地界花仙，花羽羽早已被对面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只有宗主夫人尚能稳住心态，出声询问：“未知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星君见谅。”
“不知星君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曜火星君也不绕弯子：“此次仙域众考核审批事宜为本君掌管，今日至此，是为诸神殿递送请帖，邀请天燕宗参考花仙商谈其神殿归属事宜。”
“神……神殿？”宗主夫人看了身旁低头下跪的花羽羽一眼，声音都在颤抖，目光不由自主瞟向了曜火星君手里瞧着少说有七八张的金帖。
宗主夫人看了看紫衣女子，神色为难：“可我们方才……已和上昙仙殿谈好了归属的事宜。”
“上昙仙殿？”曜火星君皱了下眉头，直白道，“仙殿有何资格与神殿争夺？”
紫衣女子垂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抱歉，仙殿此前没收到任何相关消息，不知诸神殿有意招纳天燕宗的花仙。仙殿自当是以神殿意见为首，星君请自行方便，我回去再向仙君解释。”
宗主夫人闻言，欣喜地将花羽羽扶起。也不知花羽羽是太激动还是惊诧，神色看起来有些惨白。
她牵着人小心翼翼走到曜火星君面前，感受到她颤抖得厉害的身体，还耐心安抚：“羽羽，别紧张，能让神殿相中就表示你有过人之处。这些帖子你收下后好好看一看，仔细决定想归属到哪位上神底下。”
然而手指才刚要碰到曜火星君递出的帖子，忽然被他往上抬了抬，恰好与她指尖错过。
曜火星君眼神一凛，沉吟片刻后问：“你叫她什么？”
宗主夫人迟疑道：“羽羽，花羽羽。”
此话一出，曜火星君脸色顿时沉下，旋即将准备递出的金帖都收了回去，厉声道：“无名无望的地界小仙，怎敢随意带到本君之前？”
“本君要见的，是叫花念念的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