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
破败的墙壁滚落下几颗碎石，不知何时蹲坐在墙沿上的赭发少年拧紧眉头看着他们，语气不善：“在这里做什么？”
德吉宽人莫名感觉自己压着尤莱娜的手被少年的目光灼得发烫，他赶忙收回手，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这孩子看见有人倒下了，太过担心才忍不住想来看看。”
中原中也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蹲在这里看了多久。
他在心里默默问道：“你没发现有人过来吗？”
这孩子、该不会是在报复他没有带她先去中华街，而是来了擂钵街这种地方而生气吧。
尤莱娜缓缓摇头，回答：“没有，他没有发出声音。”
她以往都会先听见心音再看见过来的人，这次倒是出现了意外，不过并不是想报复德吉宽人，天使也不会这么小气。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小腿发力一蹬墙沿跳下来，落在他们面前：“这个男人快死了。”
只看男人青白如死尸的脸色以及深陷的脸颊和手臂颈侧微小的针孔，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沦落在如今的地步。
这种人他在擂钵街见多了，已经可以一眼看出对方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个鬼样子。
“我知道，”虽然她没有人类正常的医师执照，但是判断生命的活力是治愈天使最基础的本能：“他不去死一次，已经没有办法救过来了。”
“哈？”中原中也挑高眉头，奇怪道：“你在说什么梦话？”
哪有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的，又不是什么电影小说情节。
德吉宽人生怕尤莱娜口无遮拦爆出自己的身份，连忙上前道：“这孩子平时就喜欢看些神神叨叨的电影小说，你不用在意她说的话。”
不要随便对人类说天使神明之类的事。
他们不会信的，不仅不会信还会把说这种话的人当成是笨蛋异类。
尤莱娜不高兴抿着唇，她最近明明都在看童话书。
人类、满口谎言的生物。
连自己的同类都要欺骗，令天使可耻。
“哦、”中原中也不甚在意应声，他本来就不是来跟他们说这些话的人：“你们还不离开吗？擂钵街不是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快点离开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紧盯着尤莱娜似乎认为想来这里的人其实是她。
也不怪中原中也这么认为，毕竟比起西装革履自以为打扮得斯文又上档次的德吉宽人，尤莱娜生得漂亮、气质又出众，看着完全就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德吉宽人站在她身边跟执事管家一样，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些哄骗的意味，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岔他们之间的关系。
尤莱娜被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是她想来这里。
“你不是要找什么人吗？”她自然转头看向德吉宽人，将锅推给他：“问他会知道的吧？这里很有名的人。”
如果羊之王真的有德吉宽人说的这么有名，这里的孩子应该都会认识这样的人吧。
中原中也不善的目光瞬间转向德吉宽人：“你带着她来这里找人？”
开始听孩子们说这里有奇怪的大人带着漂亮的女孩子进擂钵街还以为是什么诱拐犯，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事情都传到耳边还不管如果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大好，这么想着中原中也还是跑了过来。
身手了得又在擂钵街生活多年的羊之王想不闹出动静过来，多少还是有些自己的办法。
他就这么蹲坐在墙沿打量他们半晌，琢磨着可能真的是认识的人而不是什么诱拐犯，准备下去劝一句赶紧离开，如果不听就算了。
没想到一问才知道，想来这里的不是看起来像大小姐的金发少女，而是穿得整整齐齐、光鲜亮丽的成年男人。
“咳咳，”完全不知道中原中也脑补了什么的德吉宽人轻咳两声，摆出一贯温和的笑容：“我是来找你的，羊之王中原中也。”
他以为这话多少能引起中原中也的诧异或兴趣，不料少年的脸直接黑沉下来，反驳道：“我才不是什么羊之王。”
尤莱娜眨眨眼，突然问道：“你不喜欢别人给你取的花名？”
她没理解错的话，羊之王应该是花名代号之类的东西。
“什么花名！”中原中也条件反射反驳，视线对上少女清透漂亮的绿眸忍不住错开，压低声音别扭道：“只是拥有一手好牌的人罢了。”
“好牌是什么？”来到人类世界没几个月的尤莱娜不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歪着头追问：“扑克牌和将棋那种吗？”
这听起来不是很好的意思吗？人类喜欢把不错、欣赏、有长处的东西，加以好的称呼，这应该是一个好的意思才对。
他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中原中也噎住，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尤莱娜：“好牌就是……”
要跟她说异能力的事吗？他的好牌不是指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代指异能力，而且他那句话也不含有什么高兴赞扬的意思。
他只是在陈诉事实。
“啧、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咂舌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
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多，快些让人离开这里就好了。
尤莱娜歪头不解，当然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想解释的样子。
“好了好了，”德吉宽人拍拍手拉回他们的注意力，笑眯眯道：“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中原中也君，我是来邀请你加入福尾组的。”
直白了当的话语让中原中也忍不住以看笨蛋的眼光上下打量对方几眼，嗤笑一声：“你是笨蛋吗？”
“既然你打听过我的身份，自然就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离开。”就算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高于孩子们一头的羊之王，他也不可能随便跟着奇怪的人离开。
德吉宽人并不在意中原中也的话，他只是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中原中也君不可能一个人跟我走，我不只是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我同时还想邀请羊的孩子们一起去涉谷。”
“什么？”中原中也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笑眯眯重复一遍：“我在邀请羊所有的成员都去涉谷，东京涉谷。”
中原中也眉头慢慢皱起，脸色逐渐变得不善：“你是来耍我的吗？”
招揽他的人是什么用意，他一清二楚，但中原中也不可能扔下孩子们不管。
现在德吉宽人突然冒出想招揽他们所有人的话……
不、这都不算是招揽。
把羊所有的人都并入他的组织叫做吞并，不是什么招揽。
一群身体还算强健的未成年能做什么，违法不违法的糟糕事，他都能想到也都见过，实在难以把对方的用意往好处去想。
尤莱娜毫不犹豫道：“你搞砸了。”
他现在的心音遭乱得厉害，好像是准备将他们当做敌人统统一起打出去。
“我保护不了你，你要自己加油。”她的翅膀只能裹住自己，多一个人没办法合拢起来。
德吉宽人笑容僵在脸上，连忙出声：“等等、等等，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想对你们不利。”
中原中也还没出手，他就有解释的机会。
“你们现在有生病的孩子吗？”他先声夺人，顺利让中原中也若隐若现冒出来的异能红光压下去。
中原中也抿着唇，神色还是有些不愉：“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跟来路不明的家伙透露组织内部的消息吧。
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张口就说要带他们去东京去涉谷。
“这孩子是医生哦！”德吉宽人压着尤莱娜脑袋介绍：“要是有生病受伤的孩子们都可以找她。”
头发被当做狗窝一样用力搓，尤莱娜不高兴偏头躲开他的动作，双手护住脑袋扒拉着整理下头发：“没有医师执照。”
她对人类知识还停留在容易理解的电影动画片，再不济就是童话故事书，用词复杂深奥的东西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敌意消去几分，但警惕还是不减：“她身上什么都没带，就算真的有孩子生病，她也做不了什么。”
他倒是没考虑没有医师执照算什么医生，擂钵街的孩子们要找医生并不容易，一般生病都是随便吃些药应付过去。
要是运气好没有丢掉性命就继续活下来，运气不好过敏或是吃错药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他们也不能长时间将死去的孩子留在基地。
“她是异能者，”德吉宽人理所当然用这样的话忽悠中原中也，反正尤莱娜确实可以使用治愈术：“异能者治疗不用随身带药包工具。”
这个人类又在骗人。
尤莱娜向他投以谴责的目光，当然厚脸皮的人类是不会理会这点不痛不痒的目光，只要把人顺利忽悠住就好。
显然中原中也是信了他的鬼话。
他安静垂眸思索，眼帘落下来半遮挡住钴蓝色眼眸的时候，显得面容异常俊秀。
“我无法相信你们，”中原中也拔出腰间的匕首，冷声道：“我只相信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