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上午的课,只能上个把小时。
剩下的时间还是要跟着生产队去修渠,每天都要干够八个小时。
毕竟这会还没有确定高考恢复的时间,大家都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抽空挤出时间来复习。
知青散了,辛甜也要去上工。
她年龄小,才刚刚辍学,属于生产队里的学徒工。
和平大队核算工分以社员的底工分和毛工分为主。
毛工分记录干活时常,底工分代表劳动价值,每年年底会对社员进行底工分评级。
辛甜如今每天底工分算四个工分。
按理学徒工都是父母带的,生产队却把她分给生产队最勤快的胖婶。
胖婶其实不胖,只是生的脸大。
她和胖婶的小女儿孟红英还是好朋友呢。
不过孟红英小学毕业就没再上,这几年干下来底工分比她高,所以俩人不在一起上工。
辛甜赶到胖婶家,才知道今天要跟着一起帮林奶奶家修灶台。
胖婶提点她,“修灶台可是门技术活,一年四季地里头重活多,赶上男人们不在,我们自己会,凑凑人直接就能修。”
到了林奶奶家,胖婶率先领着辛甜绕着灶台检查一圈,“瞧见没,这后灶已经烧炸了。”露出的火苗已经把墙壁烤黑。
胖婶又讲起老黄历。
生产队里的老土灶大多是泥砖垒的,大火常年烧把泥砖烤干,就容易裂缝,缝小补泥糊上就行,要是糊多了,就只能拆了重盘。
“你林奶奶这个,显然要拆了重盘。”
辛甜又多看那裂口子两眼,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胖婶说:“咱们人分两批,两个拆灶拖土坯,两个去拉砖备料,甜甜你跟着拆灶。”
因为厨屋面积小,灶台要照着标准尺寸缩小,还要留烟道、连炕,最后的尺寸是辛甜算出来的。
胖婶捏着她肩膀夸,“还是你们上过学的脑瓜子聪明,让我算要算半天。”
其他人跟着点头。
辛甜被夸的脸红,不好意思地跑去找林奶奶。
一上午只来得及将灶台拆干净,要用的砖头也全拉回来,重建要等才能下午动工。
她叮嘱林奶奶,暂时去生产队大食堂凑合两顿。
林奶奶抱着海碗,热情地拉着她要请吃饭。
这年头谁家粮食都不多。
辛甜正巧瞧见放工的孟红英,借口找她给推辞了。
“红英!”
孟红英正打算找辛甜,她将人拽到无人的角落,“你来的正好!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大事?”
孟红英左右打量确定没人后,才认真严肃地开口说:“你先冷静,我说了你别生气。”
“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爸爸妈妈要离婚!”
……
“我今天在妇女主任家编马篮偷听到的。”
“你妈妈来问离婚要办什么手续,孩子怎么分。”
“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抢你哥哥,你一定要阻止他们离婚!”
辛甜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回荡孟红英说的话,等回过神发现已经站在家门口。
正屋里,林雪柔正在摆放碗筷。
她不会做饭,饭菜是从生产队大食堂打来的。
主食是地瓜饼子,菜是茄子炖土豆,另外还有半盆粟米粥。
听到门口的动静就猜测是小女儿回来,“快来,正好吃饭。”
辛甜环顾四周,没瞧见其他人。
“爸爸呢?”
“他一早去你外婆家了。”
林雪柔抬头,这才瞧见小女儿灰鼻子土脸的。
“怎么弄成这样,是有人欺负你!我找他们去。”
“没有!”辛甜抓住妈妈,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 “这是干活弄的,我今天跟胖婶学了修灶台呢。”
林雪柔不信,暴脾气直接上来,“还说没被欺负,不然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你个孩子来做。”
刚下工的邻居路过,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开嘲。
“当爸妈的都不正干,可不就要孩子来养家。”
说罢,扭头就走。
林雪柔:“……”
辛甜见妈妈脸色不太好看,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慰。
“别听凤姨的,你身体不好都是生我落下的病根,再说修灶台可是门技术活,学到就成我的本事。”
林雪柔并没有被安慰到,捏紧了拳头。
她回忆起戏折子里的内容。
原身怀孕赶上大荒,整个人饿的没精神,生产时差点一尸两命,那之后身子骨就没养回来。
这事成了她不干活的借口,后来小女儿大点,更是仗着这点拿捏人。
更不说这家其他几人顺水推舟,直接把全部家务活都推给小女儿一个人。
林雪柔气上心头,趁机说:“娘带你离开。”
辛甜整颗心像是掉进酸菜坛子里,又酸又涩。
离婚是真的。
“甜甜。”林雪柔悬着心,比上战场还紧张。
辛甜望着满心期待的妈妈,认真摇了摇头,“我想留在家里。”
“为什么?”
这家还有什么待下去的意义?
“离开家我们去哪?”辛甜反问,“是外婆家吗?可妈妈说过外婆家特别艰难,平时都要我们家来接济,去了会增加外婆家的负担吧。”
辛甜打记事起,就经常听妈妈哭。
哭外婆生病了没钱治,哭大舅被生产队克扣口粮,哭表哥们小小年纪挨饿受冻。
其实妈妈不知道,外婆眼里,女孩都是讨债鬼。
这话是她十岁那年,外婆背着妈妈指她鼻子骂的,说她饿死鬼投胎,就因为中午饭吃了个窝窝头。
外婆家不是她的家,她家在这。
她又想起生产队里,老支书的女儿也和拿到回城名额的钱知青离婚了。
辛甜提起这事,“凤娟姐就因为带着孩子,到现在没能再嫁,妈妈,我不想拖累你。”
她有听人喊凤娟姐的儿子叫拖油瓶。
“至于爸爸哥哥姐姐,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再嫁?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看样小女儿知道她原先计划离婚的事。
说是原先计划,是因为听完小女儿说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
她知道戏折子里的发展,别人却不知道,小女儿心里认为家里人对她都很好。
这不她要离婚,小女儿怕拖累她根本不愿意走。
另一方面,身为王府的姑奶奶,她打小就没为钱财发过愁,金银玉珠、绫罗绸缎更是流水似的往她房里送。
可辛家不是。
记忆中,如今主要收入普遍是靠种地,且到年底才会结算。
至于存款,大头一半被辛继荣散给那群狐朋狗友,一半被原身接济娘家,仅剩小部分被用在家里。
这个年代出门要信,买东西要票,她要什么没什么,还真只能像小女儿说的那样回娘家。
两相对比下,倒不如留在辛家。
林雪柔解释,“甜甜,再嫁的前提要先离婚。”
辛甜难受地点点头,“知道,我尊重妈妈的选择。”
“可我目前没打算离婚。”等攒足钱再离。
“没打算离……”辛甜这才想起,从进门到现在妈妈确实没提过离婚这事,可是,“那妈妈说要带我离开?”
“意思是带你离开……”林雪柔结合现状,硬憋出几个字,“去公社看样板戏散散心。”
“那去找妇女主任也是为了样板戏?”
辛甜这才想起来,妈妈因为长的好看第一个被选上,不过,“可之前不是说演戏太累,已经拒绝出演了吗?”
林雪柔:“……”
哪里是演戏太累,明明是原身不行。
要去公社表演的那出样板戏,女主角是抗洪救灾的女英雄,妇女顶起半边天的典型。
原身呢?
排练时说话轻声细语,丧眉耷眼的一点气势都没有,排戏的人就商量着换掉原身。
跟小女儿说拒绝,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不能因为我耽误样板戏排练,苦点累点不算事。”
辛甜一脸敬佩。
当天下午去找胖婶时,趁着孟红英还没去上工,俩人坐在树荫角落下嘀咕。
孟红英说:“所以我听见离婚的事,是样板戏里头的?”
辛甜点头:“对!我爸妈根本没打算离婚。”
孟红英:“那太好了,不过哪出样板戏里有离婚?”
辛甜想了想:“也许是新创作?”
孟红英恍然:“原来如此!”
恰巧路过的林雪柔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
她从前只干过带兵打仗这事,耍刀枪剑戟还行,让她拿笔创作不如和她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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