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声嘶力竭的大哭,随即却被人拖出来了。
“爷……”
郑蔚肃凝着一张脸,但眼底有浓浓的疼惜和愤怒,三两下扯开绳子扶着害怕的浑身发软的胡珊兰往外跑。
郑昶怕引人耳目,将人都打发走了,这会儿院子空无一人。胡珊兰死死堵着嘴掩盖哭声,踉跄着挨在郑蔚身上,可还没跑到院门口,就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她被郑蔚按在怀里护着,可郑蔚肩头却遭袭击,胡珊兰抬头就见大片血色。
继而郑昶癫狂的朝她扑来,郑蔚回身阻拦,谁知郑昶忽变的力大无穷,一手挥开郑蔚,朝胡珊兰抓过来,郑蔚虽被推开却没松手,他死死拽着郑昶手臂,胡珊兰就看见郑昶回手,匕首就狠狠捅在郑蔚身上。
“爷!”
“啊!”
“哎呀呀呀……”
忽此起彼伏的惊呼,压过胡珊兰声音,院子里忽然多了许多人,都是见耘书院的学生。原本约着一同游园赏雪,谁知竟瞧见了这么一副场景。那倒在地上的女人衣衫不整,但有人认出来了,这是郑六郎的通房。
“六郎!”
晏深踹翻郑昶,郑昶却仿佛野兽再度扑上来。
“帮忙啊!”
晏深大叫,众人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上前试图制服郑昶。可平素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不知哪儿来的野蛮力,七八个人才勉强把他按住,他还朝着胡珊兰狞笑,眼珠凸起:
“胡氏!爷疼你!何必跟着郑蔚那个狗杂碎?你伺候得爷舒服了,爷就收你做妾……”
一众书生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这委实不是他们该听到的话。
“郑二郎他,不大妥当啊……”
晏深死死压着郑昶,费力的说话。
那头胡珊兰已跌跌撞撞到郑蔚跟前,看他脸色苍白似乎昏厥,身上的伤口簇簇冒血,很快就把冬衣都染透了。
“爷!”
她哭喊着去抱郑蔚,祈盼他能给予回应,可郑蔚死死闭着眼,胡珊兰朝那边的书生求道:
“求求诸位,给六爷请个郎中!”
晏深踹了一脚,也不知踹到谁,被踹到的连滚带爬跑了。郑昶这会儿还不住反抗,嘴里污言秽语,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狞笑,几人费力压制,另有人把郑蔚先抬到屋里。
动静委实不小,跑出去的书生身上带血,惊动了不少人。孟夫人得知消息时惊恐万分,伞也顾不得打,丫头也不叫扶,一路往后花园赶。等她来的时候,郑昶的亢奋已然褪去,脸色苍白虚弱,半阖着眼也不知是昏是醒,嘴角涎水四溢。
“二郎!”
孟夫人急着上前,这情形叫人瞧着,还当郑昶是被害的人。孟夫人大哭,一叠声叫人去请郎中。没多大会儿书生请的郎中到了,正要去看昏迷的郑蔚,却被人扯去了郑昶跟前。胡珊兰要争辩,却忽被人按住肩头。
是晏深。
他意味深长的与胡珊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这档口郎中已给郑昶诊上脉,没片刻便惊惶失色。
“怎么了?”
孟夫人急问,郎中脸色难看的摇头,孟夫人顿时哭道: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郎中脸色变的越发厉害,冷汗都下来了,孟夫人越发的急不可耐,以为郑昶已经没救了,大喝道:
“说!”
“这,这,这是服食了五石散……”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孟夫人更是愣怔后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天旋地转的晕过去了。
“太太!”
芮妈妈忙扶孟夫人,慌叫郎中来瞧。这一番人仰马翻,就错失了掩盖消息的最佳时机。几个书生见状不好,都悄悄退去了。连晏深也看一眼郑蔚,就走了。
胡珊兰一直拿帕子死死捂着郑蔚伤口,那些血的流失让她觉着郑蔚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让她恐慌。
先祖皇帝在世时,嫡亲的弟弟就因服食五石散致性情大变,冲入皇宫屠戮嫔妃宫婢百余人,侮辱数人,连先祖皇帝都遭袭受伤,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因惊吓而病,没多久殁了。这位王爷没等醒来,就被射杀。自此先祖皇帝留下谕旨,朝臣若有服食五石散者罢官,尚未入朝者革去功名。
郑昶算是完了。
孟夫人只晕厥片刻便醒,但郑昶□□庶弟通房以及服食五石散的消息,已经在来赴宴的宾客间悄悄传开了。毕竟被人撞见时,只瞧见郑昶行凶,以及胡氏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怎么瞧都像是遭侮的样子。
郑尚书正与人说笑听曲儿,忽有人前来告罪,只说家中有事要先回去。郑尚书起先不解,但接二连三,他正诧异,就有心腹随从慌忙而来,耳语两句后,郑尚书脸色大变,往后花园去。
孟夫人虽醒来却还头晕目眩,满脸是泪,拽着郑昶的手大哭。郑尚书到时只见孟夫人霸着郎中死命救醒郑昶,可那厢郑蔚却命悬一线。郑尚书请走郎中,孟夫人大怒,但瞧见是郑尚书,陡然心惊。
郑尚书晦暗冰冷的盯了孟夫人一眼,将郎中请到角落低声问:
“先生,犬子……”
郎中吓得抖如筛糠,满头冷汗险些要哭了的告罪:
“大人,小人原不敢说,可夫人……”
看来是真的了。
郑尚书不禁暗骂孟夫人坏事,倘或叫他先给六郎诊治,等人散去再给二郎看,只有□□弟妇的事还好遮掩,可五石散的事却是大事。
但转念又想,郑昶发作时被人撞见,只怕已经怀疑,郎中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他顿时冷了神色安排:
“烦劳先生去看看我家六郎。茂春,请夫人先回春晖阁。阿芮,去宏信堂告知宾客,太太突发急症,不好出来陪客了,叫两位姑娘好好招待宾客。来人,把二郎先送回去。”
他安排完转身就走,一眼不看郑昶。
孟夫人仍旧头晕目眩,看郑尚书这般,心冷了一半,悄声交代芮妈妈:
“去把孟凌薇叫来。”
孟凌薇在宏信堂听戏,没多久就觉着不妥,那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传来,下意识要走,却被着急慌忙的芮妈妈堵住了。孟凌薇到春晖阁就见孟夫人歪在榻上哭,骂着让人去看郑昶,见她来了忙起来,却踉跄着险些摔倒。
“凌薇,凌薇!此事拖不得,你一定要救救二郎啊!他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是有些小心思,但绝没胆量去碰五石散啊……”
正因为孟凌薇了解郑昶,连她都敢算计的人,偷偷吃个五石散还真没什么不敢的。但她嘴上道:
“他□□胡氏了?”
“一定是六郎和胡氏设局害他!凌薇……”
“姑母,听说胡家选上皇商,您是要给六郎定胡氏做正妻的。将来也是要做夫人的人,拿自己名节犯险,就为陷害二郎?”
孟夫人被堵的大哭,孟凌薇不耐烦起来,与芮妈妈道:
“去把素日伺候在二郎身边的人都叫过来。”
郑昶出事,那些人早被郑尚书叫去了。这会儿书房里郑尚书已然了解全部,肃沉着一张脸,叫人去把许公子带过来,也把许参议请来,顺带去春晖阁告知采薇的事。与后宅女眷有关的,自该孟夫人来审。
孟凌薇没等到郑昶的随从,但等到了被绑来的采薇。
采薇吓得浑身颤抖,她只想着胡氏坏了名节不能再跟郑蔚,也想胡氏出了这事,郑家只能捂着,没准儿还会把胡氏送去二爷房里。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勘破,甚至把她堵了嘴绑过来。
送采薇过来的人把前头审出的结果也告诉了,孟凌薇便问:
“你说二爷派人叫你把胡氏骗去园子?”
“是,是……”
采薇牙齿打颤。
“怎么骗的?”
她依稀见到看戏时这丫头与她的婢女说了话,直觉不好。果然采薇抖抖索索回道:
“奴婢,奴婢,奴婢先叫人偷偷与六爷说,瞧见二爷把胡氏带去园子了,六爷就走了。再,再故意叫胡氏瞧见我与姑奶奶身边的人说话,告诉她,告诉她我帮着您把六爷骗去园子了,胡氏,胡氏就急匆匆去园子找六爷……”
孟凌薇眯起眼,身边婢女顿时几巴掌下去,打的采薇连话都说不出,后槽牙都活了,满嘴是血。采薇只顾呜呜的哭,孟凌薇看孟夫人,冷笑道:
“姑母管的好宅子,真是上行下效,二郎敢算计我,如今连个庶子房里的小丫头也敢算计我了。”
孟夫人咬牙,芮妈妈又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十几巴掌,把采薇打的头晕眼花摔下去,再站不起来。
又过了会儿,茂春亲自过来。
“太太,老爷生了大气。许公子身上只有助兴的药,且当初二爷是当着自个儿人的面,自己从许公子荷包里掏了一包药出来,许参议因这事与老爷也生了嫌隙。”
这话的意思是,郑昶吃五石散的事,也别想找人来顶了。
孟夫人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孟凌薇走的时候,与七郎郑瑾错身而过,谁也没瞧对方一眼,谁的神情都不好看。
郑蔚中了两刀,肩头一刀尚好,但腰腹间那刀却厉害,足有五寸的刀刃全都没了进去,又因孟夫人而拖延许久,醒过来后没多久,再度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这时候郎中正给他拔匕首止血,一行诊治一行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狗蔚:有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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