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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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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的柳春絮歪在靠窗的红木雕云纹罗汉床上,抬眼便能瞧见窗外古树,绿叶新芽一派欣荣,间或一群鸟儿飞过,好似来庆祝她此时内心的安宁。

流湘在身后替柳春絮绞着头发,忙得转不开身的芸湘也赶来道:“郡主,饭食已是准备妥当,嬷嬷还请了两位小郎君呢。”

说完又捂着嘴道:“郡主,我还听说,今日晚间儿的菜可都是两位小郎君亲手摘来送到咱们府里,那萧郎君还特特叮嘱,要给郡主补身子呢。”

柳春絮的心再次好似被甚么又拉扯了一下,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张时时带着笑意,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郎君。

柳春絮思及,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回过神后赶忙端起面前的茶盏,生怕叫二人瞧出来。

萧暮行带着崔灵均以及自家小侄儿意哥儿,刚迈进这新宅的二门,那张开的嘴儿硬是没能再合上。

只见下晌还是杂草丛生,风吹飘絮的院子已是收拾得干净利落,那地上的青石板更是又透又亮,比着他们老萧家的碗碟怕是还要亮上几分,园内先前杂乱丛生的树枝更是被修剪得各个儿精神抖擞,甚至连那臭烘烘的小池子都已是掏得干干净净。

迈着小短腿的意哥儿更是连声道:“叔,这可真好看,比咱家好看。”说完又肯定地道:“还大。”

崔灵均亦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哥,这还是咱下晌来过的宅子吗?”

萧暮行忙收回合不拢的嘴儿,亦是惊叹,“这富贵人家儿可真是忒地讲究。”

随即便听见崔灵均和意哥儿跟着异口同声道:“讲究。”

待到厅堂时,只见得那厅堂竟是放了一排排的琉璃灯,风儿一吹,那被罩在琉璃的灯连晃都不曾晃,整个厅堂说不上亮如白昼,却是看得十分清楚,只不知那厅堂中间儿为甚还拉着一层轻薄的帘子。

直到走进看清帘子两边儿都摆放着桌椅,萧暮行方才知晓,这帘子竟是宛如那狠心王母娘娘的银钗划出的一道天堑银河,硬生生将他们与柳春絮给隔绝了开。

那柳春絮正好也自厢房而来,轻脚慢步,行过大门处,那意哥儿许是他娘来前特意教过,忙不迭道:“给贵人姐姐请安。”

十分规矩有理。

“贵人姐姐,你家可真好看。”意哥儿拉着小奶音道,不过一句话,便漏了底儿。

萧暮行轻快地上前拱手道:“姐姐,这便是我大侄儿意哥儿,听说我来姐姐家吃席,定要跟着过来。”

随即又正色道:“你可不能叫姐姐,咱俩这可是差了辈儿了。”

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而此时的萧暮行这才清清楚楚见到了柳春絮真颜,刚沐浴过的柳春絮便如那刚出水而起的芙蓉,尤其是那浅浅一笑,便是这春三月里的花儿见了怕也是要羞愧得躲起来。

萧暮行心想,这世上怎得会有这般亲和的贵人姐姐,怎地竟是没早些叫他遇着。就是这贵人姐姐如今还穿着那冬日带着夹层的小袄。

柳春絮打量着地上那小小的孩童,许是她太过期盼一个孩儿,如今见得意哥儿便十分欢喜,眼角堆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流湘,快将我小时戴过的那金项圈儿取来。”

流湘迟疑了下,到底是取了过来。看着手中的金项圈儿,再想想不过百里之外岳阳府的大长公主,一阵头疼。她可是听她娘说过,这可是当年大长公主亲自设计的花样子,就是为了送给女儿的周岁礼。她娘临走之时,特特带了过来,就是为了缓和二人的关系。

随着丫鬟们不停上菜,萧暮行面前的圆桌上已是满满当当地堆放了数十样菜,只萧暮行却是越吃越没滋味儿,眼看帘子那头儿的意哥儿带着柳春絮送的金项圈儿,一张小嘴儿更是吃得叭叭儿作响,边吃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问道:“姐姐,你家的菜可太好吃了,明日我还可以来吗?”

显没将萧暮行气吐血,他忙里忙外一场,谁成想,最后竟是便宜了这小子,他自诩跟姐姐关系已是极好,没能得姐姐送的金项圈儿倒也还罢了,连吃个饭都得分个桌儿,连人都瞧不见。

好吧……他承认了……他就是妒忌了,妒忌得眼都发红了。

一顿饭吃得稀稀拉拉,反观身边儿的崔灵均,小嘴儿鼓鼓,跟那意哥儿更是不相上下。

柳春絮这几年谨小慎微,看多了眼色,自是早早便瞧见了萧暮行的不对。

“小……萧郎君,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柳春絮迟疑道,眼见挂了一天笑意的小郎君没了那笑容,柳春絮也有些不适,也不知是对方是哪里吃得不满。

萧暮行一脸委屈道:“姐姐这是有了新人,哪里还能想得起我这个旧人。”

“萧郎君,不敢胡说的。”流湘连忙道。

萧暮行也说不上自己是甚么想头,他就是觉得,他今日跟贵人姐姐说了整整半日的话儿,怎么说也应该是好朋友了不是,如今吃个饭拉个帘子倒也罢了,只偏偏却是将他一人拦在外头。便是真拦,也不该拦他才是。

萧暮行昂着头,不满道:“怎地就是胡说,明明就是姐姐喜新厌旧,一口一个小郎君,那意哥儿,不过才见一刻钟,便已是叫上名儿了。我这跟姐姐待了整整半日的功夫,也不配得个名儿呢。”

柳春絮颇是无奈,她也从未经历过此等情形,从前的宴席,旁人都是恨不能躲得远远儿的。尤其母亲在东都时,人人都怕得罪她,不敢靠近,母亲离开后,那些贵人们偏会看康乐眼色,更是不敢靠近她。柳春絮也习惯了,只得时时刻刻端着自己。

此时的她,却是有些发窘,她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也未曾说过这般轻佻的话儿。只这萧郎君比着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便如这面前的意哥儿,当……如弟弟一般待……才是。

既是弟弟……想来……也并无多大的关系吧。

“也罢,你二人便过来一道吃便是。”

流湘和芸湘二人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便是他们一向克己守礼的郡主,居然能同意这等不合时宜的要求。

随后柳春絮好似解释给她们听一般,“索性是在家,往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芸湘朝着流湘打了个眉眼,正襟危坐的柳春絮此时一人执筷,另一手却是将自己的衣角紧紧地缠在食指间。

萧暮行一听,却如那脱缰的野马,“嗖”地一下便起身抱起了腚下的小圆凳,临走还不忘捎带上崔灵均。

他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刚刚还一脸愁容,此时已是志得意满地坐在了柳春絮右侧,“还是姐姐这儿好,连这光都比着那头儿亮了。”

芸湘瞪着眼道:“小郎君,可莫再胡说了,这可都是一模一样儿的灯,如何这头儿便更亮了。”

萧暮行却是朝着柳春絮笑眯眯道:“许是姐姐在身边儿的缘故呢,我瞧着这灯也亮了,连菜都更好吃了呢。这大约就是旁人说的秀色可餐吧。”

柳春絮颇有些发窘,不远处花园里平静的小池塘偶有鸟儿轻轻掠过,荡起一波波涟漪。

此时的萧暮行才有心思打量面前的八珍玉食,方桌上整整摆放了十二道菜,崔灵均和意哥儿更是一个劲儿地胡吃海塞。

“快些趁热吃吧,这可都是你和崔小郎替咱们送来的呢。听说这还是你特意送来给我们家小姐补身子的呢。”流湘道。

萧暮行得意道:“那可不,我见姐姐便觉亲切,姐姐待我好,不嫌弃我们,我自是要待姐姐好。姐姐,你放心大胆的吃,吃完我再给姐姐送来。”

芸湘口快道:“那小郎君明日可别忘了再送些过来。”

萧暮行显被口中的菜噎死,好像明白了甚么,又好像不大明白,“芸湘姐姐这意思是,今儿送来的几只鸡全都宰了?”

“那可不,你瞧瞧。”说着便指着桌上的一盘葱醋鸡道:“可不就在桌上摆着呢。”

萧暮行明显不信,肯定道:“芸湘姐姐,你可莫唬我,那明明是四只鸡。”说着还特意拉高了那“四只”。

流湘笑着打圆场:“小郎君不知,咱们小姐一向吃得便是那刚刚长成三个月大的小鸡,尤其是肚腹上的那一块儿。故此四只虽是多,却也算不得多。”

“怪道这鸡这般好吃,我可得多吃一些。”崔灵均惊叹道。

萧暮行也有些傻了眼儿,这……这……他刚刚说了甚么虎狼之词哟,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给立马咬下来不可。

萧暮行赶紧伸出筷子,再不快些,这鸡就得被身边儿的俩小子都给霍霍没了。只正待送进自己嘴里时,萧暮行想了想,到底是转了个弯儿,送进了柳春絮的碗里,这鸡送都送来了,倒不如将它发挥到极致,方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道。

“姐姐……这可是我亲手抓的鸡,为了抓它,可是将我这手都给挠破了皮呢……”

“姐姐……这可是我亲手拔的菜,那水嫩光滑的,姐姐,您可得尝尝呢……”

“姐姐……这可是我亲手摘的瓜,可甜着呢……”

另外一边儿的两个小郎君便如那狗腿子似的,吃得满嘴流油。萧暮行说上一句,他们便要跟上一句,“姐姐吃,这个好吃。”

柳春絮瞧着面前慢慢堆积起来的小山,再瞧这萧郎君这般热情,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绝,许是人多也热闹,看着大家吃得香,也跟着不知不觉吃了半碗。

以往的柳春絮过得都是“食不语寝不言”的日子,吃饭更是毫无滋味,如今瞧来,这吃饭倒并非没有意思,大约以往,是缺了……如小郎君这般有趣的人吧。

小丫鬟悄悄禀告给在屋子里歇息的明嬷嬷时,明嬷嬷搓着一张哭花的老脸,直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小郎君若是果真能叫咱们郡主多吃上一些,咱们便是在这住上一两个月,老婆子也心甘。”

实在是这几年看着小主子越来越清瘦,她哪里有不心疼的,日日盯着厨下,千方百计地哄着小主子能够多吃上几口,还有那光是发到岳阳府的信都发了数百封不止。

厅堂“酒足饭饱”后的萧暮行,看着如狂风过境后的餐桌道:“姐姐,这菜若是你们不吃了,我可以打包回去给……我家的鸡鸭吃,行不?”

柳春絮愣了愣,道:“自是可以。”

如此,连吃带拿的萧暮行更是志得意满,心道:如此,倒也不枉费他们来这世上走一遭儿了。

临走之时,那萧暮行趁人不备,悄悄将柳春絮拉至一边,悄声道:“姐姐,今后人前你便唤我行哥儿,人后你便唤我‘阿暮’可好。”

萧暮行可记着呢,若非自己坚持,姐姐险些都要同他疏远了,他可得将二人关系套得牢牢的。随即又在柳春絮耳旁轻声问道:“姐姐,那你又叫甚么名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崔灵均:难不成我就不是人了。

萧老太:偷吃老婆子的鸡,还敢把它们的尸骨带回来给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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