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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少悲欢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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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斯临时任命的指挥官拿破仑很快走马上任。他立即召见了之前负责镇压暴动的将领们前来开会,并重新部署作战计划,以最大限度保证市政厅和现下的革命政府的安全。

此时已过午夜,而清晨民众们就会发起对市政厅的攻击。交战双方都在寻找用以快速制敌的大炮,留给拿破仑的时间只剩下几个小时。

年轻的军官若阿尚·缪拉凭借他的沉稳和冷静,获得了来自拿破仑的青睐。被派去寻找大炮的重要任务落在了他的肩上,是否能平息保王党的暴动就看缪拉能否顺利带回大炮了。

“阁下,我要求不接受任何非军方的监督,”目送缪拉和他的部队离开后,拿破仑转回身看向围聚而坐的议员们,冷静的而大胆的开口,“既然你们任命了我,我就对你们负有责任,所以我必须能够自行决定一切。”

“在此基础上,”拿破仑缓缓扫视过在场的所有议员,然后将他们恐惧不安的神色一一纳入眼底,“巴拉斯阁下同样拥有指挥权。”

拿破仑的这番话无疑是狂傲自愎到了极点,但他料定巴拉斯和其他议员不可能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找出比自己更合适的指挥官。

因此,在良久的沉默过后,议员们选择了将保卫政府的重任交给了拿破仑——在他们气焰嚣张的将拿破仑从市政厅除名的两周后。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拿破仑命令自己的部队连夜将整个市政厅便是壁垒坚固的作战堡垒,并给每一位议员都发放了用以自保的武器。

这样周全而详尽的作战计划让议员们高悬的心总算是能落下来几分。但,在大炮没有运回来之前,他们还是不能有分毫的掉以轻心。

“波拿巴将军,”巴拉斯蹙起眉头,肥胖短粗的手指按压住拿破仑面前的巴黎市区地图,强硬的开口,“你这么做,是决定好对民众们开枪吗?”

眼前的地图被遮住,拿破仑于是终于抬起头看向巴拉斯。灰蓝色的眼睛里暗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冷淡的叫人心惊。

拿破仑缓慢的挺直身子,不动声色抽回被巴拉斯按住的地图的同时道:“如果督政官先生不同意,那您有什么高见么?”

巴拉斯深呼吸口气:“我们的政府之所以存在,全是因为民众的认可。如果你对他们开枪,这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那您想要成全自己的体面和名声,还是等待外面的暴徒踏破市政厅的防卫,将您如罗伯斯庇尔一样送上断头台?”拿破仑好整以暇的睨着巴拉斯,口气随意的反问。

拿破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的巴拉斯哑口无言。但也让巴拉斯意识到,拿破仑正在逐渐成长为一名不容小觑的对手。

在经历整夜煎熬的等待之后,时钟敲过第五下时,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缪拉和他的部队因为有马,而抢在了民众之前找到了大炮,并运了回来。

有了大炮作为保障,拿破仑的信心更加十足了。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尚算平静的街道,冷漠的勾起唇角。

而等时钟敲过第八下时,大队已经全副武装的民众黑压压一片的逼近杜伊勒里宫。他们愤怒极了,高声的咒喊穿透窗户的阻隔落入整夜忐忑不安的议员们耳里。

不知是谁率先开了头,嘈杂的氛围瞬间被点燃。平日里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律师们陷入了沉默,文弱的议员们即便手持武器也被这些暴民吓得瑟瑟发抖。

“将军,您现在打算怎么做?”缪拉有些忐忑的看着一直注视着窗外混乱的街道的拿破仑,谨慎的建议,“我已经命人装配好了弹药,只要您一声令下……”

不等缪拉说完,拿破仑抬起右手,示意他停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局面仍在可控制的范围,如果此时轻易动用大炮只会给人落下话柄。拿破仑严肃的看着窗外几乎要将整个杜伊勒里宫踏平的民众们,淡淡道:“再等等。”

“是。”缪拉猜测拿破仑心中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他将命令传递下去,让所有士兵保持警惕。

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拿破仑的部队有效阻止了民众闯入市政厅,但是因为迟迟没有进行镇压,不仅助长了民众的气势,也让士兵们开始有了怨言。

及至下午黄昏,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想要放弃抵抗,同民众们讲和。

敌人当前,但军心不定。缪拉忧心忡忡再次找到拿破仑,恳切的建议:“将军,我认为我们有必要采取反击措施了。”

“缪拉,准备大炮。”缪拉本以为自己的这一次提议也会被驳回,但拿破仑却突然转回身来,冷声下令。

一旁的巴拉斯犹豫的出声:“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阁下,”拿破仑手扶腰间的佩剑,灰蓝幽暗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巴拉斯,“使用大炮而犯下的罪责该由我们的对手承担。而当初路易十六的软弱断送了他的性命和王朝,难道您也想被指责为懦夫吗?”

巴拉斯长长叹息一声,转而看向等候着命令的缪拉:“准备开火。”

“是!”缪拉原地肃立向巴拉斯和拿破仑行了个军礼,然后折身退出房间安排开火需要准备的事宜。

巴黎的街道被修葺的错杂逼仄,因此身处巷道中的民众轻易地就被部队所包围。

没有任何预兆的,枪炮声在喧闹的环境中响起。原本不满的咒喊变成了惊恐不安的尖叫。尘灰和硝烟四起,前来抗议的民众们接二连三倒下,平坦整洁的路面很快就被鲜血所覆盖。

一共四十门大炮,在一场并不光彩的战争中发挥了它的作用,帮助国民政府夺得了此番胜利。

次日的清晨时分,市政厅前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鲜血和尸体,以及弥漫不去的硝烟气息。

等到枪炮声彻底停止,巴拉斯才终于从交叠的臂弯中抬起头来。因为两天两夜未曾休息,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覆盖着一圈青黑,看上去格外憔悴。

“他们,都离开了?”巴拉斯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拿破仑,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

拿破仑微微颔首,嗓音因为疲累而听起来格外的低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赢了。”

闻言,巴拉斯如释重负的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疲惫的阖起双眼。什么夸赞的话都没有说,只一个劲儿的念叨,“好。”

拿破仑几不可察的皱起眉来。

在过去的几年里,巴黎民众的革命和暴动面对的都是些没有任何准备,仓促应战的敌人,因此才会逐渐壮大起来。

但拿破仑不同,他不仅是有备而来,而且准备充足。他用鲜血,在市政厅重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所有人,都再一次认识了这位来自科西嘉岛的年轻军人。

年轻的拿破仑和此次他手下一同参与作战的军官们站在市政厅的讲台上,被底下坐着的议员们的雷鸣般的掌声所包围,不过拿破仑对此充耳不闻。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拿破仑都不会,也不屑于享受这种暂时的胜利。

拿破仑冷冷的扫过大厅,看着恢复了往日傲慢神色的议员们,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在枪炮逼近的时候,他们只会一味的躲避,颤抖,用懦夫的方式求得生存。是自己保全了他们的性命和安全,即便是运用了一种残酷到残忍的方式,这些议员们也理应对自己感恩戴德。

因为这次镇压有功,拿破仑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内防军司令。

那些同他一样,以前遭受排挤、现在希望与曾被市政厅除名的波拿巴将军一起平步青云的军官,以及在座的一些害怕反动势力的文职官员。

可在拿破仑于政坛声名鹊起的同时,民众则恨他入骨。在暴动当夜,数百名手无寸铁的市民,包括柔弱的妇女儿童,以及无辜的旁观者,都被拿破仑不加区分的杀害了。

拿破仑并不在意这些平民百姓对自己的看法。他所追求的有更高的目标,外界的流言蜚语并不会让他对自己内心所坚持的信念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但是,拿破仑却仍旧感到有些忐忑。

拿破仑或许可以做到不在乎其余任何人的意见,可他却做不到对伊童的看法视而不见。

让他指挥作战,拿破仑有自信认为,在巴黎城内,没人能比他更好。可要说起如何讨得一个漂亮姑娘的欢心,拿破仑实在是没半点主意。

拿破仑忐忑不安的想,不知这次流血事件会让伊童如何看待自己——残忍,暴戾,无情。居然能够命令自己的部队对法兰西人民动手。

拿破仑想了很多,但没有一种是对自己的正面评价。

寄去给富歇的信还没有收到回复,这让拿破仑感到更加紧张。

他几乎可以看见,伊童那双漂亮干净的绿眼睛里,满满都是失望。

对他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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