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巴拉斯愿意将重任交付给自己,拿破仑自然也没有违背对巴拉斯的嘱托,第二天便携助手朱诺星夜兼程前往尼斯。
驻尼斯的司令对拿破仑的名声早有耳闻,也因对棘手战事急切的摆脱愿望,几乎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原司令就将军队的指挥权全数转交给了拿破仑。
意大利的局势十分紧急,加之法国方面的供给迟迟不到,士兵们早已经开始怨声载道,小规模的叛乱一直时有发生。
波旁王室在结束对法兰西的统治后,姻亲关系的哈布斯堡对意大利的执政同样也已经陷入软弱无力的疲态之中,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至于奥地利,它现在正牢牢把控着意大利北部地区,对威胁其统治的侵犯者虎视眈眈。托斯卡纳和佛罗伦萨公国尚且独立在外,其中还会间或有来自撒丁王朝的阻拦。
四面八方都是法军的敌人,而拿破仑身后却没有任何支持。他孤独的领兵在外,此行无疑是将生死交付给了命运。
在尼斯简单检阅过已无太多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的军队后,拿破仑还是坚定下令整支部队开始向阿尔卑斯山脉行军。
因为才到春分时节,天气还不算暖和,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在沿途休息的时候,拿破仑除了部署对意大利的作战计划,就是抽空给伊童写信。
朱诺尚未经历过爱情的滋味,自然也不大能理解拿破仑的想法,但他懂得保持沉默。相较之下,年轻的缪拉和拉纳就显得格外跳脱,对司令官的感情生活表现出了十成十的关注。
羽毛笔划过粗糙纸面未有过多的停顿,沙沙声响被杂乱的马蹄声全数掩盖。拿破仑顿了一顿,最终依然采用了一句照旧如常的“望伊童·卢克莱娅·德·卡佩小姐诸事安好”的话语作为信件的结尾。
虽然只离开伊童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但拿破仑心中的思念与爱恋却开始肆意生长。
他不仅想念她飞扬的裙摆,就连午夜时仰望星空,拿破仑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伊童干净的双眼,以及那天暧昧又克制的浅吻。
拿破仑收起混乱旖旎的思绪,扫了一眼意大利的地图。曾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罗马被绘制在纸面之上,而他现在正要往这个地方进军。
如若拿破仑当真成功攻克罗马,那么他的名字注定会被写入胜利者的史册之中,同古罗马皇帝们刊录在一起。想来到了那个时候,卡佩公爵也不会再有太多意见来阻止他和伊童的婚姻了。
怀着踌躇满志,拿破仑刚将最新写好的信件用火漆封好口,拉纳就已经挑开门帐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拿破仑桌案上的信件,当即促狭的笑着看向自己的司令官:“您这是又在给卡佩小姐写信了吗?”
拿破仑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羊皮纸地图,脸上骤然腾起羞赧的红晕,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寡淡:“前方的情况探查的怎么样了?”
拉纳没有对拿破仑一如既往的守口如瓶感到奇怪,双手抱胸,撇了撇嘴道:“我们探查到阿尔卑斯山脉与亚平宁山脉交界处有一个低矮的山谷关隘,我和缪拉以及朱诺都一致认为应该从那里行军。不仅可以减少接下来途中的损失,还能给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
拿破仑微微颔首,随意拿起一支笔圈起地图上阿尔卑斯山脉所在的方位,对拉纳说道:“你说得很对,我明天将带小队骑兵前去探查。你看,从这里出发,我们将完成一项前所未有的壮举。”
拉纳被吸引过目光,感兴趣的挑眉,“您想要完成什么?”
“攻破意大利,”拿破仑慢条斯理的写下最新一条的作战方案,交付给拉纳,“最后载誉而归,成为法兰西的英雄。”
拉纳把牛皮纸放在自己胸口,还是忍不住好奇,再次发问:“那凯旋之后您打算做什么?”
“娶她为妻。”
拿破仑垂首看向珍藏在胸口怀表中的伊童小像,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坚定的回答。
卡佩公爵并非不知女儿伊童和拿破仑之间的来往,但毕竟对方尚未有足够的军功傍身,无论于己亦或是于卡佩家族,都无太多助力。
他确也认为拿破仑日后必定会有极高成就,不过谨慎如卡佩公爵,并不愿意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与其等候前程尚未可知的拿破仑,卡佩公爵更倾向于为自己择定新的盟友。
于是,一位来自新大陆的年轻人理所当然的进入了卡佩公爵的视野。
小亚当斯自出生起就背负着父亲所带来的荣誉和光环,但他并未就此而耽于享乐,反而展现出了非凡的努力和才华,在二十岁时即成为外交官并取得不小成就。
同时,亚当斯还有着俊秀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举止。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公爵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伊童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卡佩公爵放下手中精致的骨瓷茶杯,掀眼看向身边的妻子,似是漫不经意的起声,“我看这位名叫作约翰·昆西·亚当斯的青年就很不错。”
玛格达不赞同的皱起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可是美国人,难道你希望伊童自此嫁到遥远的新大陆去吗?”
“我们的长女安妮嫁往西班牙阿拉贡王室,次女维多利亚嫁往德意志霍亨索伦王室。她们同样远嫁,并未有不同。”卡佩公爵的声音冰冷,不带有任何多余情感,“难道你认为伊童的命运就理应和她的姐姐们有所出入吗?”
玛格达不可置信的看向仿佛变了一个人的丈夫,蓦然出声:“收起你可怜的政治家的嘴脸吧,我们卡佩家族还没有沦落到要把女儿的婚姻当作生存筹码的地步。”
“难道是和富歇过多的来往,居然让巴黎的昏聩侵占了你的理智吗?我真不敢相信,这样不近人情的话竟然会是我的丈夫亲口所说的。”
公爵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实在欠妥,也有些操之过急,于是垂下眼来:“我确实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不过也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太过鲁莽了。”
公爵的及时道歉让玛格达的怒火一瞬间无处发泄,夫妻二人面对面缄默了许久,公爵才继续开口道:“兰登和尚特尔有送书信来吗?他们现在在北非军团如何了?”
玛格达深呼吸几次平息好自己的情绪,才回答道:“尚特尔和兰登都已经晋升为中校,不久后就会随军返回巴黎。”
“那就好,”公爵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道,“他们还很年轻,稍加时日或许就能晋升为将官了。”
玛格达警惕的看向丈夫:“别指望他们能为你做什么,否则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勃艮第去,让你和富歇两个疯子孤零零的留在巴黎。”
公爵无奈的单手撑起额头,后悔起自己刚才的一瞬失言。
他谋算的再多,最后也还是为了几个孩子们的未来着想。尤其是最年幼的伊童和两个儿子,那几乎是家族最后的希望。
面对各地骤起的方式反对王室统治的革命浪潮,安妮和维多利亚已经自顾不暇,卡佩公爵不能要求她们太多,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两个远嫁的女儿能在动乱中保持平安。
高跟鞋踩过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响适时的清脆的响起,公爵抬起头,看见是伊童提着宽大的裙摆走了下来。
因为在家中,伊童只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丝质长裙。她并没有穿用以约束腰身的束腰,也没有挽起自己的长发,翠绿的双眸干净的像是林间的小鹿。
玛格达掩起面上的不悦,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向伊童张开自己柔软的双臂:“亲爱的,到这儿来。”
伊童亲热的与父亲和母亲交换了一个贴面吻后,才看向母亲玛格达,并说明自己的来意,“雷加米埃夫人差人向我送来请帖,邀请我参加今晚由她主持举行的沙龙晚会。”
“放心去吧,”公爵微笑着看向女儿,“你可以与雷加米埃夫人多交往一些,她和塔利昂不同,你可以从她身上多学习一些社交手段,对你不会有什么坏处。”
“我知道的。”伊童颔首。
雷加米埃夫人举行的沙龙晚宴在整个巴黎的影响力是数一数二的,她愿意对伊童有所优待,那么伊童自然也需要作出一些回应。
玛格达轻抚着伊童脑后柔顺的长发,还是不由嘱咐道:“不要参与那些纸牌游戏,也不要喝太多红酒或是香槟,明白吗?”
“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分寸。”伊童叹了口气,但还是应承下了玛格达的嘱托。
公爵自上而下满意的打量了一番伊童,随后转过话题:“你的两位哥哥很快就要结束在北非军团的生活,届时我想在庄园中举行一场专门的宴会,庆祝他们的归来。”
“我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兰登和尚特尔了,我想他们应该被非洲的阳光晒黑了不少,”伊童弯唇,但笑容很快又被抹平,“只不过这场宴会,可能又会让一些有心人蠢蠢欲动了。”
“迎接兰登和尚特尔的宴会我自然会处理的,”玛格达当机立断的出声打断想要开口的卡佩公爵,侧首对伊童说道,“好好梳妆一下,再让弗尔达为你换一身裙子,别让雷加米埃夫人等你太久。”
伊童再次俯下身亲吻了下母亲柔软的面颊,无声的同父亲交换过一个眼神,才笑着道:“我从不迟到任何一场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