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地照了整片院子,洒下柔光。竹影深深,寂静幽谧,雅致的小院满是朦胧的美感。
但这般美景之下,如孩童般稚嫩的嗓音猝不及防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666笑得前仰后合,险些在空中飘歪了身子,就这般它似乎还犹嫌不够,只巴掌大的身子停靠在其砚肩头,凑近了他耳际发出刺耳的笑声。
【宿主,你母亲说你配不上公主!】
而其夫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马上也反应过来了有哪里不妥,她看着自己儿子黑如锅底的面色,清咳了两声。
再出声时仍是有些难以置信:“母亲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砚儿你在母亲眼里就是最优秀的儿郎。”
其砚僵硬地点了点头,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因为上辈子初初得知赵武帝为他和公主赐婚时,母亲便是这样的反应,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似乎更为夸张。
果然,敷衍地安慰了两句,其夫人仍是犹有不信:“真,真的啊?”
眼看着其砚沉默着予以肯定,其夫人惊得一下倒退了两步:“这,咱们家怎么还能和公主扯上关系,我以后就和皇上是亲家了?”
饶是其砚自认沉稳,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么说,也没错。只是,谁敢去皇上面前这么说呢?
其夫人上下扫视了其砚几圈,眼里仍是挥之不去的震惊之色:“砚儿,你怎么这么淡定?”
她只以为其砚高中状元已然是美梦成真,有个公主当媳妇,是她梦里都不会也不敢做的美梦。
这般想来,还好她先前没有插手儿子的婚事。
其砚沉默,他淡定?
如果没有666在他得知赐婚尘埃落定之时尖叫着在他耳旁播报他的心跳速率,他也以为得到赐婚只是他的意料之中,纵然喜悦,又能有几分紧张。
彼时,666惊叫着:【宿主!正常人一分钟的心跳速度为六十至一百次,你刚刚在听到皇帝同意赐婚时的心跳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八十次!】
就算他不明白一分钟是何意,但估摸着是什么新奇的时间长短计算方式,从正常的六十至一百的范围区间,跳到一百八十下。
就是现在,那个聒噪的系统仍在实时播报着他的心跳频率,一直在一分钟一百二十次上下。
所以,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扣住左胸的冲动,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淡定。
没有回答其夫人的问话,他自己仍需冷静一番:“母亲,天色已晚,早些歇息。”
说完,他抬步向前而去,绕过其夫人,便想要回房。
其夫人闻言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望着他,早知道儿子自小遇事冷静,但这是不是冷静过头了?
她恍惚着应了一声好,打算回房好好想想,明日再与其砚交谈。
但,“等等,等等!”不知想到什么,她满面的激动冷却,眼里闪过几分不解,“其砚你站住。”
其砚不解回身,怎么回事,激动到叫他全名?
“母亲?”
其夫人嘴唇张了张,似乎难以组织语言:“那你先前说的心仪的女子怎么办?那应该不是公主吧?”
她猛然想起前几日儿子一脸喜色跟她说着您快有儿媳妇了,今日得到赐婚消息却是一脸沉静,难不成这是因为赐婚非他所愿?
其砚愣住,他心仪的女子不是公主还能是谁?
正要回答,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前世母亲从一开始对公主的恭敬惧怕到后来的不满嫌隙,灵光一闪。
“母亲,皇上赐婚之前曾经问过儿子有无心仪之人,要为儿子赐婚。”
其夫人怔住,明白过来其砚是在变相回答她公主并非他先前所说的心仪之人。她嗓音莫名干涩了几分:“那,那你怎么回答?”
其砚眉眼锋利,不苟言笑时颇有几分不近人情:“儿子回答未有。”
说着这两个字时,他深深望着其夫人,似乎在传递什么心知肚明的秘密。
“母亲,儿子不能为儿女情长所绊,我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早日给您争份诰命,可好?”
做诰命夫人,自然是其夫人的心愿。
可明明先前她也自信儿子不会为儿女情长拖累,便是要她选,她自然也会劝儿子尚公主。
但,这话,从其砚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欠揍呢?
看着其夫人不可置信的神色,其砚嘴角扯了扯,还是没说什么,便回了房。
只留其夫人站在原地,良心突然受到了谴责,觉得这事,自己儿子怎么办得这么不地道?
为了前程,儿子抛弃了先前心仪的女子……其夫人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不想了不想了,还好她也不知是谁。
可那样高攀的公主,天子的女儿,儿子似乎也只是当成为了前途的“工具”,怎么恁像以前隔壁王寡妇爱听的薄情郎的作风?
一番冲击,硬是将其夫人听到其砚做了六品官的喜悦给转移了,哦,对,儿子说他还靠着公主得了另一个官职。
有一个疑似“渣男”的儿子怎么办?
思考了一夜几乎没睡好的其夫人觉得,儿子背的债,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弥补几分。
该怎么对未来儿媳妇好一些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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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汴京城气候转暖,去岁冬日的寒意渐渐彻底消散无踪。
五月十八便是立夏,现下已然到了四月底,明日便是新的一月,天公放晴,万里无云。
五月初一,其砚重来一次第一日到翰林院上值便恰逢这样的好日子。
新科状元第一任官职必授翰林院修撰,已是数十年以来形成的传统,哪怕其砚如今多了一层驸马的身份,也并未有例外。
翰林院,朴素,却又清贵;说里面都是多么重要的官职谈不上,但论起地位又让人不敢小觑。
且说其砚状元及第,已是入仕最好的起点。但三年一次,三年复三年,状元何其多。
历任状元都入翰林,更别提一批进士中入翰林的也不止状元一人。
每三年这源源不断的新人进,真正能从翰林院跳脱出去往上爬的却是少数,但一旦能爬上去却不得了,单看内阁六位阁老便有四位出自翰林院便可见一斑。
其实赵国现如今已设宰相一职,但为了平衡宰相手中的权利,赵武帝分设内阁,大有取内阁而代宰相之意。
可惜的是,赵武帝并不是个长寿的君主,不过再有四年,便将……
而赵武帝走后,新帝登基,年幼难以把持朝政。
消解了赵武帝这一安排的竟然便是其砚本人,这个状元及第踏上官途,从翰林院脱颖而出,短短几年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成为内阁大臣后,上辈子的他为了帮助赵清旭迅速收拢权利,更是官拜左相。
而重来一次,已经走过的路,总该更为顺畅。
只是,这一次第一天上任翰林院修撰的其砚倒是面临了比前世更为“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