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劝得口干舌燥,何飞羽也不愿放弃钟梨。
看了看十分坚持非自己不娶的何飞羽,钟梨想了一个下作的方法去劝退对方。
她去房间拿了一罐茶叶,给李队长泡了一杯茶败败火。
“这茶真好喝。”李队长抿了抿嘴,舍不得一口喝完。
茶叶要工业券才能买,李队长可没那玩意儿,只有公社的几个领导才偶尔得到一张工业券。
“这是武夷水仙,现在很多人都爱喝这个,城里那些单位也流行发这种茶叶。我爸妈单位给他们发了炭焙水仙他们却一直舍不得喝,上次过年我就顺手从家里带走了一点,”钟梨手法娴熟地泡着茶,“我喜欢用一克武夷水仙冲泡上200毫升的水,这样味道较淡香气却依旧明显。”
李队长咂咂嘴,他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入口的层次感,他就是觉得这一口下去美得不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是好,就是这茶和我以前喝的不一样,”李队长心里爱极了这杯茶,可是还是嘴硬故意贬低,“革委会主任上次请我喝的茶是绿汤底的,比你这个好喝,你这个喝着我怎么觉得有点清甜呢。”
“这是岩茶,所以茶汤颜色橙黄偏红。当然,这茶肯定是比不过主任家的茶。队长,您要是不嫌弃就带一点回家去喝,”钟梨笑道,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何飞羽,“其实,这些东西在我们家不算多珍贵。”
李队长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阴郁的何飞羽,心里暗骂钟梨不是个东西。
何飞羽自嘲地笑了笑,钟梨这一番动作无非是想让自己看清俩人之间的地位差距。他买不来的茶叶在钟梨眼里是可以随意送出去的小玩意儿,并没有多珍贵。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愿意嫁给我我自然也不能强求,没意思,是我配不上你。”何飞羽闭上眼,提着那些聘礼转身离开。
“钟梨同志啊,你这————”队长一拍桌子就要找钟梨算账。
“队长,别说了,”何飞羽背对着他们摇摇头,“别说了,说再多也是自取其辱。”
“.........”知青点所有知青都神色复杂地看着钟梨。他们没想到钟梨是这种嫌贫爱富的人,他们城里知青来乡下和中下贫农一起生活就是为了改掉身上那些坏习性,而钟梨嫌贫爱富的缺点实在是令人反感。
“真恶心,没想到钟梨是这种人。”一个刚摘完棉花回来的女知青鄙视地冲钟梨的背影‘呸’了一声。
“就她这种品质,还需在乡下再好好改造改造。”
“真是丢我们女知青的脸,之前钟梨和何飞羽感情那么好,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还借茶叶这事暗中讽刺何飞羽穷,真是道德败坏,呸!”
“唉,何飞羽太可怜了。”
.........
所有知青不管男女,现在都因为这件事对钟梨没什么好脸色。
————“段浔,听说了吗?”陈婉婉爬上墙头叫着邻居。
“什么?”
“钟梨拒绝了何飞羽,大家都说她看不起何飞羽嫌弃他穷,”陈婉婉觉得何飞羽可怜,“他俩以前不是偷偷谈对象吗?没想到钟梨竟然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段浔反问。
“嫌贫爱富啊,”陈婉婉撇嘴,“这些女知青也太坏了点,把男人逗得团团转。”
段浔转移话题,推着板车离开,“别八卦了,走吧祖宗,摘棉花去。”
陈婉婉唉声叹气,换上长衣长袖,跟着段浔一起去地里摘棉花。
推着板车走那条小路,俩人和钟梨张寒遇上。
“嘿嘿,婉婉,你也来摘棉花啊,”张寒狗腿地跑了过去,“今天天气这么热,你怎么穿这么多衣服。”
陈婉婉此时是喜欢张寒的,只不过碍着大队长的吩咐不敢和张寒来往,因此见了张寒也只是故意板着脸拒绝张寒的嘘寒问暖。
俩人像一对活宝,张寒在那逗她,陈婉婉则是被逗得哈哈笑。
这对活宝在背后嘻嘻哈哈,钟梨则是和段浔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是钟梨重生以后第一次遇到段浔,说起来也奇怪,她对段浔实在是没多深的印象,只依稀记得这个青年是地主家的后代。
走在半道上,遇到了三大队的人,那两个男人看见钟梨后都耳垂泛红地给她送蜜橘椪柑。
看见自己手里的几个大椪柑和蜜橘,钟梨哭笑不得,喃喃道:“原来我曾经这么受欢迎。”
上辈子当了十年的农妇,后来陪何飞羽进城后经常被嘲笑是个不会打扮的村姑,人们见到她都笑话她是个又丑又老态的黄脸婆。
可现在,简简单单一身白衬衫的钟梨就是生产队最靓的仔。
这条路是通往三大队的,路两边都是鱼塘和田地。一直向东走就能走到三大队,四人走到一个拐角处开始分开,这边以北是二大队的地盘,以南是一大队的地盘。
板车在拐角处停下,里面是更窄的小路,板车进不去。
“我们没推板车过来,婉婉,待会儿我们这边棉花摘完了可以借用你们的板车吗?”张寒趁机和婉婉说话。
陈婉婉笑着摇摇头,指指段浔,“你问他同不同意。”
段浔看着十几米外已经弯腰下去开始摘棉花的钟梨,点头同意,“这点小事当然可以帮忙。”
摘棉花最烦的是手很容易被坚硬的棉花壳给划伤刺伤,钟梨看了看张寒戴着的厚厚的手套,开始后悔自己竟然忘记戴手套过来了。
“张寒,”钟梨冲走过来的张寒问道,“我刚才看你兜里还有一副手套,可以借给我吗。”
“啊.....”张寒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你提醒我了,我兜里还有多余的一副手套,这手套我得借给婉婉去。”
张寒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他只把钟梨当做一同下乡来的朋友,没有把她当女人看,所以见钟梨手被扎伤也没要帮她的意思。
狗腿地跑去对面二大队的棉花地,张寒把兜里厚厚的手套递给陈婉婉,“戴上这个。”
“你有心了,”陈婉婉张扬且自信地笑,“弄坏了我可不赔啊。”
“放心,不让你赔。”张寒心花怒放,女神竟然和自己说话了,嘿嘿。
之后到了自家地里,张寒跑到坡上对着钟梨挥手,“坡上的这一块我来摘,坡下归你管。”
“知道了。”钟梨一手拖着袋子一手摘棉花,今天凌晨下了一场小雨,现在土地上都是湿润的泥土,走起路来有些困难。
“你应该学我用镰刀割。”张寒抽出把镰刀割棉花苞,在钟梨看来简直是骚操作。
可就是这样的骚操作,竟然比钟梨徒手扯棉花的动作要快。
“你们两个别把棉花梗给折断了。”大队里其他人路过,提醒着钟梨和张寒。
钟梨有些烦躁地看了看脚下被折断的棉花梗,想了想,还是决定回知青点去拿手套,就刚刚这一会儿她手指头都刺得破皮起皮了,这么多亩地棉花摘花她这手指得疼死。
回去的路上走小路,钟梨走得很快。
路过一个男知青在忙活,他在挖着水沟排水。
他看着经过的钟梨问着她,“钟梨,我和你是老乡,我马上就能返城了,听说你爸是知青办的,到时候我返城了能不能让你爸给我走走关系安排工作?”
“你从哪听说的我爸是知青办的?”钟梨反问。
“大家都那么说啊,”那男人忧愁地把手中的铁锹往地上用力一铲,掀起一块泥土,“在乡下实在是待烦了,整天围着地里这些活计转,又赚不到钱,还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可是回城后如果没有好工作,那还不如待在这穷乡下呢,丢人。”
他想念城里的客车,想念城里的门市部,想念城里的电影院………可是前提是有个好工作。
钟梨和三大队的这个男知青并不熟悉,“我家里人没这个本事,我爸真不是知青办的,抱歉我帮不了你。”
“那行吧,反正我就要返城了,找工作应该不会多难。对了钟梨,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那男知青眼神不屑地看着一大队的方向,“咱们这几个村的大队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让女知青嫁给本地男人,却又不想让男知青娶他们当地的女人。你呀,别被欺骗了,这里的人穷得要死,嫁给他们就得当一辈子的泥腿子。城里多好啊,你本来就是城里人,要嫁也要嫁到城里去,不能白白便宜了这里的男人。”
他听说过钟梨和何飞羽谈对象的事,所以愤愤不平。
这个男知青喜欢他们三大队的一个本地女人,可是村里的人一直阻拦,说他以后返城就会抛妻弃子,所以不让他和那个本地女人谈对象,除非他入赘。因为这件事,这男知青一直厌恶这里的人,也厌恶那些嫁给本地村民的女知青,在他看来,嫁给当地男人的女知青都是叛徒。
钟梨也知晓这件事,所以又觉得他刚才那番话说得实在是好笑。
这男知青和他们大队长也没区别,大队长希望女知青嫁给本地男人,这个男知青又希望女知青不要嫁给当地男人,觉得不能便宜这些当地的男人。
说起来,这两方都没把她们这些女同志当人看待,都觉得女同志是可以争夺的资源。
钟梨回到家拿上棉手套又去了地里,等到几个小时过去,钟梨才摘了六袋棉花,而张寒早已经完成了工作量。
从小路走出去,来到拐角处,张寒略微猥琐的笑着朝陈婉婉那边的方向走去。
“婉婉,你们这边还没弄完吧,我帮你弄。”张寒讨好地去帮忙采摘。
“那就谢谢了。”陈婉婉有些傲气地给了张寒一个袋子。
张寒随便忙活了两下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他苦心研究的诗,他开始大声念诗,羞得一向大方自信的陈婉婉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紧。
腰都要累塌了,钟梨自暴自弃地把一袋袋棉花扔在马路边,准备回知青点休息去,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往二大队的田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段浔踩到了张寒随地乱扔的镰刀。
那镰刀昨天刚被磨过,锋利得很。
赤着脚的段浔脚上的鲜血随着泥土落下,他不慌不忙地去旁边的水沟里清洗。
“我回去拿药。”即使是厚脸皮的张寒也不由得心中内疚。
“你们大队离这里太远了,去我家拿风油精来。”段浔叫住张寒,说道。
看在上辈子段浔帮过自己的份上,钟梨好心提醒,“这样会不会破伤风?还是去卫生院消毒吧。”
“什么破伤风?”段浔没听说过这个词。
“是一种被感染的病,严重能致死。像你这种被铁器伤到的伤口很容易得,而且你还赤脚在泥土上干活,更容易感染了。”钟梨皱眉看向那伤口,脚底那伤口伤得挺深的,而且面积大,8厘米长的伤口,那脚底的红肉都翻了出来。
段浔没把钟梨的话听进去,等张寒拿着风油精过来,直接把风油精倒在脚底的伤口上,强烈的刺激导致段浔疼得龇牙咧嘴的。
“风油精不是这么用的……”钟梨低声道,伤口要是溃烂感染不是小事。
可是段浔和陈婉婉都觉得只要是药就能包治百病,那风油精不也是药?包括张寒,也觉得没什么。
钟梨见说不过他们,自己离开了,回到知青点直接躺在竹椅上休息,她快累瘫了,现在什么事也不想做,不想动。
“队长,”钟梨腰酸背痛地叫住路过的大队长,“我和张寒摘了十几袋棉花,你让人去拖吧。”
大队长因为钟梨退婚的事对着她没个好脸色,“你自己没长腿?”
钟梨抿抿嘴,没说什么,只好强撑着一口气到处去借车。
一个小时后终于借到一辆板车的钟梨去地里抬棉花,此时张寒陈婉婉以及那辆段浔推过来的板车都不在,只有段浔一瘸一拐地扛着两袋棉花往二大队走。
抬完棉花的钟梨靠在板车上看着他,“你就这么回去?”
“要不然呢?”段浔微微抬起下巴有点子傲,“这点小伤算得了什————撕”
看着段浔痛苦的脸色,钟梨挑了挑眉,“我借了板车,你提着棉花坐上来吧,我推你回去。”
“这个......”段浔磨磨蹭蹭地不肯动。
“你个大男人还不好意思?”钟梨嫌他烦,“我是看你可怜才好心送你回去。”
“我是觉得不太好,”段浔嬉笑道,“你现在名声不好,公社的人都说你嫌贫爱富。我要是坐你的车和你走得近,也会带累坏我的名声。”
“...............”你一个地主家的坏分子有什么脸说我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