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顾怜容脑子是懵的。
这任谁能想到她前脚刚说了人家坏话，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不怕，错的是陛下”，结果……后脚陛下就出现了。
顾怜容觉得……她现在已经可以找块地把自己埋起来了。
顾怜容心跳的飞快，慌忙挪开了眼眸，在一旁姜钰灵的示意下准备跪下行礼。
前方的修长身影却阻止了她们，淡淡道：“免礼。”
顾怜容揪着裙角的手慢慢松开，惴惴不安地抬眸看了一眼，想试图确认萧景渊的面上有没有愤怒的情绪，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们谈话。
但她这一眼，并没有看出萧景渊面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神情冷淡，和之前见时没什么区别。倒是他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想笑又强迫自己忍下了。
顾怜容也没敢再看了，就在她紧张的心跳的快要蹦出来的时候，萧景渊开口了，道：“好巧，在这遇到了两位小姐。”
因为紧张，顾怜容声音都紧绷了几分，轻声道：“回陛下的话，是很巧。臣女也未曾想到会在此遇到陛下，如有冒犯，还请陛下见谅。”
顾怜容这话其实存了一点试探的心思——若是萧景渊没听到她们的谈话，也只会觉得她礼数周全；若是听到了……
她都这么诚恳的请他见谅了，他大概也许可能……不会跟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计较吧。
顾怜容心思百转千回，但拢在袖袍中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从萧景渊的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少女纤长浓密的睫羽正不安地颤动着。他目光顿了一下，又自她头顶戴着的翠玉莺羽步摇上停顿了一瞬，旋即若无其事地挪开，淡声道：“顾小姐客气了，还请随意。”
顾怜容立马向萧景渊福了福身，道：“万不敢叨扰陛下，那臣女二人就先行告退了。”
姜钰灵也配合的行礼。见萧景渊颔首后，顾怜容拉着她赶紧走了。
一开始顾怜容顾及自己的形象步伐还比较含蓄，但到了后来，可能是觉得走出一段距离他们看不到了，她拉着身旁的那个姑娘简直是在一路飞奔。
但身为习武之人，视力耳力具佳的孟昊兴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大笑出声，揶揄道：“陛下，看您把两位姑娘给吓的。”
“不过……”孟昊兴眨了下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陛下当真不生气？”
萧景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笑。”
他们来的确实比顾怜容两人要早一些，还恰好要自这竹林中穿行而过，但萧景渊早在听到她们开始谈论起裴中书的时候便停住脚步，想等她们走了之后再离开，也免得吓到顾怜容。但奈何——
身旁这个人憋笑憋得面容扭曲，浑身颤抖，连带着踩断了一根枯枝。不然萧景渊也不会迫不得已出来。
但，还好他听到她们谈话后就及时让身边人停住脚步了，除了同为习武之人的孟昊兴听到了她们说的具体内容后，跟着伺候的李福生和小太监们都没有听到。
孟昊兴一脸无辜地道：“臣为何不能笑？臣就高兴，终于见到了陛下口中的那位‘草包……’”
他话还未说完，就在萧景渊的冷眼注视下截住了话头。孟昊兴讪讪笑道：“臣不说了，臣不说就是了。”
一旁的李福生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一贯是一等一的强，便笑着道：“陛下，那奴才叫人去打听一下二位小姐目的，以及动向，也免得……”
说到这，李福生顿了一下，偷觑了一眼萧景渊的神色，继续道：“免得再冲撞到陛下。”
萧景渊还未开口，孟昊兴已察觉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道：“李公公这话的意思是……之前陛下和顾小姐见过面？”
李福生笑了笑，道：“陛下前不久去参加了姜太傅的七十大寿，当时宴席上顾小姐几次遇到了点小麻烦，陛下顺手都帮她解决了，也算得上是有几面之缘。”
“噢……”孟昊兴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原来陛下竟是这般的热心肠，想必顾小姐也一定感恩在心吧。”
“……”萧景渊忍无可忍，凤眸冷晲了他一眼，旋即一指抬出，还想说点什么的孟昊兴立马哑了声，捂着嘴“呜呜呜呜”个没完。
萧景渊也不去看被点了哑穴无可奈何的孟昊兴，淡淡地对李福生道：“还不快去。”
李福生心领神会，笑眯眯地道：“奴才遵旨。”
……
远远离开萧景渊一行人后，顾怜容终于慢下了脚步，道：“好险……”
姜钰灵却若有所思，犹豫着道：“陛下真的没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顾怜容惊了一下，可怜兮兮地道：“表姐你别吓我……”
要是陛下听到了，但装作没听见放她们走了，她只觉得更惊悚了……怕不是之后要找机会跟她一起算账。
姜钰灵忙安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主要陛下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让我感觉有点不安。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就不想那么多了。”
“对了，”姜钰灵忽然想起一事，道，“绒绒，你要不要试试景福寺的祈福树？据说还挺灵的。”
顾怜容也隐约有些印象，再加上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便点头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便问了带路的小沙弥，一路来到了一座幽深寂静的庭院中。
还未走近，顾怜容便已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古树，粗壮的枝丫自墙蔓延而出，叶影婆娑，枝干上绑满了或长或短，颜色不一的红布，随风飘荡。
顾怜容和姜钰灵听小沙弥简单介绍过后便领了两块细长红布，只待写好后各自挂上去。
姜钰灵很快便写好了，兴致勃勃地绕着古树转圈，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挂上红布。
顾怜容思索片刻后才动笔，小脸严肃，动笔也格外谨慎——主要是因为她想写的还挺多的，但布就那么长，只能尽可能的简练以及把字写小了。
最终，顾怜容写下了祝愿亲人们平安康健，万事如意。她见红布底端还余了一小点空地，犹豫了一下，提笔挤下了几个字——
“愿得一心人。”
看着挤挤攘攘，墨都有些氤氲开的字迹，顾怜容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
……算了，反正也是讨个好，她现在对自己的婚事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姜钰灵早已挂好，在门口问小沙弥她们的住所情况。顾怜容刚才埋头苦写，也不知道她挂在了哪里，便先围着古树转了一圈。
这棵祈福树存在的时间很久了，上面挂着的红布经过风吹日晒，有些已经开始褪色了。顾怜容便琢磨着挂在一个安全的，最好还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她转了好几圈，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勉强合乎心意的树枝。
这根树枝不算粗壮，应该是新长不久的，且因为偏僻，难得还未曾有红布挂上去，再加上上面还有着屋檐遮挡，被雨淋到的机会也小了很多。
打定主意之后，顾怜容便踮起脚尖努力朝树枝上够去，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打好结的红布给挂了上去，只是红布被悬在最前端，颤颤巍巍的，仿佛马上就会被风吹下来。
顾怜容微鼓脸颊，四下环顾，确保周围没人后，这才跳了起来，竭力把这个红布朝树枝里面怼，足足跳了好几次才成功。
完成之后，顾怜容气息都有些不稳了，脸上也浮起了两抹红晕。她恢复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发髻，便佯装无事发生地施施然离开了。
但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自檐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萧景渊眼中还残留着点点笑意，他唇角微勾，径自走到了顾怜容精心挑选的树枝旁，抬手轻松地将她的红布往里放了放，又紧了紧，确保不会掉下来。
他没有去看她的红布上面写了什么，而是将自己手中的红布也挂了上去。
微风吹过，拂动了两条紧挨着的红布，露出了上面的字迹——
“愿绒绒一世平安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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