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日的朝会上，不少大臣都感觉氛围格外的奇怪。
先是顾家一家三口上朝了之后，有人余光瞥见小顾将军竟然狠狠地瞪了梁王一眼，还以为自己险些看错了，但紧接着——
顾大将军就跟着冷笑地瞥了梁王一眼。
其余大臣：“……”顾家这是咋了。
有些大臣就开始在心里泛嘀咕——不是说梁王向顾家的嫡女求亲，这两家不是马上就要结为亲家了，怎地还搞出这幅模样。
还是说……顾家根本不愿把女儿嫁过去？！
脑子活络的大臣已经联想到顾家三代忠臣，估计是看不惯梁王如今的权势过盛，再就开始琢磨是不是陛下也有这个意思……
脑子转的慢的……就开始兴奋地看热闹了。
打起来打起来！不不不这可是朝会肯定不能打……但是看这梁王被瞪得憋屈的不行的样子也好好笑啊哈哈哈！
就这样，在心思各异，暗潮涌动的氛围中，朝会开始了。
就跟有些人预料的那样，今日的朝会一点都不平静。
先是由新任的户部侍郎提出边疆战事已定，粮草军需所需的数量也应当适量削减，否则对于国库不利。
还没等梁王那党的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右尚书仆射上表，说是既然战事已定，梁王的兵权大可交由兵部，顾将军和孟将军，从而能更好的安排士兵。
这下次就是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陛下想拿回梁王手中的三十万兵权。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梁王党的兵部尚书咳嗽一声，上前一步，严肃道：“陛下，边疆战事随时可能再犯，若是士兵尽数分散开来，恐怕战事再起时对敌不便啊！”
右尚书仆射轻哼道：“王尚书言重了，梁王殿下带兵将那匈奴人打的节节败退，我们均是有目共睹，又签下了五年互不侵犯契约，又怎会轻易再犯？”
“还是说……王尚书你觉得梁王殿下的战功有所瞒报？”
这帽子扣的可太大了，王尚书额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拱手道：“还请陛下明鉴！臣绝没有那个意思！”
萧景渊坐于上首，淡淡道：“梁王刚入京不久，太后对你颇为想念，不妨多陪她老人家一段时间，而孟将军仍在边疆守卫，兵权交于他大可放心。”
孟志东孟将军是三十年的老将，战功累累，也是孟昊兴的父亲，兵权交于他手上，任谁也不敢置喙半句。
但梁王党的人自然不甘就此兵权旁落他人，又有人上表道：“陛下，三十万士兵一直是由梁王亲自操兵训练，骤然分散开来，恐不适应啊！到时候作战——”
这人话还没说完，萧景渊朝下掷了一个茶盏，一声脆响，整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朝臣们惶恐地跪了一地：“陛下息怒……”，而那刚上表的人更是吓得浑身发软，嗫喏地说不出话来。
萧景渊冷笑一声，道：“好一个骤然分散，恐不适应！梁王可知你此行带来的亲兵都做了些什么？！”
萧景旭本一直在底下按兵不动，任他的人在前为他冲锋陷阵，但萧景渊这话乍一出口，他脸色立马变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他收尾也足够干净，按理说萧景渊不可能查得到他的！
但下一刻，萧景旭的希望就破碎了。
孟昊兴上前一步，朗声道：“禀陛下，臣昨日在郊外发现梁王殿下的亲兵无故聚集，惊扰百姓，损坏民田，现已将诸人捉拿归案，也已签字画押，还请陛下严惩！”
萧景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袖袍中的双拳也紧紧攥起，他算是明白了，他这好弟弟是在这等着他呢！
李福生早已送上新的茶盏，萧景渊端起白玉茶盏浅抿了一口，面容冷静。
那些山贼是梁王派出去的证据在昨晚就已送到了萧景渊的手上，但，为了顾怜容的名声着想，他不可能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说出来。
早在萧景旭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之前，萧景渊就已经决定要拿回他手中的三十万兵权，为此也安排了许久，昨日之事，不过是萧景旭蠢的又将把柄亲自送到了他手上。
他若是不用，那可真是枉费了他这皇兄的“一番苦心”。
军规森严，更遑论是亲兵，更是要求甚多。御史台的官员们面色严肃，纷纷上表，要求陛下严惩不贷。
萧景渊瞥了一眼下首萧景旭铁青的脸色，轻描淡写地定下了他的结局：
“梁王罚俸一年，在府中静思一月，好好管教手下的人，莫要再犯。至于兵权——”
萧景渊笑了笑，道：“就尽快交由两位将军和兵部吧。”
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萧景旭牢牢禁锢了起来，事已至此，已经不允许他说“不”了。
萧景旭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垂首道：“臣、遵、旨。臣谢陛下仁慈，宽恕了臣的罪过。”
被重重甩了一巴掌，还要向对方道谢——这其中各种滋味，也就只有萧景旭自己心中清楚了。
三十万兵权拱手让人，给别人做了嫁衣，今日又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以萧景旭的个性，又怎会甘心让萧景渊好过。
萧景旭双手紧握成拳，微笑道：“如今战事已平，陛下也已立冠，不妨早日选秀立后，开枝散叶，使我朝国事稳固，江山绵延！”
萧景渊眼中浅淡的笑意渐渐敛去了，不得不说，萧景旭在恶心他这方面，一直是天赋异禀的。
萧景渊淡淡道：“梁王还未娶妻，不若多考虑考虑自己。”
萧景旭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道：“臣早已有了心上人，若是陛下愿意为臣赐婚……”
此话一出，下首的姜太傅和顾将军等人面色纷纷变了。
萧景渊冷冷打断了他，道：“你所求之事朕也早已耳闻，不过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朕不做恶人，就算要朕赐婚，也需得对方同意。”
萧景旭迎着顾家三人要吃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拱手道：“谢陛下，臣会努力的。不过选秀之事，还请陛下再多考虑一二。”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道：“想必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乐意看到这后宫多热闹几分的。”
萧景旭话音刚落，有不少朝臣纷纷表示赞同，上表请陛下同意选秀，早日立后。其中还不乏是死忠于萧景渊的官员。
但忠于陛下又如何，谁家不想送女儿入宫宠冠六宫，若是能再摸到那皇后的位置，那更是家族几代都不愁了。
萧景渊冷眼看着底下一张张或是激动或是隐含贪婪的脸，心知选秀之事，他今日必须要应允下来了。
各怀心思的朝臣们喧闹了很久，终于发觉上首的陛下始终一言不发，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隔着冕旒，朝臣们瞧不清陛下的神情，不由心下惴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陛下沉沉的声音自上方传了下来——
“由礼部尚书着手去办选秀之事。”
朝臣们大松了一口气，欣喜的气氛在殿内蔓延来开，各个心照不宣地对视起来，礼部尚书更是收到了不少的目光暗示。
李福生扬声道：“……退朝！”
姜太傅、顾方光和其余几位重臣都被李福生叫住了，等着去乾清殿与陛下商量要事。
其余的大臣们一边朝外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礼部尚书围了起来，想从他口中探出一点关于选秀的消息来。
礼部尚书是萧景渊的人，他擦着头上的汗不敢说话——
以陛下的个性，这次能同意选秀已经是万幸了，他哪里敢乱说！
……
顾大哥和二哥特意等着顾方光从乾清殿中出来后才一起回家，等回去之后，便立马告诉了顾怜容这个好消息。
顾广行兴奋不已，道：“绒绒你不知道梁王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不愧是陛下，一击必中，梁王话都说不出来，就乖乖地把兵权交了出来。”
今日之事顾怜容还是很满意的。对萧景旭来说，夺了他的兵权无异于比杀了他还难受，更别说陛下还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惩罚了他，估计他别提有多羞辱了。
虽然昨日陛下说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顾怜容本以为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让萧景旭受到了惩罚。
顾怜容眼眸亮晶晶的，欣喜道：“真的太谢谢陛下了。”
顾广行想也没想，笑道：“爹昨日刚派人去搜寻证据，还没找出来呢，结果陛下今日已经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梁王，爹完全没了用武之地哈哈哈。”
顾方光吹胡子瞪眼，道：“好小子，瞧不起你爹是吧！你给我过来！”
顾广行“嗷”了一声，连连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爹！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顾中云在旁边看热闹，又转而对顾怜容笑道：“对了绒绒，陛下今日同意选秀了。”
顾怜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轻声道：“这么突然啊……”
顾广行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道：“也不突然啊，陛下今年都二十了，身边还没一个人。其实之前那些大臣也都提过许多次要办选秀，但是都被拒了。”
“今天是被梁王用孝道逼着，再加上确实无法再推了，陛下便同意了。”
顾中云挑了下眉，道：“怎么了绒绒，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高兴了？”
顾怜容惊了一下，连忙抿唇笑道：“哪有啊二哥，陛下同意选秀是于国于民的好事，我又怎会不高兴。”
“哦……”顾中云拉长了声音去端详顾怜容面上的神情，还没等他开口，下人来报，说是姜太傅来了。
顾怜容松了口气，忙道：“外祖父怎么来了，我去迎接！”
顾中云没跟过去，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
但顾怜容万万没想到，姜太傅见了她的第一句就是——
“绒绒，你愿不愿意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