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映照着沿途的半面墙壁，苏循避开人潮，走进大片阴影中，独自离开。
半晌，他突然回头，见半天都没有人上来找麻烦，少年垂着眼皮傲慢地轻嗤。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苏循伸手从兜里掏出老师开的临时出入的证明，他伸展开来，给门口的保安看过，然后彻底头也不回，迈入热闹的长街。
他也不怕那些人记仇找麻烦，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到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只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
校外，一整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小摊，摊面虽然简单，通常就一个小推车推着，里面却藏着不少好吃的东西，都是学生爱吃的经典小吃。
一路下来还有一些陈旧的打着老招牌的小餐馆，虽然装修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却最是地道。
关键是价格还亲民，几块钱的东西，份量特别实在。
但这一路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苏循避开最是拥挤的地方，独自走到对面那条多是生活用品的那条街。一直顺着往下走，走了大概十分钟，才总算没上面那么聒噪拥挤了。
他随便选了家合眼缘的饭馆，进去才发现自己选择困难症发作，就随意点了碗牛肉面，九块钱。
可能是这家店位置太靠下的原因，大家都懒得走。店里除了几位附近的居民外就没什么人了，面上的倒是很快。
牛肉是提前卤好的，老板将面条丢下去没几分钟就捞了起来，还顺带烫了几片生菜叶子。
劲道的手工面条包裹着诱人的糊辣壳油辣子，面上还铺着三四块汁浓味厚的大块牛肉，色香俱全，勾得人垂涎欲滴。
苏循习惯性将肉块扒到一旁，留到最后。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由于最开始忘记给老板说少加辣了，这边的口味较重，他被辣得出汗，嘴唇红彤彤的，鼻子上都是沁出的小颗汗珠。
他伸手抽了张纸，囫囵地擦去汗珠。就在这时突然看到了不知何时趴在他这张桌子旁的那条瘦不拉几的大黄狗。
其实刚出校门他就看到过它了。
这条脏兮兮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大黄狗一直在街上嗅来嗅去，然后在垃圾桶旁扒垃圾吃。
也不知它是何时跟上他的。
这时，见他看它，它倒像是通了人性，吐着舌头，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全程一声不吭，就像个讨食的小孩儿。
它实在是聪明，就像是认定他会给它扔东西吃似的，所以一直跟着。它身体瘦削，抬头看着他时就更显得那双眼凹凸硕大。
苏循也没刻意赶走它，他沉默地夹起碗里的一块牛肉，放在塑料杯里涮了涮，然后弯腰丢到大黄狗面前。
它一口就吞了，像是还不够塞牙缝似的，几秒吃完后继续盯着他。苏循犹豫了一下，索性将剩下的两块也丢给了它。
它囫囵吞下。
自己也没有肉再给它了，苏循没再理它，低头嗦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面。
然后付钱离开。
走出饭馆，他习惯性地抬手去看腕上的手表，后知后觉才想起早就摔烂了被他收了起来。
苏循掏出手机，去看时间。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他走得快的话去教室也就需要十分钟。
但他不急着进去，那碗面对他来说味道重了些，吃完嘴里咸得发苦，他打算先去校门口的超市买瓶水。
他插着蓝牙耳机边听歌边往上面走，一路安静，只听得耳机里温柔清澈的女声。
苏循去的时候人还不多，他在超市的冰柜里拿了瓶冰水，出来才发现大黄狗竟一直跟在他后面，就像条被污水喷溅过的脏兮兮的尾巴。
它又脏又臭，身边还有苍蝇围着它打转，很快被超市外的人嫌弃地尖声驱逐。它看上去委屈极了，在外面摇头晃脑地转着圈圈。
但见着他，它立马就跟见了主人似的，急忙凑了上来。
苏循：“…”
不过给了它两块肉而已。
倒惦记上他了。
……
太阳彻底落下，天色渐晚。
有些人都已经吃完饭拿着饭盒从食堂回来了。
宋轻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个足球队的人过来道歉。
虽然也就只有一个人，但比起其他人最开始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他这态度已经让人解气很多了。
被他耽误了一会儿，她和田园去食堂的时候只剩一些汤汤水水了。
于是她们决定去外面解决这一餐。
两人去常去的那家小餐馆，一人点了一碗盖饭。
田园快速刨完碗里的米饭，站起来。
“亲亲，我去买瓶水。你要吗？”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
宋轻也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撑得她一下差点没站起来。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每次在外面吃饭都会提前让老板少煮点。但这些老板是真的实在，就跟亲爹亲妈似的，生怕孩子没吃饱。
到了小超市。
本就不大的地方里里外外全是人。
宋轻从入口的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见收银台前还有好几个人，她和田园乖乖地站在后面排队。
宋轻转头和田园闲聊打发时间。
前面，有些走读生经常在这里买东西，和老板混得熟了，边付款边和老板攀谈：“叔，你这牛牛啥时候放这的？之前好像还没有？还怪好看的。”
“那是，老丈人送来的，听说花了两三千块钱，我拿来当镇店之宝。”老板边接话手里的动作也没慢下来，嘴里熟练地算着：“你看，放这里后这生意果然好的不得了。给，你这刚好三十块钱，要袋子吗？”
“不用了，现在学校管得严，不能带零食进去，我等会儿直接塞外套里。”
“行。”
站在超市出口剥着火腿肠包装的苏循闻言疑惑转头，一时没听懂他们刚才说的方言是什么意思。
牛牛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两三千块钱…
他淡淡瞥去一眼，见那人嘴里的牛牛居然是个易碎的瓷娃娃，类似于招财猫那种。
可是，牛不就行了，还牛牛…
少年额前的黑色碎发松散地耷着，嘴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里的人说起叠词来真的和吃饭一样平常。
见商家就这样将价值两千块钱的东西随意地放在收银台边，他忍不住腹诽：放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可不就是直接放在了死路上？到时候啪地声音一响，再贵也变得不值钱了。
苏循在心里嘀咕着，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后面低着头和身边人说话的宋轻。
苏循将手里撕开的火腿肠往乖乖坐着的大黄狗面前一扔。
它起身一口就咬住了，但嚼着嚼着掉了半截在地上，被谁路过不小心踢了一脚，踢到了人群当中。
它连忙去找。
苏循光顾去看那边的宋轻，一时没顾上它。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什么东西蹭了我腿一下…啊！好脏的狗，过去！”
“天啦，它不会咬人吧！”
“卧槽，好恶心，你脚上是踩屎了吗？”
“去nmd，这明明是谁掉地上的火腿肠，害得老子还差点摔一跤！”
“我去，谁他妈踩了我一脚！”
“诶，前面疯了吗？挤什么挤？”
“别挤，我要站不稳了…”
被大黄狗一搅合，人群推搡着，接二连三撞到超市的货架，上面的零食天女散花似的，滚落一地。
“怎么回事？”
人群推搡之时，宋轻下意思将田园往后挡了一下。
他们来不及撤退，有人突然被猛地撞了过来。
眼看着那人就要直直地撞在自己身上，宋轻无处可避，瞳孔地震。
苏循本就在出口，几步就跨进了超市里面。
他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却没站稳，就被什么东西拌了下，他微一踉跄。
伴随着“砰”的一声，接着是老板焦急而心碎的声音，“啊！我的牛牛！”
苏循回头，搭在宋轻手腕上的手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