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公主最近是看在棠棠的面子上才对沈语荷态度稍稍缓和,听过陈尚珠的话后,登时那点勉强维持的面子都不想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想罚沈语荷跪下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棠棠不动声色地看了母亲一样,继续斥道:“沈语荷是我的姐姐,她什么样儿我不知道,轮得到你从那乱嚼舌根!”
陈尚珠看出长公主已有所动摇,继续抓住薄弱之处攻击:“沈语荷和郡主毕竟不是同胞姐妹,庶出的教养肯定不如嫡出,郡主心善,别被她骗了自己都不知道。”
棠棠眸光一闪,好机会,敌人露出破绽!
她不动声色道:“按你的意思,庶出的教养就低了,就肯定满嘴胡话了是不是?”
陈尚珠怔愣一瞬,然后脑子嗡的一下,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棠棠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砰地一声猛拍桌子大喝道:“你可知道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所出,其余皇子公主都算是庶出,你方才那话就是除了靖王,三皇子、九公主还有其他一众皇子公主都是没教养,爱说瞎话之人了?!!”
这话效果极佳,德妃的脸立即就沉了下去了,连长公主都收回了怒视沈语荷的眼神。
棠棠继续撤热打铁:“你我九公主还有我姐姐,同为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左一个勾引有一个有意,说着不觉着害臊吗?!说这个说那个,我看旁人都好得很,就你自己心思深!”
呵呵,就你会转移矛盾吗!
此时陈尚珠已经冷汗连连,她万万没想到脑子总共不到二两沈语棠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不仅咄咄逼人气势汹汹,还每句话都直捣要害,她被生猛有力的发言怼懵了,嘴巴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棠棠心道:这才哪到哪啊,还没完呢,接招吧大妹子!
她换了角度进行攻击,发出一记灵魂拷问:“你若真是九公主的好友,那我问你,公主落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陈尚珠道:“我,我,我....”
棠棠:“你什么你!你躲得远远的去了是不是?!我瞅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陈尚珠面如死灰,颤抖着说道:“当时我实在是吓坏了,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九公主...”
“你吓坏了?!我掉水里面去了都没吓坏,还能拼着力气把九公主送回岸上,你怎就吓坏了呢?还是你这个尚书小姐更娇贵点儿,本郡主是糙养的?!”
陈尚珠实在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场景了,慌乱间她冒起一个疑问,她沈语棠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余力救别人呢?她一向病恹恹的,况且也没听说过她还会游泳啊!
陈尚珠心理防线已被彻底击垮,抓住一点就什么都不管了赶紧反击道:“真是郡主救的吗?您还会游泳?”
棠棠早有准备,指着她对德妃和长公主说道:“母亲,德妃娘娘,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满嘴谎言的毒妇还觉着我说谎呢!”
“告诉你吧,我是不会游泳,但池塘底有石头,我是借着石头的力走到岸上的!”
反正黑灯瞎会的也没人看清,还不是棠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而且,最重要的,她还有人证。
“当时三皇子就在池塘边,德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三皇子取证!”
德妃马上说道:“萧儿一早就同我说了,郡主宽容大度临危不惧,拼着命把九公主救上了岸,我又岂会怀疑?!”
话说到这份儿上,此役基本完结,不过棠棠还需继续攻克下长公主。
“母亲,陈尚珠如此说辞实属对将军府不敬,要知道姐姐虽是庶出,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她这样污蔑抹黑姐姐,就是在指责您这个嫡母教女无方,在说我们整个将军府风气不好!”
长公主幡然醒悟,振袖怒道:“此女其心可诛!”
陈尚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回天无力了,颓然倒地。
陈尚珠像一团软泥般被人架了出去,明日等奏禀皇上后发落,德妃拉着长公主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沈语荷则是感激地向棠棠道谢。
然而棠棠却没有心思享受胜利的喜悦,她有些担心裴慕。
刚刚情况慌乱来不及细想,现在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她竟是拜托的长公主来找人照看裴慕,原书中长公主因丈夫的残疾恨死了梁国人,在原身和裴慕成亲后经常给裴慕下绊子,长公主这样恨裴慕,会找人帮忙照料他吗?
裴慕此时恐怕和原剧情一样,穿着湿透的衣服,独自在寒风中走回质子府。
天,想想都觉着可怜。
而他这么可怜,正是她去刷好感值的机会!
于是棠棠借口说要回乾阳殿玩溜了出去。一番查找后果然发现裴慕不在乾阳殿,她直奔冷宫方向,终于在半路发现了那个踽踽独行的暗红色身影。
这条通往冷宫的路并没有因为除夕而显出一丝一毫的喜庆,连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到这都稀少了,零星地意思了几个了事。喧嚣和人气被隔绝在外,石板小路一个行人都没有,空旷得吓人。
棠棠飞奔的脚步声打破了空寂,前面的人怔愣地回头。
裴慕扭动快要冻僵的脖子,一转身就看见棠棠火红的身影。
少女背光朝着他奔跑,鲜艳的斗篷虽着动作翻飞,热烈而鲜活,像一团热烈的火焰。
可能是不顾一切地跳入冰水中救人,却只能看着沈语荷被齐萧抱走的失落感太过强烈,可能是浑身湿透被人晾在哪里的滋味太过难受,抑或是他马上快要被冻死了,意志力在这一瞬间薄弱到顶点。
他忽然很想化作飞蛾,扑向那团火焰。
这个念头只存在一瞬,马上就被他扼杀了,他甚至因此而产生一股自厌般的情绪,在心里狠狠辱骂自己恬不知耻、软弱无能,是活该任人蹉跎的下贱货,此时此刻竟因沈语棠的出现而不由自主地欣喜。
裴慕在心中变着花样地骂自己,逼迫自己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但是一切还没酝酿好,就目瞪口呆地看见少女边跑边解开了自己的斗篷,然后双手一甩,那大红斗篷就铺天盖地地朝他飞来。
他的四肢被冻得僵硬,躲闪不及,被斗篷盖了个正着。
五感皆被冻得有些迟钝,但那一瞬间他还是闻到了淡淡的水果香。柔然的狐裘斗篷还带着少女的体温,罩在他身上时像一个温暖又不容拒绝的怀抱。
裴慕又羞又恼,僵硬地抬起手像拽下斗篷,然而此时棠棠已经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身前,向他伸出了双手。
“你...要...干什么?”他的冻得直打颤,每说一个字都分外艰难。
棠棠没有看她,抿着嘴为裴慕把斗篷系好。
见到裴慕之前,那些悲惨的描写不过是分配给男配的文字,直到跑近的那一瞬间,棠棠才亲眼看见他的情况有多糟糕。
裴慕的衣服从衣摆开始已经冻上冰了,头发也一条条地结了冰,浑身上下只有手中抱着个小小的汤婆子,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他的。他浑身打着摆子,边颤抖边小步向前移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冻成冰雕。
棠棠心里真的很难受,而且她相信任何一个有点同理心的人看见裴慕的样子都会难受。棠棠不禁在心里骂作者不是人,把人往死里面虐着写,正常人被大冬天浑身湿透地在外面走,不死也残疾了吧,真是虐人连常理都不顾!
棠棠越想越气氛,像牛一般喷出大量白气,然而那些白气却如雾般弥漫开来,将她的脸氤氲似得梦境般朦胧。
裴慕低头看着她的手停在他锁骨前系带子。棠棠比他矮了半头,他此时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眸、睫毛下的阴影,和抿着的嘴角。
她脸颊上的曲线饱满而柔和,背后微弱的红色灯光给她镶了条暖融融的红边,脸颊上的细小汗毛也被照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斗篷。
不得不说,斗篷很厚实,狐裘很温暖,他确实好了一点。
但他不需要她的施舍。
她以为她是谁,想侮辱人的时候就把人当污泥般踩在脚下,兴致起来的时候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一个劲儿地往上凑,当他是那么好戏弄的吗?!
想到这裴慕伸出手就要解开斗篷。
但是棠棠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傻子般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跑?为什么突然要跑?!
疑问还没说出口棠棠就已经拽着他狂奔起来,裴慕胳膊腿都冻僵了那经得住那种速度,几乎被拽了个趔趄。怒意在胸膛蔓延,她果然不怀好心,他恨恨地想。
棠棠却忽然放慢了速度,抱歉地说道:“忘了你身子虚,不能一下跑太快。”
“就算穿了斗篷还是不够的,你要动起来,动起来身上才能暖和,不然会生病的。”她耐心地解释道。
裴慕:....
他默不作声地挣开棠棠的手。
棠棠现在只穿着一套袄裙,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十分单薄,但实际苟命技能的附加功能还在发挥余热,所以她一点也不冷。
不过她见裴慕不动,还是装模作样地搓了搓胳膊说道:“我可不管你了,我自己还冷呢,你不跑我跑!”
说罢她自顾自地向质子府方向跑去。
棠棠故意跑得很慢,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在寒夜之中,像律动的心跳。
她慢慢跑着,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然而好一阵,身后并无声响。
棠棠有些泄气,果然原身做得太过火,仇恨值不是那么容易降的。
她越跑越觉着失落没劲,步子越来越慢,在她快要停下来时,孤零零的脚步声忽然有了伴奏,又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
棠棠欣喜地转过身,看见裴慕正吃力地朝这边跑来。
他嘴边呼出大口白气,细小的碎发冻成冰条随着奔跑的动作抽打着面颊,他跑得踉跄艰难,却没有停下。
棠棠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飞奔到他身边,掉了个头,和他并肩奔跑。
“加油啊,裴慕!”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行程太忙了,都不让人喘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