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里,佟穗家境优渥,从小娇生惯养,标准的无忧无虑白富美。
然而,在佟甄和岑漾闹离婚的那年暑假,佟穗被送到乡下,一个打碎她公主美梦,让她尝尽“辛酸苦辣”,看到世界另一面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遇见了虔清予,不一样的是,彼时他是家庭幸福美满的小少爷。
一个来体验生活,一个被迫远离纷争,短暂的接触让佟穗的伤口迅速被舔合,也让她一夜之间长大学会独立和对自己负责。
佟甄再婚后就把她接了回去,不到一个月,就有了后妈。
她这个后妈对她不错,兢兢业业的履行她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要一个孩子。
他们爱佟穗是真的,但生在高层商群里的孩子,他们得先适应且认定一件事。
联姻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虔清予父母都是政圈大牛,书香门第,不会也不屑参与。
他们有底气给虔清予绝对的选择自由。
佟穗不一样,佟甄的事业经历起起伏伏,一直是不稳定的状态,他们要想在这个圈子里屹立不倒,势必要能抓住另一块可以相并的浮木,以此集结成大船,获得双赢。
她会被推出去,是迟早的事。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知世故而不世故,有点锋芒来掩盖自己的内心的那份纯净,她接受颜节的这份喜欢,就像是在圆一场对等关系。
每当看到他背后那道疤,就会记起颜节的话,“我这道疤,是替你挨的。”
从她和颜节成为“恋人”那天起,两家就默认,联姻志在必得。
他往上扣住她脖子,试图让她回忆起这些从小到大就被灌输的观念,“你得庆幸,现在佟家公司发展得还不错,但颜家更甚一筹,如果我想,动点手段就能把它吞并,你依附我,是迟早的事。”
颜节的眼角发红,手上没使劲,说话的语气却是在放刀子。
“听话一点。”
“等我拿到公司主动权,我们就结婚。”
她和颜节的每次开场,都以这种方式熄火,她的挣扎变成无力的软空气,消散于无形。
佟穗喉咙发紧,扣在她脖颈上的手也像无形发力,让她想起小时候在猢村的回忆,逼着自己说出话来,“颜节,你喜欢我吗?”
他没否认,“当然。”
“喜欢我,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喜欢我,为什么不尊重我的职业?”
“喜欢我,为什么每次我说话不如你意时你就要这样对我?”
积压已久的情绪通通在这一刻爆发,干燥的冷空气在半空沾了点湿意,结成冰点,让两人的关系直接冷冻,封存在初冬。
“我不想和你结婚。”
他的手在这一刻骤然松开,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样的话你最好是在开玩笑,不要一而再再而三——”
“我是认真的。”
佟穗和他在一起这一年就像处在一个随机选择但是选错了道路的迷宫里,总是不自觉的往一堵墙上撞,她有点累了。
“上次和你说分手是认真的,这次和你说不想结婚也是认真的。”
“我不会去你的公司,也不会继承我爸妈的家业,我会继续当一个天空观察者,记录每一片云,我喜欢这件事。”
她深呼吸,彻底吐出心底的不快,“我不喜欢你。”
“好,佟穗,你干得好。”
颜节拽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拖出温泉室,踉踉跄跄得上了顶层。
门一开,他就推着她压了上去,反剪着她的手在腰后,一手覆住她的眼想要吻下来,贴近的那一刻,颜节的手感受到一点湿意。
她哭了。
佟穗打小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到现在为止,就两个人,让她掉过眼泪。
虔清予和颜节。
游轮在暴雨里疾驰,她和他的电话都响个不停,干燥又湿润的闷把人的意志压抑到了极点,她的泪也像失修的开关,止不住的往下掉。
颜节不耐烦得划开自己的手机,接下通话。
“怎么不早说,上来就上来,多几个人这艘船也沉不了。”
电话挂断,又再次响起。
“见谁?”他的目光移至佟穗身上,多了点好奇。
“行,我带着她一起下去。”
他从柜子里抽出一张面巾,细致的给她擦眼角的泪,话里却全是戏谑,“别哭了,听说有人为了你上了船,我倒要看看,是谁?”
说话间,他刻意瞄了眼她的手机,“我说呢,你最近怎么这么反常。”
佟穗的眼睛被泪浸满,脖子上一蹭就红,泛起大片红疹,任由他拖拽,下了电梯。
二楼的休息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他开了间新房间,邀请电话那头的几个人进里间。
推门进来的是个深蓝的身影,连帽卫衣衣领大肆敞开,露出流畅锁骨线条,衣服之下散发着青年的蓬勃气和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
他似乎是带着一身寒意,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发,发尾湿哒哒的,窗没关紧,呼啸的风灌进来,雨水混着海水的腥咸充斥着整个房间,游轮小幅度的摇摆。
“佟穗呢?”他视线游走一番,没搜寻到想要的人,开门见山的问。
颜节闻声去拉支起的那张挂布,一点点显现来人的身影,对上他的视线。
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相悖的气场在两人面对面之后火速拔升,激烈的打架。
横冲直撞的风撕扯着两人的衣摆,萧煞的凛冬好像在这一刻燃起点暖意,蓄发成待炸的火罐。
佟穗注意到颜节的反应不对,直接拉开整个帘子,昏暗的视线瞬间大亮,几个小时前才见到的虔清予,换了身衣服,又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她有些意外的朝他走去。
仅迈出一步,被颜节拽回来,他突然抽了疯似的,笑了声,缓缓道:“你看清楚了,谁是你男朋友?”
虔清予似是被这话惊了一刹,原本清冷的神色暗下来,嘴角难得扬起的笑意坠下去,发狠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颜节把人往身前一揽,得意的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是得到了战利品,“佟穗是我女朋友。”
佟穗原本没平复的心情因此火上浇油,心生绝望。
对颜节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流于表面的嫌恶,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当初两人转变成男女朋友关系,确实是她默认。
她逐渐也开始讨厌那个自以为什么都懂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
轻易踏入一段感情,又经营的像个傻子,而且还是个被动者。
要知道,在她给自己立的规矩里,她从来都是主导方。
于是挣开他的束缚,走到虔清予面前,轻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在想,要怎么和他解释这段即将走向尾声的感情。
然而虔清予没追问她,像以前一样,询问她的意见,“我这次回国应该会待很久,要不要聚聚。”
颜节被虔清予这副完全不在意他存在的样子激怒,走到他面前,推开他,再次强调道:“她是我女朋友,你应该问问我同不同意!”
这一推把虔清予一向信奉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则给彻底打破。
他利落撕开手上的手套,直接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颜节不受防得往后倒,后脑勺“哐”的撞在墙上。
“颜节,你给我放尊重点,她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支配的物品,我在问她的意见,她点头或摇头就行了,你有什么资格凑上来?”
佟穗被这一吼吓了一跳,护着虔清予的手,“你疯了?”紧接着去扶顺着墙单腿撑坐在地上的颜节。
他的力量本就低虔清予一头,他这一年来的健身成效还不显著,比起常年在外出探查任务的虔清予来说,无论是在自律和身材上都遥遥不及。
他这一拳挥得没留余地。
颜节往嘴角抹了一把,把血沫咽下去,冲他冷笑一声,“你下手还挺重,怎么?嫉妒我?终于有比不过我的地方了?”
佟穗听不下去,“你别说了。”
她去扶他的手被他狠狠拽着不放,使了劲的扣住,“所以你是因为他才跟我提分手,是不是?”
她挣脱不开,死心的闭了闭眼,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冷声道:“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吗?”
“我和你在一起一年,他今天才回国,我怎么可能因为他和你提分手?”
颜节解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嘲的笑道:“所以你们俩是早就商量好了,只要我同意分手他就会回来是吗?”
“……”
“不是。”
他撑着墙起来,拽着佟穗的手依旧没放开,显然没相信她的话。
自卑、嫉妒、不甘、扭曲搅和在一起,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那些年躲在暗处窥探的一切,都伸出黑色的触角,在疯狂的攀升,好像只要他不禁锢着佟穗,她这个人连带着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离开。
“我不会同意分手,你等着来求我吧。”
佟穗的脖子上的红点还没消下去,连成一片片的红肿,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虐待了一样。
虔清予上前把他扯开,顺势掐上他脖子把他再次砸在墙上,眼中的怒火越燃越盛,“佟穗的脖子,是不是你掐红的?”手上的力度又紧了些,“你怎么对她的,我就怎么帮她还回来。”
局势突然逆转,佟穗的心脏猛缩,一抽一抽的痛,“虔清予!你冷静点。”
虔清予很少生气,他突如其来的怒意让佟穗对他的记忆也产生了扭转。
他的手在佟穗的这句制止下,倏然松开,重新裹上手套,拉着佟穗往外走。
室内余留的那一丝不太明晰的血腥气数秒间就被裹着雨水的海风吹散,颜节喘着粗气,心里早就盘算的事情,在虔清予的提前出现下,又推至眼前。
“虔清予,下次再见到,我会让你跪着出现在我和佟穗的婚礼上。”
作者有话要说:青鱼:啧,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