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细微表情能透露很多东西,不同的人,即使用同一张脸皮,细微表情不可能做到一致。
顾骁本就长相端正,温润如玉,但自康梓岳“穿来”后,他性子张扬,眼尾眉梢就都是轻狂之意。
如今,钟苓苓在这个“顾骁”的脸,只看到内敛、自持。
她试探着问:“你还记得你叫顾骁么?”
顾骁皱起眉头,许是看钟苓苓不像奸人,应答:“姑娘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顾骁。”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钟苓苓赶紧让小环翠翠拿镜子来,说:“你且看看,这镜中的人,是不是还是你?”
男人皱紧眉头,他朝前走两步,终于看到了镜子中出现的模糊人影——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他难掩惊讶:“这是谁?”
钟苓苓心情复杂,说:“我夫君,顾骁。”
他怔了好一会儿,问:“我这是……夺舍?”
钟苓苓想了想,说:“应该叫穿越。”
他又问:“那这是哪?”
钟苓苓答:“黄州申县,顾宅。”
“顾骁”对着镜子摸摸脸,半晌,他似是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皱起眉头:“穿越,怎会有如此诡秘之事?”抬眼,声音低下去,“我本是虞阳侯之子,姑娘莫不是明知如此,将我画成这模样,诳我?”
潜台词就是说,他身份尊贵,钟苓苓看上后,故意诳他。
钟苓苓便侃道:“巧了,上一个穿越的说他是位面之子,长安城可有‘位面侯’?”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康梓岳,这个新顾骁和他比起来,说的话也不算什么。
她不再看新顾骁,惦记着还没吃完的饭,正准备离去,忽的身后顾骁声音沙哑:
“请姑娘赎罪,是在下无礼,口出狂言,只因这一切……实在奇怪。”
不止钟苓苓愣住,连小环翠翠都懵了,啥呀,他道歉了?
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她再度打量新顾骁,他两手交错作揖,身子半弯着,配上认真的神情,是认错的模样。
如果是康梓岳,肯定死活不会认错。
简单说,他居然是个正常人!
她遽然感动,心里冒出“温文尔雅”“涵养”“懂礼仪”等标签,方才那点不满瞬间消弭,其实能理解,遇到“穿越”这种事,情绪不受控也算正常。
只看他微微抬眼,道:“在下姓覃,西早覃,名屏绍,不知姑娘贵姓?”
听,多有礼貌,钟苓苓从没觉得顾骁的脸那么顺眼,当真是气质养人,是老天看她先前太辛苦,然后派了个真君子来吗?
看来她想要的小日子,有望!
她心口一暖,解释说:“我姓钟,还有我不是姑娘,是夫君的妻。”
覃屏绍脸颊浮红雾,抿住嘴唇:“抱歉……我从未娶过妻。”
还这么纯情!钟苓苓忍住笑意,说:“无妨,按你的习惯来便是,我们只住在一起。”反正也没有夫妻之实。
留下饭食,她去看药。
她心情颇好,嘴里哼着小调,见猪猪走过来,忍不住抱起它,高兴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虽不知道康梓岳去哪,不过他既然能从所谓二十一世纪穿来,估计也是穿回去了。
人各有命,她只能祝康梓岳未来顺利。
当下,更重要的是,新来的这位,看起来靠谱。
她分了点鱼给猪猪,说:“猪猪还没见过新的顾骁吧?”
橘猫胡须一动,转了转金黄色的眼瞳,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钟苓苓爱极了它这副仿人的睿智感,揉揉它耳尖,解释:“康梓岳噎晕后,来个新的,君子,有涵养、懂礼仪,温文尔雅的气度不是装出来的。”
温文尔雅,有涵养,懂礼仪。橘猫觉得这几个字有点耳熟。
钟苓苓笃定:“我看人从没看错过,他靠谱。”
啊,橘猫想起来了,他确实觉得该有个温文尔雅、有涵养、懂礼仪的人陪她。
然后,这个人就出现了。
钟苓苓柳叶眉微扬,眼儿媚,嘴唇红润,白瓷一样的肤色,眉眼间清丽逼人,这么一副好颜色,终于有人采撷。
如果猫有表情,肯定会笑容逐渐僵硬。
他嚼鱼的速度逐渐变缓,吃不下去了。
钟苓苓还觉得奇怪,问:“怎么了?不好吃?”
橘猫心情复杂。
小环和翠翠则在一旁叽里咕噜。
小环说:“爷该不会撞邪了吧?刚走一个姓康的,又来一个姓秦的。”
翠翠懂得多,说:“爷说了是那个覃,听说长安虞阳侯确实姓覃,覃屏绍……对了,夫人,小环,你们知道当今太子名讳么?”
小环摇摇头。
钟苓苓淡淡说:“是叫谢缙吧。”
申县天高皇帝远,关起屋来,大家也都是熟人,所以她们聊得开。
翠翠不认字,便问:“夫人,缙字是不是和绍字长得像啊?”
钟苓苓说:“都是糸,左边一样。”
翠翠说:“这就是了,小时候听村里先生说,覃氏虞阳侯,尚了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所生之子大富大贵,虽是姓覃,却能随皇子们的辈分,所以缙和绍,长得像。”
小环“嘶”了声,颇为惊喜。
翠翠激动,说:“如果因缘际会,覃家麒麟子到我们这儿来,夫人岂不是也能跟着大富大贵?”
皇子们?钟苓苓嘴角微微僵硬。
翠翠没察觉,仍噼里啪啦:“现在那传奇《昭云公主传》,就是按覃屏绍母亲为经历写的,呀,他尚未婚配,也是长安城香饽饽,不亚于太子殿下。”
钟苓苓盯着药罐子,忽然道:“药好了,翠翠拿过去吧。”
翠翠这才住嘴,离开厨房。
小环则搓搓手,煞有其事地拜老天:“老天保佑,如果真是这样,夫人就要发达了啊!”
钟苓苓笑了声,把猪猪提起来,道:“拜它更有用,它可是在香案下滚过一圈,也算半只佛猫。”
橘猫瞳孔竖成直线,龇牙,不怒自威。
小环居然忍不住一抖:“好凶啊!”
钟苓苓没有留意。
她皱眉思忖。翠翠一番话点醒了她,如果覃屏绍和太子那么亲近的关系,那这个人不能留在身边。
和周国太子扯上关系?简直没办法想象。她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郁闷,叹口气,说:“小环,准备一些盘缠。”
小环奇怪:“夫人要远行?”
钟苓苓说:“不,我给人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哔哔,请佛容易送佛难(虽然不是她想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