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源微微张开嘴,他的书箱里也有一枚墨腚,应该就是这种最便宜的烟煤墨,他之前估摸着至多也就几百文钱罢了,没成想却那么贵!
想到他每日里都会写十几张大字,耗费的纸张与墨得有多少啊!
而且他的字依旧没有什么长进,虽然也有进步,但实在是太慢了。
爷爷之前说练字这件事是不能看天分的,必须要下苦功夫才能看到成果,是以他便每日里都练字,就算现下放假了,他还是日耕不跌。
可是现在他突然有些丧气,按他这个法子用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买墨腚了。
而且他刚开始学写字,写的还是大字,如此一来耗费的墨就更多了。
不光墨,还有纸,一刀纸差不多是100张左右,按照他这个“造”法,至多不过十几日就得耗费一刀纸。
他这才刚开始念书呢。
不行,不能这样,得省着些用。若不然家中供他念书得花费多少银钱啊!
他们家里虽然有个秀才,每年开办学堂也能挣些银子,但毕竟这学堂是开在村里的,收的银钱也不贵,却是挣不了太多的。
他爷之前倒是嘴里念叨着,若是学堂开在镇上,得多挣不少银钱,但是前提得是在镇上有宅子啊!
若不然想开也开不了!
姜源见他爷爷付完银钱就要走,眼睛一暼突然看到柜台后头的长条桌上,放着一筒有些旧的毛笔。
他松开爷爷的大手,快步走到长条桌前,果然看到桌子的角落处摆着一个用竹子做的笔筒,不过好似因着放的时间太长了,笔筒的颜色都已经变成黑色了。而内里盛着的毛笔,各有各的瑕疵,有的是笔杆处有些斑驳,有的是毛有有些不均匀,还有的笔杆直接断了就剩半截了。
“掌柜的,这筒笔是怎么卖的?”
掌柜的自然也是注意到姜源的动作了,他看了一眼便说道,“小儿郎,这筒笔坏了,是不能用来写字的。”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用吧,但写字时多少会受到影响,像是那毛分布不均的,写出来的字就会“劈” 。
是以这种笔,除了那些实在念不起书的人会买,就算是普通读书人家,也是看不上的。
掌柜的脸上带着诧异,这姜秀才家还算不错啊吧,怎么连普通毛笔都买不起了?就算买最便宜的羊毫笔,也只需要花10文钱啊。
也不对啊,刚才姜秀才还花了三两银子买墨腚呢。
姜源费力的昂着头看向掌柜,“我知道,我想买是有用处的。”
“哦,你有什么用处?”掌柜的来了兴致。
看着面前的小大人,他脸上带着笑问道。
这时姜伯成也走了过来,“源儿,做什么呢?你奶还在等着呢。”回去晚了老婆子肯定还要念叨。
姜源没看姜伯成,而是看着掌柜说道,“虽然这种笔不好在纸上写字,但是我可以蘸上清水在木板上写啊,又不废墨又不废纸。”而且这笔应该也不贵。
左不过三五文钱罢了。
姜源又接着说道,“掌柜的,这笔都坏了,想来你也不好卖出去,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两支吧。”
他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又看向他爷,“爷,我有钱,我自己买。”
掌柜的和姜伯成一时间都愣住了,两人先是对视一眼,掌柜的先开口笑道。说道,“姜秀才,你这小秀才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懂事能吃苦,必是要有大出息的!”
这次姜伯成没有反驳,因为他还未回过神来。
“这样吧,一支笔我一文钱卖给你如何?”掌柜的说道。
其实这样的瑕疵笔,确实如这小儿郎所说,很难卖出去的。
都说三岁看老,而这小儿郎眼看着是有出息的,还不如结个善缘,把这毛笔半卖半送给他。
他原本是想直接白送的,但也怕姜秀才心中不高兴,读书人都有风骨,是不愿接受嗟来之食的。
而且他心中对姜秀才的这小孙子极是喜爱,他若是白送,也怕他再养成爱占小便宜的习惯,介时再只想着伸手问别人要,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如此可见掌柜的一番良苦用心。
姜源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一文钱,怕是连成本都不够吧。
“掌柜的不会亏本吧?”
掌柜的笑了,“放心吧,亏不了。”他又看了姜秀才一眼,见他已经回过神来了,脸上也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他心中涌上羡慕,若是他的孙儿也这么争气就好了。
“你要几支?”掌柜的把笔筒从长条桌上拿下来递到姜源面前,“自己选吧。”
这小童身量还没有桌子高呢,他把笔筒往下伸了伸,让他能够到。
“要两支,不,四支吧。”姜源本想着买两支自己用的,但想到二哥姜茂,他又改了口。
姜茂念书的刻苦程度无他不相上下,等回头他把这法子教给他,也能省许多笔墨呢。
姜源从笔筒中挑选了四支笔杆有些斑驳的羊毫笔,这四支笔其实并不影响使用,只是外观看着不雅罢了,便是用来在纸上写字都是可以的。
他递给掌柜的四枚铜钱,“谢谢掌柜。”他知道这个价格,定然是掌柜的照顾他了。
看着这一老一小离去,掌柜的复又叹了一口气,要是这孩子是他孙儿就好了。
小小年纪,既聪慧机灵,品行看着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能吃苦。
有天资的孩子不少,但既有天资又能坐的住念书的却不多啊。
想到自己家里那个被老娘、媳妇、儿媳妇宠成娇儿的大孙子,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孙子再长在内闱了。他今年也六岁了,该把他送到学堂念书喽。
出了书斋,姜源好奇的问他爷,“爷,你抄一本书能挣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