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天气,鹅毛般的飞雪密密麻麻的飘落,将天地都染成了白色。
郑茗辰刚从宫里回来,不知为何,原本高梳的发髻此刻竟是有些歪,宝石的串珠步摇早就不知落在了何处。
裙摆湿透了不说,鞋履上尽是脏污,脸色青白,神色怔愣。
宋氏撩开厚重的门帘,欢喜的面容顿时僵在了原地。
“辰儿,你,你不是和侯爷进宫了吗?”
郑茗辰那张冻僵了的脸动了动,朝着自个儿母亲那张蹙起秀眉的面容,没能说出一个字,她撑着贴身丫鬟翠竹的手,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温暖如春,银白色的炭火芯子被烧得通红,却不见一点烟火,门口随意摆着的绿萝都开的春意盎然的。
宋氏跟着进门,顾不上埋怨素来稳重持礼的女儿竟也不给她行礼,只跟在身后连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被侯爷惩罚了?”
郑茗辰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冻僵了的双脚进了这屋里,才逐渐的自脚底开始酥麻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双膝那绵密的犹如细针扎一般的疼痛。
自新帝慢慢的立起来了之后,祖父就越发的疼爱她,所谋求的不过是让她嫁于新帝,郑家好做名正言顺的外戚。
但昨儿郑茗辰没忍住和新帝的嫡亲表妹起了争执,她哪里知这表妹竟是如此羸弱,她轻轻一推,便昏了过去。
也就是这么巧,竟是被路过的新帝看到了。
她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问她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是今晨他那表妹一夜未醒,天子震怒,罚她长跪于昏迷不醒的表妹殿寝门口,为她祈福诵经罢了。
郑茗辰往前走了两步,却不知为何,方才在那样冰天雪地都能徒步走回来的双腿,此刻不过是在这屋里待了一会儿,就没了劲,猛地跪落在地。
郑茗辰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只不过,上天从未怜悯过她,说是晕,其实在人兵荒马乱的将她扶起来时,她便醒了。
等着众人将她扶着躺在床褥上时,宋氏早已哭成了泪人。
其实昨日并非是她先动的手,但无人在意。
今早被怒气冲冲的爷爷带着前往宫里时,她虽心里难过,却也是担忧那位天子的表姑娘的。
谁知原本对她一直笑脸相迎的内侍,今日瞧见了她,竟是连门都不让她进,只是说让她跪在冰冷的石砖上,为表姑娘祈福。
这也就罢了,若是表姑娘死了,她和新帝的情分怕是就要断了。
她虽屈辱,但不敢不做,自她诞下,这世间种种皆是由不得她。
此刻地上已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郑茗辰朝着偌大却窗门紧闭的殿寝望去,她知男人在里面,他的表妹病了,他怎么可能不在?
郑茗辰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地上。
那内侍将祈福的经书扔在她眼前,就像是厌恶一般,远远地走到宽大的房檐下,躲着这鹅毛一般的飞雪。
不知自己念了多久,直到她双睫都含满了冰霜时,那紧闭着的殿寝终于是打开了。
心中一喜,她就要抬首想要解释,她并非故意,还有她的歉意。
但只来得及瞧见一抹明黄色的衣摆,就被人一脚踢翻,从台阶上就滚了下去。
她哪里被人这样折辱过?
直到一双明黄色的鞋履从她眼前走过,她才惊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男人龙袍,见男人脚步停下,不顾体面,嘴里仓促的说道:“陛下,我并非故意要推表姑娘的。”
解释的话落地,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狂风和眼前飘然落下的雪花。
半晌。
“嗤,郑姑娘,你以为如今你们郑家还是像以前那样的耀武扬威?”太子身旁的一个男子嘲讽道。
郑茗辰一愣,心里一股茫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那男人说:“郑姑娘瞧你这副茫然无措、无辜单纯的样子,只看了一眼就令我看着都泛恶心,何况陛下?”
这一瞬,郑茗辰顿时浑身一震震的冰凉贯穿全身,竟由着旁的人这般侮辱她?
或者是他真的是这般想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可置信的朝着男人望去。
而从她的视线,男人立于天地之间,背后的天空布满了阴霾,灰暗色的天就像是要吞噬了这红砖绿瓦的皇宫,而他就像是神一般的隔开了世界,帮她挡住了风雪。
若是没有瞧见男人那冷硬的面容和带着厌恶的黑眸的话。
郑茗辰手指下意识的松开了男人,眼睁睁的瞧着男人毫不犹豫的离开。
只余她一人浑身脏污的跌落在地上,不知何去何从。
心口突然涌起一股股的酸楚,干涩的眼眶骤然涌起湿意。
郑茗辰仰起头,硬生生的将泪水掩了回去。
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入双眸,落在她早就被冻麻木的面容上。
若是,若是她未曾体会过温暖,是不是心就不用这般的疼?
而这偌大的人世间,给予她温暖的人早在她五岁那年就永永远远的离开了她。
爹爹,爹爹,辰儿好想你,辰儿好想你啊。
他的爹爹,顶天立地,辰儿定不会辱没了父亲名誉分毫。
她撑着身子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宫外走去。
她自幼便知王景和不喜欢她,可她却很喜欢他,她牢牢地记着爹爹的话,喜欢就勇敢的追求,不悔余生。
只是没曾想他竟是这般的厌恶她。
即使不喜欢,那便各自安好吧。
郑茗辰昏昏沉沉看着哭成泪人的宋氏,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瞧见隔着寒意的门帘被人用力打开,二房如今掌府的姜氏摇着腰肢进了门,一进门她就瞧见了哀切的宋氏和要死不活的郑茗辰,面色上虽是带着点担忧,但眼底的得意和讥讽却是要都压抑不住。
“哟,嫂子和辰儿都在呢。”
宋氏对这位泼辣的弟媳素来是能避则避的,那弟媳也是虽嫉妒她们孤女吃穿用度都是府里除了侯爷以外最好的,但因着侯爷的缘故,也没敢得罪。
两人几乎是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如今怎么的,竟是找上了门。
宋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支柱一般的女儿,心里隐隐的燃起了不安。
姜氏哪里管这宋氏想什么,如今谁不知道这郑茗辰遭了当朝新帝的厌恶,还被张皇后的嫡亲侄儿一脚给踢下了台阶,就像是个玩物一般的滚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驾着的侯府嫡女端仪?
郑茗辰从被褥里撑起身子,依靠在床上,目光直直的朝着姜氏看去,低声问道:“婶母可又是什么事情?”
那姜氏倒也是利落,直接说道:“公公吩咐媳妇来告诉大姑娘,姑娘自今日起,就去宗祠里跪着,给皇后家的表姑娘祈福,也朝着咱们郑家的列祖列宗赎罪,哪日表姑娘身子大安了,姑娘哪日才从宗祠里出来。”
宋氏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只是她从来都是细声细语的,那里给人发过火?
“侯爷,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姜氏闻言一笑,却也不答话,显然是没将宋氏放在眼里,她面色带着点微笑,就这么直直的瞧着床褥上那脸色清白的女子。
外面的风雪越发的大了,即便是隔着厚重的门帘,紧闭的窗户,依旧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穿透窗户,直直朝着人席卷的冰冷。
“姑娘,公公还在等着媳妇回话呢。”
姜氏不耐烦的说道。
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人人都给几分面子的侯府大姑娘吗?
只可笑,自今日起,那名满长安城的郑茗辰就会变成满都城的笑话。
郑茗辰转头,从那紧闭着的窗户收回双眸,说了句:“是,孙女遵命。”
那姜氏得意的扭着腰肢就要走了,刚走到门口,撩开门帘,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任由那风雪卷入温暖的屋内,直直的朝着床褥间袭去。
直到床上那原本就青白的小脸更白了几分,她才说道:“婶母提醒姑娘一句,公公的意思是姑娘现在就去宗祠。”
再是泥人,面对这样明晃晃的刁难,也该三分脾气了。
宋氏捏着手帕,怒道:“姜氏,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姜氏放下门帘,但那声音却是自外传进来到每个人的耳朵。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氏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喘吁吁,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有翠竹又是指挥着丫鬟烧水,又是让人去寻个大夫来。
宋氏瞧着翠竹两眼包着泪只顾照顾自家小姐,而自己的女儿满脸的冷淡,心中本就被姜氏激的一肚子气,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宋氏用绣帕挥开翠竹,劈头盖脸的就质问起女儿:“辰儿,你到底做什么错事儿得罪侯爷了?”
嫡亲的母亲,瞧见女儿脸色青白,行动不便的回来,竟是问都不问,只顾着问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在外面面前受了气,却一句都不敢发,只回身问姑娘做了什么错事!
即便是翠竹也看不下去了,她瞧着麻木的姑娘,想着方才姑娘跌跌撞撞一人朝着她走来时的模样,包着的泪顿时就控制不住了。
“夫人!姑娘可是您嫡亲的女儿啊,她都这般了,您竟是不管不顾的打算责问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开新文啦....
预收文:摄政王的娇弱皇后
世人皆知摄政王沈景策野心勃勃,权势滔天,让当朝天子臣服。
天子携新迎娶的皇后前去给摄政王请安,竟是被赶了出来。
人人都说,端仪贤淑的新皇后不讨摄政王欢喜,在这皇宫里怕是要活不了几天。
......
邓弦思为护家族平安,被迫白日作端仪威严的皇后,夜里日日给摄政王请安。
直到幼弟长成,能肩负族长职责时,她瞧着越发疯癫的摄政王,果断的选择了死盾。
好日子还没享受两日,养老的小院子就被黑旗军围了个彻底。
邓弦思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乞求男人放过她。
一身明黄色黄袍加身的摄政王骑着高大的黑马,眼底一片猩红,哑着嗓音开口道:“休想。”
在这肮脏的世间,只有那在年少时对他表露过最纯粹爱慕之意的邓家嫡女是他肮脏灵魂中最为圣洁的栖息地。
若是摄政王的身份得不到她,那就忤逆这天下,做了这皇帝又如何。
只要能将她永生永世的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