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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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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阿蘅……”

苏蘅心绪百转千回,待她留意到了皇后已唤了自己好几声,才恍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出了神,连忙道歉:“阿蘅失仪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自然也没怪罪她,反而神色纵容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一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番动作做足了亲昵,苏蘅自然也不能不配合,缩着脖子作告饶状,似是极不好意思地撒娇道:“皇后娘娘莫要怪罪,阿蘅以后不敢就是了!”

她这一笑,小女儿家的活泼天真情态毕现,全无了方才的思虑重重。

皇后见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在心底松了口气,眉宇也舒展开来,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暖阁里怪闷的,料想小厨房那边准备得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到正殿去,边喝茶边等。”

两人相携着来了正殿,小几上已相继摆好了瓜果点心和冒着白气的热茶。

皇后手里托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见苏蘅落座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含笑嗔道:“那日在殿上能说会道的,怎的到本宫这里反倒拘着起来?这瓜果都是西域的使者带来的新鲜玩意儿,说是甜极了,快些尝尝。”

“谢皇后娘娘。”

苏蘅含笑谢过,自玉盘中择了颗晶莹圆润的提子,还没放进嘴里,便见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张嬷嬷迈着碎步进来:“皇后娘娘,三殿下来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倏地冷了下来,哼笑一声:“他还知道来见本宫!”说罢,便沉着脸将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搁,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没好气地吩咐:“让他自己进来,难道还要本宫这个母后亲自出去迎他不成?”

张嬷嬷很少见她动这样大的气,一句求情的话也不敢说,只低头说了句“是”便匆匆忙忙地出去通传了。

苏蘅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皇后娘娘,何故生这么大气?”

皇后正值气头上,闻言冷哼道:“一个不省心的混世魔王,”说到这,她顿了一下,面色缓和道:“等那混球进来,你让他自己说罢!”

正说着话,容晏跟在张嬷嬷身后进来了。

待看清了他人之后,苏蘅去端茶的手骤然一僵——

眼前这人,还是今日在诚心堂的那一身红衣,袖口衣摆处却都有破损,鬓发倒还算整洁,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可以苏蘅的角度和眼力,还是能看见他眼角、颧骨和唇边的於伤。

“拜见母后。”他双膝跪地行了礼,手却固执地不肯从袖中露出来,一翻动作看上去不伦不类,毫无恭敬可言。

皇后本来因为他满身狼狈而消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头的趋势,也没让他起来,冷着脸,“怎的?三殿下同人斗殴将脑子打坏了,连行礼都不会了?”

容晏听出了她话中的斥责之意,哼笑一声,神色颇有几分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气韵:“母后是大襄皇后,母仪天下,受天下朝拜,想来也不缺儿臣一个人。”

“啪”的一声,盛着热茶的白瓷盏饱含着十二分的怒气被掷在容晏面前,锋利的瓷片裹挟着滚热的茶水飞溅开来,那人却不闪不避,单薄的衣衫上洇湿了一大片。

皇后怒极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这话在这昭阳殿里说说便罢了,若是到你父皇面前,最好学会收敛收敛!否则,便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容晏对于她的怒气仿佛无动于衷,仍低着头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好半晌,皇后的语气才稍有缓和,说出口的话依旧充满责难:“容凌冒犯你,收拾了便收拾了,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这个法子,皇子斗殴,且不说传到陛下和文武百官那里会惹下多大的麻烦!单就你同人动了手,闹出这样大的一个笑话,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你这般受不得旁人刺激,可如何……”

“母后!”

话未说完,便让容晏厉声打断。

她有些惊愕地低头看去,就见那少年也正抬头看她,狭长灼人的凤眼,一瞬间让她有些恍惚。

皇后终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闭闭眼,一甩袖,气道:“罢了罢了,本宫不管你了,爱干什么干什么罢!”然后便丢下众人,头也不回地、怒气冲冲地离开。

她临走前没让容晏起来,这便是罚跪的意思,那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也乐得清静,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凤眼隐隐含笑

昭阳殿的宫人对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皇后一走,也都躬身跟着退下。

从容晏进殿起便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苏蘅被遗忘在座位上。

她不觉得尴尬,因为深知容晏性子,是以也并不开口同他说话,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跪,两相无言。

等感觉昭阳殿因为皇后盛怒和三殿下罚跪引起的小风波稍稍平复了一些,透过高大的窗户又隐隐可见来来往往服侍、打扫的宫人,她才悄悄松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跑出了大殿。

仿佛要跪成一座雕像的三殿下注意到旁边的动静,稍稍侧过头来,却只看见少女蝴蝶一样翩跹轻盈的背影。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动作。

半晌,他突然嗤笑一声,头微微垂着,微棕的长发有几绺散下来了,垂在腮边,一双凤眼里,灼人的光,微不可查地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苏蘅一路畅通无阻地来了寝殿,到了门口,张嬷嬷正守在门口。

张嬷嬷见着她 ,先是屈膝行礼,“郡主,今日事发突然皇后娘娘也是怒急攻心,怠慢了郡主,还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嬷嬷客气了,”苏蘅笑道,转头瞧着紧闭的房门,问道:“皇后娘娘可在里面?”

张嬷嬷有些为难地拦住她:“皇后娘娘今日被气得不轻,一进房间就说要睡下了,谁也不见。”

“嬷嬷放心,我不会打扰皇后娘娘休息,让你为难的!”她笑容清甜天真,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扯着张嬷嬷的袖子,话锋却是一转:“我来这,是想寻嬷嬷要样东西。”

张嬷嬷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妙,警惕道:“敢问郡主所寻何物?”

“药箱。”苏蘅笑眯眯地答。

张嬷嬷听是药箱,松了口气:“药箱昭阳殿还是有的,郡主请随奴婢来。”

苏蘅随她去取药箱,路上张嬷嬷关切地询问:“郡主怎的要取药箱?可是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苏蘅摇摇头,刚要解释,又觉得直白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妥,于是微笑道:“刚刚在大殿瞧见一只猫,好像伤了腿,心里不忍,就想寻嬷嬷来借一下药箱,给那猫儿包扎一下。”

张嬷嬷点点头,只开口奉承了一句:“郡主心善。”也不知信是没信。

拿了药箱,谢过张嬷嬷,苏蘅便匆匆地赶回正殿。

容晏果然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跪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没了刚刚的神采,棕色的鬓发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竟让苏蘅一瞬间产生了“他好像很委屈”的错觉。

听到动静,他微微动了动,却连头也没回,只是淡声吩咐:“孤不饿,端下去罢。”

苏蘅没忍住,弯唇笑了一下,提着药箱往里走。

容晏没得到回复,以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便也没太在意,结果却又听到那脚步声不远反近,蹙着眉回过头去,待到看清那道身影,不由得一愣,半晌,仿佛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声音还有些嘶哑。

苏蘅也没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好话,无奈道:“殿下这话说得好生奇怪,皇后娘娘唤臣女入宫用膳,眼下又没赶臣女回去,臣女怎的就不能回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药箱,来到容晏身边,蹲下。

“你做什么?”

“上药啊!”苏蘅打开药箱,将标着活血化瘀的瓷瓶拿出来,倒了一些在随身携带的手帕上。

容晏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她准确无误地按住淤青的嘴角——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气急败坏:“你能不能轻一点!”

苏蘅在心底冷笑,就知道他装模作样装不了两天,怎么样,现原形了吧!

面上却一派‘公事公办’‘铁面无私’:“谁让你躲来着!”

容晏自知逃不过,只好僵在原地,任她一点一点给自己涂药。

苏蘅用的帕子,还是前两日宫宴的时候,他无意间递给她的那块,应该是洗过了,干净得很,松雪冷香的气味混着苦涩刺鼻的药味,熏得人头脑发昏,他却浑然不觉,凤眼里含了些笑意,似乎看那方平平无奇的淡紫色帕子格外顺眼。

正忙着给他上药的苏蘅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心说“知子莫若母,三殿下的脑子倒真有可能被打傻了。”

脸上的上处理完,苏蘅将目光落在他被袖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手上,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拽……

没拽动。

“殿下,”她抬头去看他,神色带着莫名其妙的哄三岁小孩的温柔和耐心“手上的伤也要处理。”

容晏轻咳一声,眼神不自然地飘忽了一下:“手上就不用了,都是一些擦伤。”

“不行。”果断拒绝。

“真的不用!”

“……”

容晏一抬头,对上女孩的目光,好像突然就失去了说出拒绝的话的能力,于是他叹了口气,松了手上的力道。

苏蘅顺利地把他的手从袖中拽了出来,如他所言,只是手背的地方有些擦伤,并不严重,她取了湿毛巾清理伤口,又小心上了药,最后拿干净透气的纱布包好。

“好了。”苏蘅给纱布的末端打结,一边还不忘嘱咐:“回去每隔一天换一次要,不出七天,便能好了。”

容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刚要收回手,动作间搭在手腕处的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上面布满了狰狞可怖的刀痕。

作者有话要说:阿蘅:三殿下,手上的伤也要处理的:)

容三岁:不要

阿蘅:给我看看

容三岁:好吧~【委屈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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