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以无法预估的速度穿来,划破空中形成一道气流,即便祝萤第一时间躲过去了,也被席卷过来的气流冲倒在地。
剑气如同一道尖锐的刀锋,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渗出血珠。
但白衣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猛攻,将剑召唤起来,冲着祝萤而去。好在这长剑不比昨日赵尚艺那短剑的速度快,祝萤在地上滚了滚,将将躲了过去。那两个白衣紧追着她打,好像都没把秦屿放在眼里。
谢邀,有幸体验了一把被放在眼里的感觉。
不过白衣修士似乎也没有打算对她下什么狠手,长剑快速闪动而来,一次次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像是有意吓唬她,逼得她往另一边逃跑。而她一跑又紧赶着将剑调整位置追上来。
如果说祝萤现在唯一的价值是什么的话,那么很显然只有她身上的两颗装着一大片瘴气的珠子。
所以他们这么紧追不放的目的——就是洗灵珠。
果然给齐羽山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还真的有人在这个时候就跑来抢珠子,怎么还偏偏盯上了她的!
两个元婴期来攻击她一个金丹的,也太不公平了!
祝萤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一点不敢停,就怕被那剑给伤到。跑着跑着,她脑袋上的发髻都散得差不多了,又因着刚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衣服上许多褶皱,沾染了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
“你再跑,我就杀了他!”
终于,其中一个白衣受够了这种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收回长剑,抵在他身旁的秦屿脖颈处。这个声音,祝萤没有听到过,倒是他身边那个身形颇有些眼熟。
但眼下最紧迫的事情是秦屿的安危。
方才她被这白衣男子追着打的时候,另一位率先停了下来一掌击中秦屿心口处,将他踩在脚下。毫无功力的秦屿就这样被元婴期修士压制得死死的。
他本来就才受过伤,断过经脉,修复不久,如今区区一个凡人躯体,没有灵力护体不说,又是伤痕累累已久,现在被这巨大的灵力攻击,恐怕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完全直不起身子来。
祝萤停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那单腿跪在地上,头垂着的秦屿,他咳出一滩污血,看不见脸色。
他们好像对自己有所顾忌,所以只敢用剑追着吓唬,不敢伤到自己,但却敢肆意地对付秦屿。这做派和这穿衣风格,妥妥的就是崟一宗的人。
崟一宗作为比试大会的东道主,只派了三个弟子参加。实力最强的洛忆冉和上次挑断秦屿经脉的罪过祸首之一高华,以及另外一个金丹期男弟子。
看来眼前这两位就是洛忆冉和高华无疑了。
难怪他们不把秦屿放在眼里,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把她引开后以此来威胁她。而且对于秦屿,他们毫无顾忌,又可以借着在外蒙面对他肆意下狠手,比起在宗门里还要更放肆些。
“乖乖把洗灵珠给我,我就放了他。”高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祝萤眼里已是透明的,捏着嗓子威胁道。
他一脚踢中秦屿腹部,故意往他断过经脉的地方使劲。
而洛忆冉则在一旁瞧着地上的竹萧。这是方才她击倒秦屿后,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竹萧似乎是一直藏在他怀中,被她的灵力击碎后掉落在地,碎成三段,瞧不出原来的完整面貌。
只是上面斑驳的痕迹与陈旧的颜色能看出来定是存放了很久很久。
洛忆冉用脚尖踩了踩竹萧的碎片,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竟然还想着修炼。怎么,剑修不做了,想改做音修了?”
秦屿如今没有了金丹,原先的灵力都早已散尽,只空有一身无用的经脉,很难再重新练剑,而且崟一宗也不会允许他再结金丹,拿起剑来。
曾经的练剑天才却无法再做剑修。
而洛忆冉自然知道他的母亲,曾几何时那位在崟一宗受人爱戴的重音长老,乃是普天之下难得的化神期音修,多少人就是因为她而踏入崟一宗的大门,想要拜师求学。
音修虽然不如剑修攻击性直接而狠绝,也不如符修那样花样百出,让人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但却是十分有力的辅助。
而且这还只是初阶的入门音修,琴音或者笛声等乐曲不仅能抚慰队友的心灵,增长其功力,还可以辅助攻击,助人一臂之力。
若是练到高阶,突破到元婴期及以上,便是能辅助,也能杀人。两重功效都能大大增强。优雅又不失力量,尤其能人雅士最为向往好学。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修炼这事除了后天的勤勉以外,天赋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音修更甚。
若是没有对乐曲音调的天生敏感,没有足够的乐感和领悟力,以及对音乐的表现力,光靠乐谱和灵力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崟一宗当初名声大噪,一跃进入天下大宗之首,很大的程度来自重音长老的功劳。当然更别提秦屿的父亲还是大乘期剑修。
每每念及此,洛忆冉就觉得心中妒火烧得更旺了。
凭什么他就可以靠着父母的抚养教导就能拥有那么多羡慕的目光,单靠父母就可以一跃成为崟一宗的天才剑修。
如今拿不了剑,竟还妄图转学音修。
练剑必须得依靠经脉与灵力,若是灵力散尽,便是拿不起剑,运不出剑气,更别谈修炼了。
而音修可以靠灵力与神识修炼,灵力固然也重要,但没有灵力也就相当于缺少疗愈辅助,单靠神识就只能练就攻击之术。只是这样也意味着会更难,也更容易在缺少灵力的辅助下走火入魔。
据传当年,重音长老,不,应该是被除掉的魔族帮凶重音,就是在突破合体期时神识受损,灵力不足,才走火入魔,最后屠杀正道,成了叛徒。
洛忆冉踩着那竹萧断掉的一截,将自己压抑在内心中多年的嫉恨都发泄出来,在秦屿阴寒的目光下将其碾成碎片。
“果然是魔族余孽的贱种,只配使这些邪恶之术。”
呵,不过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光用神识能炼成的少之又少,都只是学些简单的妖魔所传的曲子罢了。哪能和音修相提并论。
高华也跟着嗤笑,然后把剑用力抵在秦屿脖颈上,划出一道很浅的血痕来,朝那边的祝萤喊道:
“洗灵珠!不然我挑了他的经脉!”
可恶!这些家伙惯会对弱者施以暴力,还妄图来威胁。
祝萤看着手里的两颗珠子,光滑而晶莹,映照出她纠结的脸。
秦屿的目光一直放在那断掉的竹萧上。
那是他幼时母亲曾送他的礼物。
说起来,倒也可笑。
当初收到礼物时,不论是母亲还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只是拿来他偶尔消遣的玩物罢了。毕竟他是剑修,注定的练剑天才,不会踏上音修之路。
可谁又能想到,多年后的他却只有这一根小小的竹萧可以使用,吹奏一些在正道音修看来不入流的曲子。除了那把偶得的短刀,就只能用竹萧作为自己反击的工具。
但如今,也化作泡影。
他在心底自嘲地笑着。
远处的少女依旧保持沉默,躲在石头后面,一声不吭。又或许她早就已经走了,逃得远远的,拿着他们今天收集的战利品下山去,被胜利在即的喜悦拥簇着。
他不怪她。
也没资格怪她。
她那么想赢,不愿意拿出洗灵珠,用费心尽力取得的成果来交换他这么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才是上策,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天的善意他已经享有得够多了。
甚至,他还感到庆幸。
她没有疏远他,也没有厌恶他,只是……只是放弃他罢了。
比起崟一宗的放弃,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对他来说,他的心早就已经在见到父母尸体与自己被废那时就死了。
即便再次被放弃,也不过只是将撕裂的心再扯出一道口子来。
但在他被灰暗的想法裹挟时,一道轻灵婉转的声音宛如山间流水,带着清甜的气息润过他的喉舌,流动着丝丝清凉,给他这个濒临渴死的圣徒灌以及时的救赎。
“拿开你的臭脚!不就是洗灵珠嘛,给你就是!”
秦屿闻声,抬起头。
祝萤从石头背后走了出来,手里攥着洗灵珠,眼眶红红的,像是做了很艰难的纠结。
如果可以的话,大反派和洗灵珠她一个也不想给。
可是崟一宗这两人出了宗门以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哪怕是杀了秦屿都可以。
她不能弃之不顾。
瘴气还可以再收,大不了、大不了她和齐羽山一起去那几片凶险的瘴气林里挑战就是!等明天她再努力努力,多收一些,来弥补今日的损失。
可是秦屿只有一个。
丢了以后就没有了。
“你们离他远点,到我这里来,我才把珠子给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松开了秦屿,走到祝萤身后两米处的地方。
高华用灵力运起她手里的洗灵珠,检查一番后将其中的瘴气收入他们自己的珠子里,再把属于祝萤的珠子抛回去还给她。
“多谢祝大小姐。”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异常的妖风,周围树木剧烈晃动,空气中卷起一股浓烈的气浪。定睛一看,秦屿身后竟涌出一片黑蒙蒙,极其阴沉的瘴气,只一瞬就将他包裹起来,发出妖邪可怖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秦屿痛苦的低吼声。
“不好,快到戌时瘴气异动了,得马上下山!”戌时一到,结界就会关闭,只剩这一山极其凶险的瘴气。
洛忆冉正想提醒祝萤,但方才还在这的小姑娘竟然往秦屿那方向跑去。
“师姐,这……”高华一时哑言。
琳琳因为之前处罚秦屿的事而被关禁闭,没办法参加比试大会,所以今日他算是给她报了仇,好好教训了秦屿一番。
现在瘴气来临,秦屿如何无所谓,但祝萤若是在费山出了什么事,他们作为东道主,是需要负责的。归元宗要是知道他们没有看顾好祝大小姐,叫她受了伤,恐怕……
刚刚洛忆冉想要提醒祝萤,也是因为如此。
看着那娇弱的逆行背影,洛忆冉眼神黯淡:“先下山告诉长老。至于……总归是她自己不下山,与我们何干。”
两抹白衣的身影迅速消失于竹林。
作者有话要说:萤萤在石头后面的心路历程:(不想给)(想救人)(给吧)(不行抓了大半天的瘴气)(美救英雄?)(我要当第一)(大反派怎么办)(啊啊好纠结)(我要当第一)(我要当第一)(啊啊啊)(大反派我来了)(我的第一呜呜呜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