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肥皂制作说明书花了她十两银子,但是做肥皂的成本并不高,只需要三样简单的材料:猪板油,草木灰,生石灰。
若是要做香皂的话就要复杂一些,目前还没那个条件,江笙就决定先做肥皂。
江家人先将干净衣服换下来用包袱装好,等下次摆摊的时候再穿,吃罢饭后歇了会儿就又去了市场上。
生石灰很便宜就可以买到,贵的是猪板油,已经涨价到了二百八十文一斤,江笙忍痛买了三斤后,材料就算备齐了。
但因熬猪油的味儿太大,她也不敢在府城里熬,只能等出了城再说。
林氏则买了几桶水,把空桶都装满,上午用来擦洗的水实在太脏,只能倒了不要了。
在府城的事儿差不多办妥,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入夜后江家人先睡下,谢春守上半夜,江笙对他交代了几句后,独自一人趁着夜色出了巷子。
这两日她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也趁机打听了一下那日那个被打的女子的情况。
都是住在附近的,谁家有点啥事街坊邻居都知道,有的大嫂很热情,最喜欢聊这些家长里短的。
江笙打听来的消息便是:那女子的母亲曾经是府城有名的绣娘,后来嫁给了一个书生,书生在去省城赶考的途中死于非命,女子的母亲没过几年也重病去世。
女子从十岁跟着叔父一家,到十二岁就被婶娘卖进了青楼,后来青楼背后的老板得罪了大人物被抄斩了,青楼也被遣散,楼中女子因提供人证物证有功,得朝廷恩赦,许她们脱籍回家自行嫁娶。
但女子这时候已经二十四了,又是青楼出来的,莫说是正室,就算是续弦都无人问津。
后来女子叔叔婶娘将她嫁给了一个酒铺的酒鬼儿子,那酒鬼喝醉了酒就打人,公公婆婆也对她很是苛待,不光要她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子,还要她夜以继日地做针线活儿拿去街上卖。
说起这事,与江笙拉家常的大嫂不禁感叹道:“这哪里是娶的媳妇,过得连条狗都不如。”
江笙问:“她从青楼出来,是带了金银细软的吧?”
大嫂道:“可不是,都叫她那黑心肝的叔叔婶婶贪了。”
江笙道:“那她为何不离得远远的,自己养活自己呢?”
大嫂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因为当时官府直接派人把她送回了她叔叔家,连同她的户籍也落在她叔叔家的,她要是跑了她就是黑户,被抓住了是要下大狱的。”
如今的户籍管理确实严格,跨省便需要有路引才行,但那只不过是吓吓普通百姓罢了,到了荒年乱世,肚子都填不饱了,百姓们哪儿还管这些,闹得不好就是农民起义,这些当官的也害怕。
弄清楚这些事儿后,江笙便决定对女子施予援手。
天色已经黑尽,城里到了宵禁时间,街上除了打更和巡逻的便没有几个人影。
江笙来到一处民宅后院外,伸手攀住院墙轻松地爬了上去,坐在院墙上往下看,见这宅子不大,前面的铺子和后院相连,铺子卖酒,后院住人,院子里放着很多的大酒缸,整个空气中都弥散着酒香。
她观察了一下,向一个方向看去,见那里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正在低头忙碌着。
正是她要找的人刘满娘。
她悄然无息地跳了下去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刘满娘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江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我叫江笙,我是来救你的。”江笙小声道,“前几日你跑进那巷子里,我们见过。”
提起前几日,刘满娘神色一顿,怀疑地看着她。
江笙松开了手坐在她旁边,低声解释:“你的事儿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我和我家人要去南方逃荒,天一亮就走,你若是想离开,今晚就是唯一的机会。”
刘满娘闻言心弦一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笙,“逃荒?”
她自小生活在府城,不知道逃荒为何意,但她知道连日大旱,城中来了许多的流民。
她自然是想逃的,逃了还有机会,留在这儿迟早要被打死,但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往哪儿逃。
江笙道:“你随我们一起走,我们可护你周全。”
说罢她不再多言,只待刘满娘自己考虑。
过了半晌,刘满娘道:“交换条件是什么?”
她自问自己和江笙非亲非故,对方凭什么帮自己,她流落青楼十几年,看透了人心,不会像年轻小姑娘那样好骗。
若不是当时官府硬是派人把楼中的姐妹送回家,她绝对早就带着自己的盘缠跑了。
可恨她没有好身手,谁也打不过,才会被欺负至此。
江笙道:“你女红如何?”
刘满娘道:“不算顶好,我娘教过我,在楼里时也请了师父来教导。”
江笙:“可会织布?”
“会一点。”
江笙点头,满意道:“那便行了,这就是我的条件,我们逃荒去了新地方后,需有擅女红的人来负责织造。”
刘满娘愣了愣,原以为对方会开什么难以达到的要求,谁知竟如此简单?
她满心怀疑。
“你如何能证明你能护我周全?”
江笙闻言,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把你相公杀了。”
她抬脚就要走,刘满娘连忙拦住她,“等等!”
刘满娘艰难站起身来,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追着江笙走了两步就腿一痉挛侧着身子跌倒在地。
江笙垂头看她,“你舍不得你那酒鬼男人?”
刘满娘闻言脸上恨意浮动,咬牙道:“不,杀了他是便宜他了,我有法子。”
江笙这才弯腰把她拉了起来,“什么法子?”
刘满娘指着院子里一个大缸道:“那下面是酒窖,把酒都砸了。”
江笙闻言不禁一顿,够狠。
这是要把她夫家的家业全毁了,且现在这么缺水,粮价又飞涨,想要再酿酒,成本可就翻了好多倍了。
这不是要人家老命么。
“那我去把他们打晕,免得等会听见动静人醒了。”
说罢江笙一个箭步过去踩在一个木架上就攀上了二楼,这身手看得刘满娘眼前一亮,她终于相信了几分江笙的实力。
江笙翻窗进去,轻而易举地把刘满娘的相公和公婆打晕,回到院子里后根据刘满娘的指示挪开了酒窖上面的东西。
两人点着火折子进去,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等会先熄火再砸,免得走水。”
江笙嗅了嗅酒香,“全砸了多可惜,若是能带点走多好。”
她感觉自己现在真是穷怕了,逮着机会就想着能不能捞点什么回去。
刘满娘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浅笑来,道:“恩公放心,我手上已经拿到了他家的酿酒方子。”
江笙伸手捧起一个酒坛子,决定将这坛带走,“不必叫我恩公,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决定了就动手吧,另外,你那个叔叔家要不要去一趟,至少拿回你的盘缠。”
刘满娘一喜,“可以去吗?”
江笙道:“当然。”
她吹熄火折子,和刘满娘一人抱起一坛子酒,对着另外的坛子就砸下去,很快酒窖里就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但声音传到外面就小了很多,也没有引起邻居的怀疑。
出了酒窖后,江笙道:“去收拾东西,马上走。”
刘满娘点头,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衣服鞋子那些都塞进包袱里。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想到江笙身上穿的衣服很破旧,又听江笙说自己一家都是逃荒的,是以她把衣柜打开,把酒鬼的衣服和公婆的衣服都扒了出来装了两大包。
家里的银钱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她没摸到只能暂时作罢,把米缸和油盐都装走了。
两个人一人抱着酒坛子一人提着大包袱,偷偷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刘满娘腿上有伤走不了,江笙便背着她走。
江笙力气大,背一个瘦弱女子实在轻轻松松,她快步往刘满娘的叔叔家走去,半路上,她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湿意。
她脚步一顿,“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