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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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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道后,各朝自家走去。

柳飘飘家在柳树村的东头,而许云湛一家由于是外来户,只在柳树村外的山脚下找了个旧院子住下。

柳飘飘知道,回家还有一大摊的破事等着她,首先就是把王大宝的亲事给推了。但她并不担心,只要态度足够强势决绝,就不怕那群牛鬼蛇神,顶多是费些口舌和心力罢了。恰恰相反,因为心底有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她终于燃起了熊熊斗志。

才跨进柳家院子,就听得里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柳家的前院不大,墙边种了棵桃树,此时树上正挤挤挨挨地开着娇艳的花朵。

柳飘飘就站在花树下静静听里面人的说话声。

梁氏的房门虚掩着,柳絮絮娇柔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娘,赶紧把那个丧门星给嫁出去吧,不然都没人敢上门跟我求亲,我都十七了,再耽搁下去就老姑娘了。”

“放心,前两天吴媒婆来提亲我已经应下,就等下聘了,随后找个最近的日子把人塞过去就成。”

“那王大宝的恶名传得十里八乡皆知,柳飘飘能同意?”

“哼,不同意也得同意。”

“娘是不可能再留着她祸祸咱们家了,她不止害了你,还害了我,如今还差点害死我未出生的儿子。当初我怎么没在她一出生就掐死她呢!”

后面的话语已是一副恨不得抽其筋,啖其肉的凶狠样。

这真是一对亲生母女?

梁氏十五岁就嫁给柳正民,因着姣好的样貌属村中一枝花,甚得柳正明的喜爱,夫妻俩恩爱有加,不足一年就诞下了对双胞胎姐妹。

然而在生产时,梁氏却是吃了大苦——难产。折腾许久,好不容易第一个出来了,已然力竭,第二个久久不能出来,差点就一尸两命,所幸找的产婆经验老到,最终第二个也出来了。只是第二个由于憋得太久,导致身体虚弱,先天不足,而梁氏也伤了根本,变得子嗣艰难。

从那时起,梁氏就开始记恨柳飘飘,整日灌输着柳飘飘欠了她,欠了妹妹,欠了柳家许多未出生的儿子,就应该给他们做牛做马的思想。

不得不说洗.脑很成功。柳飘飘从小就力气大的惊人,因此理所当然地把她当男人来使唤,才六岁就得跟着下地干重活,长大后更是顶起了大半个家。

柳飘飘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会心里不甘,尤其是看到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柳絮絮娇生惯养如大小姐,漂亮体面,而她却粗糙得大老爷们都不如。

她不理解,同是女儿,为何待遇却天差地别,那些所谓的亏欠也不该算她头上。若是弱势的一方有理,那她因为脸上的胎记被嘲笑,被孤立,又该如何算?怎不见得心疼她没能和柳絮絮一样拥有一张完美无瑕的漂亮脸蛋?

柳飘飘得不到答案,越来越寡言阴郁,阴郁的气息衬得她脸上的胎记狰狞可怖。

直到一个月前,梁氏在院子里滑了一跤,柳飘飘为救她充当肉垫,不幸后脑勺正好磕着一块尖利的石头上。梁氏当时刚怀有三个月的孕,时隔十八年再次怀上,可想而知有多惊喜,多宝贝。

梁氏惊魂甫定,不管地上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柳飘飘,竟倒打一耙说柳飘飘差点又害死了她未出生的儿子,骂骂咧咧,哭闹得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柳飘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娘脸上疯狂的恨意,心中悲凉,终于不再挣扎地闭上了双眼,只从眼角淌下一行清泪。

之后,现代的柳飘飘就魂穿到这具身体。

花树下,柳飘飘捻起一朵掉落的花瓣,轻轻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人啊。

她很早就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不爱子女的父母,没有道理,就是不爱。

所以她对原主的遭遇也只是表示同情,并不打算多做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想远离这里,开始她在古代的种田致富新生活。

“飘飘,你在这干嘛?一整天不见人影,也不到地里干活,竟在这躲懒,皮痒了!”柳正明扛着一把锄头走进家门,看到柳飘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屋里还在交谈的母女俩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柳絮絮尖声质问:“你怎能偷听人讲话。”

柳飘飘嗤笑一声,不理她,对着柳正明和梁氏道,“你们都准备好把我嫁出去了,还不许我安心在家待嫁?”

梁氏一脸惊奇,“你当真肯嫁?”

“自然,不过,一直留在家里给你们养老送终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需要你养老送终!”梁氏急急回道。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于急切,梁氏咳了咳嗓,“养老送终的事有你弟弟呢,你且安心嫁人就好。”

柳飘飘心里暗暗摇头,神仙托梦告诉她肚子里的是男孩了?梁氏想儿子想得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柳飘飘神色不动,点点头。

梁氏难得对她露出笑容,风韵犹存的脸上淡淡的细纹徐徐绽开。托原主的福,梁氏和柳絮絮从不用下地,养得细皮嫩肉的。

柳正明也缓和了脸色,“你能自己想通就好。那王屠夫家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也不用再吃苦,还可以帮衬娘家,岂不是很好?”

柳飘飘听到这就笑了,仰着脸,特意把那块胎记露出来,笑得灿烂,“谁说我要嫁给王大宝了?”

“你!”三人震惊地看着她,忽然发觉眼前这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仰着的笑脸,自信从容,竟是不输柳絮絮的容颜。

“你不嫁他嫁谁?”梁氏又控制不住地发火,“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休想再留下来祸害咱们家!”

柳飘飘笑容不变,“我当然嫁呀,不过我不嫁王大宝,我嫁别人。”

柳絮絮嗤笑一声,轻蔑道,“也不看看你这臭名声,除了王大宝,谁还愿娶你?”

“还真有。”柳飘飘还是笑盈盈的。

“谁?”

柳飘飘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是住山脚下的许秀才。”

“你说谁?”柳絮絮声音尖利,“不可能!许秀才不可能娶你的!”

柳飘飘意外地看着她失控的表情,若有所思,柳絮絮莫不是看上了那秀才?

倒也不奇怪,那许秀才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在一众黝黑粗糙的庄稼汉中鹤立鸡群,心悦他的姑娘自然不少。

所以他为何答应娶她呢?

她忽然有点不确定了。当时开口让他娶她,只是想着能打破这艰难的处境。无论是谁,只要能把她解救出来就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虽说这做法有点不负责任,但为了活命,她管不了许多,只盼着以后能报恩,好好待他——如果他给她这个机会。

“为何不可能,我们说好了,明天他就上门来提亲。”确实说好了,那就相信他吧。

柳絮絮已经冷静下来,“哼,你就白日做梦吧,你可有什么能让许秀才看上的?”

“真假与否,明日不就知道了。”

柳飘飘也不和她争辩,对着柳正明和梁氏道,“把和王大宝的亲事推了,我知道还没真正定下,只是口头答应了。”

梁氏自然不信许秀才会来向她提亲,只以为是她不想出嫁的缓兵之计,“不可能,你必须给我嫁那王大宝。”

柳飘飘收起笑容,问道:“为何必须嫁给王大宝,你们应该很清楚他的恶名,竟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那难不成要留着你继续祸害咱老柳家吗?”柳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这丧门星赶紧走。”

“您且放心,我肯定会走的,只是要嫁给谁我自己做主。”

“你能做什么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你嫁王大宝就嫁王大宝,哪那么多废话!”

“为何非得嫁王大宝?”柳飘飘犀利地盯着老太太。

“自然是……”

“娘!”柳正明提醒老太太不要什么都秃噜出来,心知肚明和摆在面上摊开说到底不同。

柳飘飘却冷笑一声,“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让我嫁给那变.态,被折磨死了正和你们的意,永绝后患,呵!”

院子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人一般。

她却森森地笑着道,“如若你们执意把我嫁给那王大宝,那就休怪我会做出什么事了!”

“你,你想干什么?”柳絮絮被她阴森的笑容吓着,颤音问道。

“呵呵,干什么,你们觉得呢?”柳飘飘双手交握,活动着腕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然后睥睨那三人,“你们不让我好活,那大家就都不要活了。”

“你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柳正明气得黝黑的脸庞更黑了。

“我知道啊,所以了结了你们我随后跟上,咱们一家又可以在地府相聚了,多好!”

老太太气得捂着胸口唉唉直叫,梁氏也是支撑不住地倚靠在柳絮絮抖抖索索的身上。

柳飘飘不为所动,“所以,明天一早就去给我把王大宝的亲事推了,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否则……”

说着,腿利落地一抬一落,花树下那块用来磨刀具的大石块顿时裂成几瓣。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住。

柳飘飘对这震慑效果很是满意,只差如大猩猩捶胸仰天长啸。放了狠话,不管他们怎么想,她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片刻后,院子里传出鬼哭狼嚎的谩骂声,直震出村外。

“这杀千刀的孽女,果真是恶鬼转世,连亲人都敢喊打喊杀了,她还有什么不敢,老天爷啊快开开眼把她给收了去!”

柳飘飘翻了翻白眼,她已经不怕这恶名更恶了,总算把穿来一个月憋的恶气出掉了,真是神清气爽。

果然不止她怕死,有人比她更怕,光脚的难道还怕他穿鞋的?

她的屋子在西边的角落,靠近鸡圈,气味很是难闻。屋子狭小潮湿,在背阴面常年照不到阳光,里面还异常拥挤,塞满了柴火农具等,而她的床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柳飘飘再次为原主的悲惨遭遇表示惋惜和窝火,但凡她敢于强势一点地反抗,也不至于被如此欺压。

太穷了!

柳飘飘第十次地翻找所有的地方,最终还是只找到了九个铜板。这几个铜板能做什么,一顿饭就没了。原主真是累死累活什么都得到。

没有钱寸步难行,若不然她早就远走高飞,买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哪需要整出这么多破事。

她坐在床上忍不住叹息,也不知她在山上挖的陷阱有没有捕到猎物,要是能好运地捕到头野猪,偷偷拉去买,就能攒到一笔钱。已经三天没去看了,这几天尽为嫁人的事发愁了。要不明天去看一眼?

不对,和许秀才说好了,明日要在家里等他。

明日,他会来的吧?

柳飘飘怀着满腹的心事睡去了。梦里却不安生,乱七八糟的念头侵蚀着她的神经,都是许秀才一会儿来,一会儿不来。所以第一声鸡鸣响起,她就醒了,肚子又饿,就直接下床。

其他人都没起,她摸黑进厨房,篓子里只有几个玉米窝窝,米面之类的粮食都被梁氏锁在地窖里。她寻摸半天才在角落里扒拉出两个红薯。

利落地削好皮切块,她打算做个红薯糖水,没找着糖,就只能简单放点姜将就着吧。水煮开后小火煨着,直至红薯变得软糯,起锅盛在大海碗里,黄澄澄的,颜色倒是漂亮。

她尝了一口,虽不够甜,但胜在新鲜,口感也很好。她呼噜呼噜一大海碗的汤水都进了肚子,她是真的饿,昨晚想事情迷迷糊糊就睡去,晚饭都没吃,当然,也没人来喊她。

因着要等许秀才上门,她决定今日就宅家里无所事事。她拿了原主未纳完的鞋垫,坐在桃树下的小石凳上。天色未亮,她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等着红彤彤的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射出第一缕光线。

沉寂一夜的村子渐渐苏醒,她眯了眯眼,垂首开始摆弄手中的针线。

柳家人也陆续起来,看到她坐在树下,均是吓一跳,但也没说什么。

一家子吃过早饭后,柳正明扛着锄头,想喊柳飘飘同他下地,梁氏想喊她洗衣,柳絮絮想喊她扫地,柳老太太想喊她喂鸡,柳飘飘一个淡漠的眼神扫去,随即落在旁边昨日被一脚蹦碎的石块上,他们就集体噤声了。

柳飘飘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直至日暮西垂,倦鸟归巢。

见此,柳絮絮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又来蹦跶:“哼,还真以为许秀才会来吗?做梦!”

柳飘飘没睬她,安静地盯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暗暗告诉自己,等太阳完全下去,她就不等了,爱谁谁。

很快,太阳终于彻底散尽余晖,沉入山头,连同漫天的红霞。

柳飘飘缓缓站起身,长长地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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