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片心事重重的走出琅台洞。
连周围弟子们不时上前“拜见小师叔(祖)”,也不能让她的心情轻松半分。
周寙挽着她的手,时不时偷看她两眼,嘴巴却闭的严实。
“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嗯——嗯?”叶一片条件反射般点头、扯嘴角,忽然意识到称呼不对,太上长老?
她下意识抬头往前看,便见已经惦念了整整一日的凤燿之正站在不远处。
启蒙弟子接连不断经过对他恭敬行礼,凤燿之连点头都欠奉,只是眼眸深沉的望着叶一片,看不出在想什么。
未等叶一片回神,挽着的手已经被松开,周寙正紧绷着身体、端端正正的躬身行礼。
“弟子拜见师叔祖。”
凤燿之视线下滑,落在叶一片已经被放开的右手上,“......嗯。”
他只是倨傲的应了一声,但周寙却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似的、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就再没了停留的勇气。
“弟子先行告退。”
叶一片张目结舌的看着周寙朝自己做了个“明天见”的口型,就脚下生风、迅速溜走。
堪称落荒而逃。
“怎么?舍不得?”
凤燿之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叶一片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谁又惹到他了?
叶一片心中狐疑,脸上却瞬间挂上了笑容,“师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人家?
凤燿之忽然笑了,弧度不小,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浓墨,“本座来接你回去。”
说着,他脚步轻抬,朝叶一片步步逼近。
叶一片顿感头皮发麻,忍不住一退再退,直到凤燿之停步,她绷紧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可是,师尊你不是说等我学成再归吗?”
“说过。”凤燿之的视线在叶一片脸上刮过,语气淡淡,但叶一片就是莫名感到心虚,“上课不好好学习、与人交头接耳、盯着玉简发呆——本座还是第一次被人找上门,让本座好好管教自己的徒弟,”
潜台词很明显——你把本座的人都丢尽了。
他每说一句,叶一片的肩膀就塌一分,脸颊臊红,眼神逃避。
授课长老也太阴险了!上课不管,下课就叫家长!
“师尊,我错了!”眼见凤燿之眼神越来越危险,叶一片迅速弯腰道歉,熟练的让人心疼。
“这次怎么罚,您说!”
“今日授课内容手抄百遍。”凤燿之睨着她。
“百遍?”叶一片如遭雷击,瞪大了眼,“抄完后,我手还能要吗!”
“那正好,让你长长记性。”——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以后就不会给本座丢人。”
叶一片的背瞬间挺直,抬头死死盯着凤燿之那张带着傲慢的脸,感觉自己今天的担忧都喂了狗。
“怎么?”凤燿之眼皮掀动,不动声色的从她脸上扫了一遍,“不服气?”
“服气?哪能不服气!”叶一片阴阳怪气道:“那师—尊—,咱们就快回去吧。”
她瘪着嘴,上前拽住了凤燿之的衣袖。
看叶一片板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他一眼,凤燿之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还不走?”叶一片撩起眼皮,催促道:“徒儿还急着回去抄书呢!”
“很好!”凤燿之死死凝视着叶一片,等待许久,却始终没能如前几日一样等到少女的撒娇。
良久后,他突然甩开她的手,抓着她后颈衣服回了栖凤山。
——
回到栖凤山,叶一片去书房奋笔疾书,熬至深夜,才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她刚歪倒在书桌上,凤燿之就走进了书房。
“真丑。”看了桌上的书稿一眼,凤燿之面露嫌弃,接着目光便移到了沉睡的叶一片身上。
少女的左脸贴在墨迹还未干的书稿上睡得正香,眼下隐隐有些青印,嘴角被挤着往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凤燿之顿了顿,一手挡在少女眼前,另一手往空白纸上一覆。
红光闪过,空白纸上迅速染黑,与其他的书稿字体别无二致,任是叶一片自己辨认,恐怕也看不出哪份不是她写的。
直到所有书稿数量达到一百,凤燿之才停手。
他审视的盯着叶一片看了许久,才沉着脸把人拦腰抱起,朝她卧室走去。
破草!骗子!不知好歹!
想到白天叶一片冷着脸、不理不睬的样子,凤燿之此刻便恨不得把人摔出去。
他沉着脸,轻柔的把叶一片放在床上,刚盖好被,后者就惬意的翻了个身,右手臂从被子里滑了出来。
盯着叶一片快垂到地上的右手,凤燿之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齿的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臂。
“你这破草生来就是为了克本座的吧!”
他取出药膏,在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抹匀,轻轻揉按。
凤燿之看向叶一片的脸,她脸印上了墨渍,别的字模糊成了墨团,唯独一个‘是’字却清晰的很。
他定定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轻轻翘起。
“不过只要你以后听话些、乖顺些,纵然倒霉些......本座也认了。”
“谁让本座活了这两千多年,却只收了你一个徒弟。”
确定叶一片明早起来手不会疼了,凤燿之把叶一片的手往她被窝里一塞,转身欲走。
“师尊......”叶一片的声音含含糊糊响起,凤燿之扭头盯着她,就看见小姑娘眼皮都没抬,呓语着,“我先睡一会儿,明天再写......”
睡着了还不忘撒娇,怎么醒着脾气就那么大!
“你已经写完了,明天不必再抄。”他走出了叶一片的房间,关门时,声音低不可闻,“......安心睡吧。”
——
第二天一早,叶一片半睁着眼、摇摇晃晃的走下床,朝镜子里一望,顿时清醒了。
这个半边黑脸的家伙是谁!
叶一片立刻跑去洗了把脸,等到脸颊又恢复白皙干净,才松了口气。
对了,她昨天好像是在书房睡着了,那怎么回来的?
叶一片冥思苦想,才隐约记起昨天她睡着后只觉身子一轻、悬在半空飘了一会儿才落到实处,隐隐还有凤燿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只是记不清究竟说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带着清冽木香味的梦,原来真是凤燿之把她送回来、还上药按摩了?
叶一片活动了下右手,昨天睡前酸的要死,今天却如往常一般,不是幻觉。
她有些迷茫,不敢置信的凑到自己的手腕上闻了闻,上边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如果昨天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叶一片双眼骤亮,她最快速度整理好自身,冲到书房,数着书稿的数量。
一份、两份......一百份!
“哈哈哈哈哈哈!”叶一片欣喜若狂,抱着书稿‘啵啵啵’亲了好几口,笑得合不拢嘴,“我怎么就这么厉害!”
“笑什么?”凤燿之走进书房,嘲笑道,“这样的烂字,也值得你这么得意?”
“毕竟徒儿才化形几天,哪里比得上师尊写了几千年!”
听着凤燿之讽刺随口就来,叶一片顺嘴怼了一句,凤燿之便又想到昨日那句“您老人家”。
他脸又是一黑,“本座还在蛋里的时候,你就已经裹在本座壳外了!”
——是谁老,还说不定呢!
“这不重要!”叶一片眼神飘忽一瞬,就屁颠颠抱着书稿走到了凤燿之身边,强行转移话题道:“请师尊检查!”
她眼巴巴盯着凤燿之,脸颊梨涡渐渐浮现,“还有,昨天多谢师尊照顾,徒儿感激不尽!”
“......嗯。”凤燿之手顿了顿,才接过书稿,头也不抬,“你既知感恩,以后便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别......别再让本座跟着你一起丢人。”
“是!”叶一片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保证:“徒儿一定不给师尊丢人!”
她今天实在太顺从,不像往常阴奉阳违。
凤燿之心中诧异,撩起眼皮一看,叶一片正搓着手,一脸‘我有事要说’的模样盯着他,眼中期待满溢。
“有事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叶一片‘嘿嘿’一笑,忸怩道:“授课长老讲的都是最基础的常识,师尊提前教徒儿术法?”
风雨欲来,即便根基不稳,她也顾不得了。
哪怕凤燿之这家伙总冷嘲热讽、幼稚又小气,但既然拜师,叶一片就决不允许别人利用自己行伤害他之事!
叶一片有些心虚的想:‘至少在被抓到的时候,我也得拥有逃命的能力吧?’
凤燿之定定的望着叶一片,衣袖中的手渐渐攥了起来。
他想告诉她,那些人在他眼中不过跳梁小丑、不值一俱;他想问问她是不是不相信自己有护好她的能力。
但想到那日少女用那双满溢生气的瞪着他,口口声声“命是自己的,活路也只能靠自己争取”——
“好。”凤燿之盯着她,像是看着刚破壳而出的幼崽,语气中充满认真和期待,“我会好好教你。”
“多谢师尊~”叶一片笑眯眯的转身,背对着他,送上了自己命运的后脖颈。
凤燿之愣了愣,勉强压下不受控制的嘴角,毫不客气的捏了上去。
“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口嫌体正直的凤师尊和被迷惑发言气到不想理人的叶徒弟。
跟基友日常:
基友:姐妹儿,你女主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豆花:片片不可爱吗?
基友:听着不大正经的样子。
豆花:……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一片。
基友:那你男主为啥不叫凤玉壶?
豆花:你听着玉壶像男生名字吗?
豆花:还玉壶,我寻思在那首诗里扣男主名字,差点扣出一个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