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鹊话音甫落,脑中的系统就吱哇乱叫起来:
“宿主你这样是不是太快了——这么猛的吗?!”
明鹊眸中浮现了一丝不解:“刚刚不是你叫我刷好感的吗?他说他怕,晚上睡不着,我又不怕,正好保护他,不是这样吗?”
“不是...怎么跑偏成这样了...”系统小声碎碎念着,似乎是被她的逻辑折服了,“你说得好像也对,但是...”
但是宿主这个人未必是太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了吧!看看可怜的攻略对象那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明鹊不懂,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看了看木在原地,面红耳赤像个大柿子的谢惊堂,坦荡荡地补了一句:“害怕就自己来,我不笑你。”
系统:甚至还要任务对象自己过去找她!
谢惊堂抽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道:“谁害怕啊!我才不会来呢!”
“你真的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宿主。”系统悲鸣了一声,彻底消音了。
谢惊堂结结巴巴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其他人已经陆续进来了。他只得把话咽了下去,加入了众人讨论房间如何分配的话题。
“我刚刚绕了一圈,发现这里一共六个房间。东三间,西三间。”云娆解释道,“方菱想和我一个房间,那剩下五间正好一人一间。”
“可以!”宁茴快言快语道,顺便对陈询挤了挤眼,“师兄,那要不你就住惊鹊姐姐隔壁吧。”
陈询一愣:“啊?”
“姐姐,我师兄脾气很好,很会照顾人的。”宁茴笑嘻嘻地拉着明鹊的袖子晃了晃。
陈询红着脸挠了挠头,一边小声咕哝着“小茴你别瞎说”,一边悄悄地去看明鹊的反应。
明鹊的反应没看到,先看到了一张面色铁青的脸。
谢惊堂抱着手臂,清泠泠的浅瞳盯着他,飕飕地直冒冷风。
云娆憋着笑的声音插入进来:“诶,那谢师弟也住惊鹊姐姐隔壁吧。”
“姐姐,我师弟虽然脾气差,也不太会照顾人,但是他长得挺好看的啊,看着也赏心悦目嘛。”
明鹊:“......”
这种调侃式的“推销”行为,让谢惊堂张牙舞爪地抗议了起来:“我哪里脾气差了!我不比白止徽好多了吗!”
宁茴:“我的评价是半斤八两。”
白止徽一脸“看不得弱智儿”的表情,冷笑了一声,率先转身离开,走向了西边的厢房。
于是最后,不知怎么的,东边厢房的格局就变成了,谢惊堂和陈询一左一右,把明鹊的房间夹在了中间。
天色已晚,小队众人折腾了许久也是筋疲力尽,分配好之后便是各自回房,洗漱休整。
因为条件有限,明鹊只是用了法诀将自己和房间都简单清洁了一下,就盘坐下来整理现有的信息。
她偷偷给了小谚一只传音小蛛,让他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用它联系。
此时,小蛛腹部正断断续续传来微弱的话音,似乎是一群人在商讨筹备五天后的“虺祭”。
村中的年轻人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事急从权,就算是人相食也有食尽的一天,他们已经毫无办法,只能向他们曾经百般唾弃的赵灵婆求助。
于是时隔十余年,虺祭重启,她隐隐约约听到“放血”、“男婴”等字眼,伴随着轻微的呼痛声和液体的滴嗒声。
他们在放血?
小蛛好像是被小谚藏在了胸口,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声鼓动着明鹊的耳膜,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赵哥,您请。”
村中的每个人都要放一碗血,小谚如今顶替了赵合,自然也要随了这荒谬的习俗。
她听见小谚模糊地“嗯”了一声。
村中的夜晚,狂风呼啸,如同鬼哭,暗合着耳边滴滴答答的血流声,无比凄凄。
外头突然有人叩门,缓慢的三下,透露出十分的踟蹰。
明鹊秀眉微皱,收起小蛛,回身捻了个诀去开门。
风动,门开,站在檐下摇晃的灯影里的,是个翠衣的少年。
“谢惊堂?”
为了防止又被某人红着脸说“放肆不检点”,明鹊随手捡起床边的外袍,遮住了身上单薄的诃子:“怎么?你不是说不过来吗?”
“我又不是害怕!”谢惊堂身后披散的墨发被哭啸的狂风卷起,像是狸奴身上炸起的软毛,“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吃东西。”
他细长白皙的手上捧着两个红彤彤的干瘪果子,有点眼熟,瞧着像是祠堂供桌上的东西。
“祭品你也敢偷?又不怕被鬼找了?”
“这个在角落里,估计是没人发现,祭品怎么了?不吃白不吃。”
明鹊唇角一抽,叹气道:“进来吧。”
“我真的不是害怕,你不吃我就走了,只是看你可怜怕你饿死而已。”谢惊堂死鸭子嘴硬地补充了一句,身体却很诚实地踏进了温暖的房内。
她配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又拍了拍榻,示意他坐。
房间很小,床还算大,谢惊堂红着脸犹豫了好一会,才蹭着床边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明鹊先前把烧饼给了阿翠,如今确实也有些饿了,魔族修炼不戒口腹之欲,更没有“辟谷”一说。此时与谢惊堂相对而坐,干脆地接过果子,啃了起来。
没什么水分,甘甜的口感,算不上好吃,但明鹊不太在意。她幼时时常挨饿,一向只要求食物能果腹就好。
谢惊堂手里攥着另一个,用余光瞄着明鹊,心里想着,五毒魔尊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嘛。
她长得很冷很艳,可是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跟普通人一样也会鼓鼓地耸动,像个安静而专注的小动物。
好像...还...有点...可爱。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即在心里大声地唾骂自己“脑子不清醒”。
“叮——谢惊堂信任值上升2,好感度上升2,目前数据:信任值12,好感度12。”
怎么莫名其妙上升了?
明鹊疑惑地抬起头看了面前梗着脖子,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模样的少年一眼。
他以为明鹊吃完了,一边说着“本少爷吃不惯这种破果子”,把本来准备入口的另一个果子递了过来。
“不了,你留着吧。”明鹊摇摇头,又把话题扯回了‘睡觉’上,“我要休息了,你?”
“...我走了。”很要面子的谢少爷说。
窗外的鬼哭狼嚎又适时地响了起来,她看着谢惊堂突然扭曲的脸色和缓慢的动作,心下不自觉地有些失笑。
谢惊堂不是个乖巧嘴甜的人,反而是那种并不惹人亲近的别扭性格。比如现在,明明是害怕,又不想在她面前服软。
可是,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家人的宠爱和关怀里,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气质,会让人忍不住地一再迁就他的小傲慢和小娇气。
“谢惊堂。”她叫住了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少年。
“干嘛啊?”
少年羞恼地回过身,却看见明鹊主动让出了半边床铺,又掀开了被窝的一角。
“......”
他愣愣地看着那张被昏黄灯火模糊了轮廓的美丽面孔,又垂下了长长的睫羽,手指背在身后,纠结地交缠起来,莫名想到娘亲小时候给他说过的故事。
她说,有些魔族女子生着美丽的面容,会引诱落单的孩子,然后把他们抓住吃掉。
他如今隐约有点相信这个故事了。他明明是自由的,却又突然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被面前的人轻轻地抓住了。
“我可以打地铺。”
“这里下了床连身都转不开,打什么地铺?”明鹊似笑非笑,“不上床就回自己房间去睡。”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你这样真的特别像强取豪夺的女土匪,总之不像好人。”
明鹊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修仙界的口碑估计也跟所谓“女土匪”没什么差别。
说完,她也没有管谢惊堂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睡下。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近,被窝另一侧似乎有人小心地钻了进来。
谢惊堂蹭在床边,两人中间的距离都能再躺一个了。他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你为什么不把蜡烛吹灭,有光怎么睡?”
明鹊突然意识到,一般人不会有睡觉留灯的习惯。她暗叹了一声,捻诀熄了烛。
谢惊堂不再说话,室内陷入了寂静,明鹊合上眼,悄悄将脸埋进了被面中,努力地忍耐着这个昏暗无光的环境,遏制住喉头一阵阵涌上来的窒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了,她本觉得自己难以入睡,可是眼皮却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精神像是成为了凝实的物体,坠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头。
......
明鹊能确定自己是在梦里,因为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十分瘦,没有成年人那样清晰的脉络与骨节。
她无法动弹,只能转着眼睛,视线从细瘦的手腕转到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上。
一具瘦弱的躯体,身上伤痕遍布,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很熟悉,熟悉到她曾觉得自己已经忘却了那段屈辱而不堪的过往,再看到,却还是能够立即回想起来。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席卷了她,这种感觉不会来自已经站在魔界顶端的五毒魔尊,而是来自于这具躯体。
这是幼年的明鹊,或者说,刚被通天门抛弃的姬鹊。
近千条斑斓螮蝀在黑暗中爬上了她的身体,姬鹊剧烈挣扎起来,尖叫、蹬腿,但是于事无补。
滑腻的触感占领了每一寸皮肤,窒息感涌上喉头。明鹊明明与这具身体同感同受,意识却像单独的个体一般存在着,漂浮在侧,冷静地揣摩着“她”的心境。
那个年纪的“她”还没有习惯,“她”很害怕。
明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自己了。而且,以前啃噬她身体的毒虫,可比区区斑斓螮蝀要毒得多。
很明显,这不是正常的做梦,而是外物导致的梦魇,多半是那个果子的问题。
也是,能吃的东西肯定早被村民吃光了,也就是只有谢惊堂这种傻小子,才会巴巴地捡了两个被污染了的果子,还以为自己捡到了漏。
也许是这个村子供奉的“蛇神”,或者是这个阵法的主宰者“螣蛇”,祂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回忆起曾经痛苦的经历,把她困在梦魇里。
祂怎么会觉得这样就能把她困住?
在少女凄厉绝望的尖叫声中,她的意识却稳定地沉寂着,等待这场凌迟般的梦魇走到尽头。
“明鹊?”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是一只骨节细长的手。
“明鹊!”
那只手的主人声音透出隐隐的焦急。
她控制着身体费力地睁开眼。
在满眼的泪水之中,看到了一个翠衣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女土匪(x) 很会引诱人的美丽大姐姐
小谢,一款在爱里长大的拯救失足少女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