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吃完午饭,陆萌萌就出发了。一直走到了西边,待在树林里,见到李若兰来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人后,便带着球球下山。
“若兰。”
她轻轻喊了一声,李若兰转身,满眼惊喜,“一梦姐姐?真的是你?”
她爽朗的笑声传来,很快便跑到了陆萌萌身前,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陆萌萌,道:“我给你带了镇上望府楼的大肉包子和血肠,还有你爱吃的虾米与紫菜。”
“望府楼?”
陆萌萌接过篮子,打开后看了一眼道:“是很有名的酒楼?东西应该很贵吧?你不必如此破费的。”
李若兰红了脸,捏着衣角,讷讷道:“我家里穷,买不起这个。就是去年你给了我一些山货,我卖了,把钱藏着,就想着等天热了,给你买些望府楼的包子与血肠尝尝。”
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一梦姐姐,我太穷了,拿你给的东西……”
“借花献佛这个词听过吗?”
陆萌萌见李若兰涨红了脸,便忙安慰道:“虽然我不是佛,但意思是这个意思。谢谢你,若兰妹妹,我很喜欢。”
她提起篮子,道:“走,我在那边搭了个简易桌和灶,我从家里带了些饼子与吃食,咱们边吃边聊。”
李若兰连连推辞,“我在家里吃过了,我不饿的。一梦姐姐,你别这样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
陆萌萌道:“你带来的东西都是我没吃过的,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李若兰愣在那里。
朋友,一个温暖的词。可在她十三年的人生认知里,像陆一梦这般高贵的仙人儿是不会跟她做朋友的。
莫说做朋友,镇里那些富人家的千金便是你路过她们身边,抬头看一眼都会遭来呵斥。
她这样的人……
也能和一梦姐姐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思绪飘忽间,穿着一身红衣的人已走向山坡一边。只见她从篓筐里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双手压着一块板子上下翻动后,没一会儿便见引火物燃起,放到灶里一吹,火便大了起来。
这种生火方式让李若兰红了眼。
一梦姐姐还在用这样原始的方式生火吗?连火石都没有吗?
陆萌萌不知自己已被李若兰同情了,她从篓筐里拿出陶锅放在灶台上,道:“这肉圆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尝尝。对了,还有这韭菜饼。”
顿了顿又道:“现在就吃吧,还热着的。”
“肉圆?”
李若兰这下更不好意思了。那可是肉啊!今年过节,她父亲得了东家的赏,一共两斤肉,还分了一斤出去。想起肉的滋味,她口中生津。其实这一路上,她都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篮子里的肉包给吃了。
只是有些奇怪。
一梦姐姐是在山里养了猪吗?不然哪来的肉做肉圆?
陆萌萌笑了笑,拉着李若兰,按着她坐下,“你得吃完才能走。”
说罢便是眨眨眼,略带笑意地道:“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还有肉吃。”
李若兰立刻就明白了陆萌萌的意思。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将肉圆带回去给父母吃,但她还是点点头,“谢谢一梦姐姐。”
两人都不是讲究人,李若兰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不是别扭的性子。见陆萌萌都这样说了,便也不再假客气。
她夹起一个肉圆,一口咬下去,当满是油脂的肉香在舌尖绽放时,幸福感也在心间油然而生。
油炸的肉圆,还加足了盐,太好吃了。
两个肉圆下肚后,她看向韭菜饼,十分惊讶。
居然是精白面做的饼子,一梦姐姐在山里也能种麦子吗?
再咬一口,更惊讶了。
居然有鸡蛋的味道。
一时间,李若兰对陆萌萌过的生活越发好奇了。
饮食这般精细,所着衣服皆是她看不懂的面料,一梦姐姐难不成是神仙?
“喝点茶吧。”
陆萌萌道:“我用糖李子和糖煮的,很好喝。”
李若兰麻了。
糖这种东西她平常想都不敢想,而眼前的人却用来煮糖李子。一定是神仙无疑了,一般人哪敢这样吃喝?
吃完东西,李若兰去湖边洗了洗手后,便跟陆萌萌说起了山下的事。
“瘟疫?”
陆萌萌听到山下发生了瘟疫,不由蹙眉。
“唉。”
李若兰叹气,“这两年也不知怎了,总是有瘟疫。去年就有一个村的人全部染疫而,今年这个文倚村听说也死了好些人了,官府都封村了。”
“去年?”
不知怎的,陆萌萌想起了去年山谷中见过的那一幕,她不由追问,“去年什么时候?”
李若兰想了想,“秋粮交了没多久,天刚刚有些凉的时候吧。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具体也不清楚。一梦姐姐,你别怕,你在山里应该没事的。”
陆萌萌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低低应道:“嗯,那你也要小心,不要总外出了。”
抓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会是巧合吗?她来到这里的时间应该就是秋粮刚上交,天转凉的时候吧?
通过丹顶鹤的迁徙,陆萌萌对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其实是有一个模糊的判断的。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不知怎的,心中就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山谷中只有男人,而李若兰说整个村的人都死了,那么妇女小孩又去了哪里?是自己多想了吗?不对,李若兰还说了,官府最后放火烧了整个村防止瘟疫外传,但一把火能掩盖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你知道南边有个峡谷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若兰的脸就白了,“一梦姐姐,你千万不要去那边,那边是乱葬岗。”
“乱葬岗?”
陆萌萌愣了下,“我以前去过那里,未见到有墓碑。”
“姐姐,既是乱葬岗哪会有人给立碑的?都是直接埋了了事。”
李若兰摇着头,“我听村里的老婶娘说,那地方埋的都是砍头鬼与枉死的人,山谷常年阴风阵阵的,怨气大得很,您可万千别去那边。”
乱葬岗,杀良冒功……
似乎又能联在一起了。
陆萌萌点点头,把疑惑按下,不再多问。
李若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捡了有趣的话题说,“听说城里来了新的守城将军,说是在关外杀了不少胡人,得了朝廷嘉奖后,特许回乡守城,把晏家老爷高兴的,又放了整整一|夜烟花呢。
哦,一梦姐姐你知道晏家吗?他们不光是咱们松辽郡最顶级的人家,也是咱们大昭最清贵的人家。大昭问鼎二百三十六年,晏家出了五个状元、七个榜眼、六个探花,六十八个进士,现任家主因遭遇了火灾,面容损毁,这才回乡的。”
陆萌萌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古代读书不易,科举更如万军过独木桥,这个晏家一门五状元七榜眼六探花,还出了六十八个进士,祖祖代代都是学霸?
这也太强了。
“不过晏家家主同母胞弟还在京城,官至吏部尚书,正二品。只是当年兄弟两人一起中举,现在只有一人在朝为官多少有些令人遗憾。”
李若兰一脸惋惜地道:“我听爹爹说,晏大官人没毁容前,生得玉树临风,极为英俊,真真是可惜了。”
陆萌萌没有接话。说真的,她不是很能共情这个。能放一|夜烟花的,能是清官?
可李若兰明显对这个晏家充满了向往与崇敬,还在继续说着,“不过新守城将军是晏家旁族子弟,我听我爹爹说,也正是因为是旁枝,不然晏家绝对不会允许家中子弟弃文从武的。
就这样,听说这位将军还挨了不少打。唉,一梦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能科举固然好,可当大将军保家卫国也很好啊。不过,在我们大昭,当兵的确是被人看不起的。”
李若兰想起那些兵痞,捏了捏衣角道:“但我也有些不明白。现在从军者欺压百姓被骂很正常,可我听我爹说,以往军纪好时,大家也看不起当兵的,都说当兵的是下等人。一梦姐姐,这是为什么呀?
重文轻武的策略吗?难怪武备松弛到这种程度。
想想历史上的某些朝代,不由叹气,“如果人人轻视兵者,将军人视为低人一等,那军人为何又要拼死保卫国家与百姓呢?毕竟被保护的人并不感激他们,甚至还看不起他们。他们不知自己为何而战,也没有荣誉感,你说这样的兵,不就只是为了混饭吃了吗?”
顿了顿又道:“更别提,还有人会喝兵血。你们村里被抽了这多壮丁,可有拿到过朝廷的抚恤金?”
李若兰摇头。想到村里曾经有两百来人,如今只剩下了五十六口人,便红了眼,“一梦姐姐,我们村被抽了百来人,可两三年了,官府一共只送来过五两银子,其他人也没个音讯,没说死,也没说活,只说找不到了……”
何等的贪婪!
陆萌萌放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她来的那个世界对军人无比尊敬与热爱,这导致她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现在听到李若兰这样说,心底便隐隐有些不忿涌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天在做,人在看,吃兵血的人,早晚会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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