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怎么可能会说自己要离开这里,说要为了神圣的信仰一路朝着自己的神殿前进。要知道他的神殿里还特地安插着神力化作的分身迷惑诸神,就为了能让自己安心留在荒芜之森里。
他一点头说留下,爱瑟妮丝就欢呼雀跃地抱住了他,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许是体内的瘴气刚被驱散没多久,身体还未完全缓过来,爱瑟妮丝打了个哈欠,困倦下来。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她强撑着跟珀斯许下了睡醒后一起去冲凉的承诺,下一秒就栽在对方的怀里沉沉睡去。
爱瑟妮丝本以为自己能闻着珀斯身上香香的味道暖洋洋地入眠,却不曾想这一觉并不安稳。
就好像是不经意间引来了什么跟踪狂一样,叫人难以心安,总有一种被人注视、无处可藏的感觉。
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毛,指尖也发凉,神志渐沉,坠向甚少会出现的梦境。
爱瑟妮丝又出现在了前不久无意踏足的危险禁地附近,她茫然地向四周环视,以为自己还没有从这里走出去,但一有这样的猜想后,又从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不适感来。
她按捺住心中的怪异,站在原地,双手在胸前交叉,虔诚地向月神许愿。
“阿尔忒弥斯大人,求您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
阿尔忒弥斯迟迟没有回应。
“托斯?我的山羊托斯?你在这附近吗?”
她微妙的不适感愈发强烈,爱瑟妮丝看着自己的双手与身上干爽的裙子,总觉得记忆里它们应该被雨水打湿才对,天空也因为下雨的缘故而隐约透着淡淡的蓝。
可这里的天空要比往日还要昏暗无比,漆黑的像一盘未被稀释过的墨汁。不要说月亮的边边角角了,就连乌云也被染黑,与无尽的夜幕融为一体。
偌大的荒芜之森终于真正意义上的隔绝了一切,只留下了爱瑟妮丝自己,单薄而孤零零地站在禁地中的禁地内,进退不得。
爱瑟妮丝不再继续仰头望着森林的上空,她垂下头,敛眸,故意大声呼唤着自己的山羊,似乎是在因为它的失踪而心忧,但双脚却稳稳地站在原地,一点乱跑的意思都没有。
一面呼唤着,一面悄悄地环顾四周,仔细观察附近的树木和隐蔽之处,试图找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终于在没多久后引来了什么东西的注意。
爱瑟妮丝能够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越过重重阻隔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似曾相识,与潜意识里经历过的一模一样,让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被对方盯上。
若是真的不是第一次被盯上,就断然不能慌不择路地逃跑。有了第二次,哪怕逃开了,也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只要她没有迎上去直面对方,威胁就永远都在。
“托斯,是你在那边吗?”
实在是没法确定视线来源,爱瑟妮丝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进,她看上去好像是失去了冷静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却在余光瞥见周遭变化的环境后偷偷勾起嘴角。
既然她无法主动找过去,就等着对方自己找过来好了。
随便选的这条道路愈发通畅,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暗中拨开迷雾与障碍,故意引着她走向陷阱。爱瑟妮丝一开始还装作急急忙忙的模样,渐渐地也不再伪装了,一步一步,沉稳而踏实地迈步向前。
“托斯…”
一道淡淡的、不怎么刺眼的金黄色光亮弱弱地显露在前方,爱瑟妮丝拨开挡住视线的繁杂枝叶,猜测前方的家伙就是自己的目标。
道路终于变得开阔宽敞,她拍了拍裙子,从身后的树林中彻底走出,浅笑着抬头看向前方,眼神明亮:“找到你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藏在这里一直注视着她的是一团光,这让爱瑟妮丝不免一时愣神。
准确来说,是由一团光化作的人。
他看上去才不过十多岁,留着一头细碎的金色短发,模样清俊可爱,脸颊还肉肉的,倒是和爱瑟妮丝猜测中穷凶极恶的罪人截然不同。
他依靠着背后的树木,无力地坐在地上。神王神力化作的瘴气哪怕是在这个异样陌生的地方也没有散去,甚至要比其他地方还要浓郁,叫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痛苦,好像随时都要撒手消失一样。
即便如此,他也始终强撑着看向爱瑟妮丝,甚至在瞧见她越过重重障碍朝自己走来时欢喜地露出了笑容,一副看见救赎的模样。
“爱...瑟妮丝…” 声音像被淋湿的小猫一样,弱气又沙哑,又带着难掩委屈的哭腔,“爱瑟妮丝,你终于来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画面过于奇怪,她也根本没见过这个家伙,对方如此熟稔的模样叫爱瑟妮丝心下起疑,哪怕对方看起来确实是可怜过头了,她也放不下心来,所以选择继续站在原地跟他保持距离。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过来?”
骗这个词,伤害过于大了。
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神力又是给爱瑟妮丝驱散瘴气又是指引出安全道路,现在还要被她这样伤害,无力瘫在地上的少年神明缓缓伸出手捂住了嘴,好险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预言的真不错,他马上就要因为这家伙而被气得当场去世了。
咽回已经到嗓子的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因为只有你能解救我,把我从禁地中放出去。”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拼了命地唤我过来。”爱瑟妮丝一副恍然醒悟的模样,让他面上一喜,“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我不相信踏足了禁地不该踏进的范围内,看上去又比其他家伙好操控得多,所以这才被你选中?”
“不是的,哪怕他们闯进来也无法救我出去,他们的预言与你相比不值一提。只有那道有关于你的神谕,才是解开我禁锢的关键。”
他不相信爱瑟妮丝对自己的预言没有丝毫兴趣。
“我的什么预言,我火烧了神王的神庙又在他的雕像脸上糊…泥巴?”在外人面前,爱瑟妮丝的措辞还是委婉了些许。
这话让对面的少年神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宁愿冒着吸入更多瘴气的风险也要大声笑一笑:“是吗,那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你们的神王叫什么来着,哦,对,宙斯,我可是讨厌他讨厌极了,要是你把我放出去,我要用最肮脏的粪便糊在他的脸上!”
爱瑟妮丝不免默默后退半步,生怕他真的从身后摸出什么东西,激动之下甩在自己的脸上。
“你怕什么,我们一样都是被宙斯迫害的倒霉蛋,我还指望你跟我合力离开这里让他们好看呢,怎么会伤害到你。” 这些瘴气对他的伤害格外的大,他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指缝间都染上了淡金色的血液。
他舔了舔嘴角,笑得一脸灿烂,如释重负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能去找宙斯报仇一样:“听我跟你说,爱瑟妮丝,我的神力好不容易才攒够这一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我们之间的联系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尽力的记住…”
“避开你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下一次雨夜到来的时候再去你曾经踏足的禁地,不要害怕,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向今天这样来到这里找到我。”
“为什么一定是雨夜,我身边来历不明的家伙又是谁?”
“夜晚能阻挡那群该死的神明,雨夜能遮挡诸神视线,更重要的是,那时的太阳最黯淡。”他磨着牙恶狠狠地解释,“来历不明的家伙还能是谁,那个该死的男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会害了你的。”
爱瑟妮丝眨眨眼,听着他的话乖巧地点点头,让少年神明苦涩了这么久的心难得地欣慰起来。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少年神明感动得要哭出来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从这该死的地方逃脱。但爱瑟妮丝下一秒举起了手,笑得腼腆又不好意思:“那要是我没能来救你,你会怎么样?”
“还用说吗当然是继续困着…”
“?”
这个问题问得不对劲。
少年神明的眼角一阵抽搐,总感觉似乎哪里出了问题:“你不来救我?”
“我为什么要来救你。”
爱瑟妮丝只觉得这家伙不可理喻,便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我干了坏事,被关进了荒芜之森。你被关进了荒芜之森的禁地,这可是禁地中的禁地,也就是说你干了更加离谱的事情。”
“我没干,你不要污蔑我。”
“是吗,可我也没干。”爱瑟妮丝耸耸肩膀,打算用一句我也一样安慰他,“连我都要为没干过的坏事在这里受苦,凭什么还要帮一个做得坏事比我还过分的家伙逃走,我又不是无私奉献的傻子。”
“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就带着你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少年神明被她的话气得差点哽过去,他颤颤巍巍地强撑着站起身,非要用自己的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与可信:“说,我说就是了!我可是神明,我是伟大的、灿烂的、光与太阳之神!”
“太阳神是不会说谎的!”
太阳神三个字一出,远方似乎响起了沉重又清明的钟声,有无尽的光明化作琴弦,在爱瑟妮丝的耳畔弹奏出奇妙的音乐。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在这段光明的乐曲中找到了遗忘的记忆,情不自禁地呼唤出了珀斯的名字。
珀斯的名字一吐露,整个荒芜之森的画面如同落地的玻璃一般开始出现裂纹,迅速破碎。现实中的神明因这声呼唤,神力不受控制地跨越空间,化作无尽的箭羽击碎了由少年神明构建的幻境,意图解救爱瑟妮丝出去。
“该死的太阳神……”
少年神明捂着胸口,那里扎着一支从背后刺穿胸膛的黄金箭,纯粹而强大的光明神力飞速地腐蚀瓦解着他的身体,这般变化让他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他的表情愈发狰狞,喉咙里呛着血:“爱瑟妮丝,你会来救我的,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因为预言永远不会出错。”
“在这期间,我会一直注视你。”
“死死地注视你。”
作者有话要说:爱瑟妮丝:我和我那没用的男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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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爱瑟妮丝:有人偷窥我!
像个痴汉一样看了好久的阿波罗(惊恐):是,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