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吗,爱瑟妮丝?”
“马上了,马上了,不信的话你就回头瞧一瞧。”
“哦,是吗,我也很想扭过头确认一下,可我的脖子突然又僵又疼,属实是没法动弹。”
身后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响着,阿波罗坐在石头上,双手抱胸,眉头轻挑,早就不相信她嘴里回头瞧一瞧的话了。
在泉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好一阵子,爱瑟妮丝心满意足地重新踏回岸上。她拍了拍身上已经穿好的裙子,听她这么说之后故作担忧:“是吗,那可怎么办,不如我走到你面前让你好好瞧一瞧吧。”
“我倒是觉得可以,没想到还有不需要动弹,就有美貌女神朝我走来的好事。”
阿波罗装着面无表情,蔚蓝的眼底却难免生出散不开的笑意。
他做好了爱瑟妮丝从身后绕过走来的准备,甚至提前做起了心理预设,告诉自己可千万别在渡过了‘如此漫长’时间后再次看见她时,一时抑制不住心中的爱意而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吓到她,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说出冒犯的话,而让她厌恶自己。
但是爱瑟妮丝没有再出声,也没有按照她提议的走到自己面前。
连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了,身后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阿波罗突突跳的心一顿,还以她出了什么意外,或是自己的伪装在高昂跳脱情绪的影响下出现了漏洞。他心中冒出无限猜测,愈发心忧,脸上的笑也收敛了:“爱瑟妮丝……?”
“我在呢。”
爱瑟妮丝突然笑盈盈地在身后抱住了他,身子跟他的后背紧贴,脑袋亲密地倚在阿波罗的头上,深吸了一口他身上芬芳的香气。
在听了珀斯对自己的维护后,哪怕前不久遭受了不知名家伙的冒犯,心情也好得出奇。
她换上衣裙前并未怎么仔细擦拭身上的水珠,单薄的布料被打湿,沾上了水汽。
背后贴来的身体先是一阵清爽的微凉,让阿波罗的情绪少许平复下来,但很快皮肤上的热度就熏暖了隔着的布料,精准而直接地把无惧高温的光明与太阳之神烘烤得燥热无比。
他的嗓子干涸得连念对方的名字都无法出声,哑得不行。
好在她的身子缓缓挪开,然后一双微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或轻或重地揉捏起来。
爱瑟妮丝看不见阿波罗脸上僵住的表情,嘴上还调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女神,女神会高傲冷漠地从你面前路过,最多高高在上地瞥你两眼,可不会奉承讨好地站在你身后捏捏你僵硬酸痛的肩膀。”
“所以你该叫我,一位好心的、善良的、虽然不及你美貌但也勉强可以入眼的人类少女。”
柔软的手搭在肩膀上。那点力气对于神明来说不算什么,却酥酥麻麻得叫他无法忽视,甚至全身上下的感知神经全都聚集在了爱瑟妮丝触碰到的地方,将那里的感觉放大了万倍。
阿波罗猜测自己此时浑身上下的温度估计烫人得很,尤其是露在外面的脖颈那一处的皮肤。
他开始担心身上的温度会把爱瑟妮丝烫伤,可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还跟自己有说有笑。
“怎么了,珀斯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我按疼你了吗?”爱瑟妮丝突然好奇地凑到了一直沉默着的珀斯脸边,打量起对方的表情,偷偷捂住了嘴挡住了弯起来的嘴角,忍不住想要笑话她。
“诶呀,你怎么脸红了?”
端庄坐着的金发美人低垂下头,敛眸向下看,因着她的突然靠近而有些局促不安。
她甚至连侧个头的动作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转转眼睛轻轻扫爱瑟妮丝一眼,然后不自然地瞥过,眼底似乎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原来身上的热气全都反应在脸上了吗?
阿波罗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我有吗……”
“许是我看错了,来让我再瞧瞧。”
爱瑟妮丝依旧凑在他脸边,离得极近,认真地打量了许久。这段时间远比想象的久,她瞧得阿波罗愈发不自然,甚至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似乎真的升了起来。
他始终稍稍垂着头,视线停留在了爱瑟妮丝的嘴唇上,被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的炽热烧昏了头。
死死地抓着身下的石头,阿波罗用尽毕生的力量压制自己不要鬼迷心窍的俯身亲上去。
石头快要被他大力地掰掉一整半。
爱瑟妮丝终于不再欺负他,忍不住枕在他的肩头,也憋不住笑了,连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原来没有,是我看错了。”
珀斯的表情和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总是忍不住想要戏弄她。
她抽身的时间选的刚刚好。
阿波罗暗处的手早已经把生生掰下来的石块捻成了碎末,再晚一点点,他就真的要不受控制地凑过去了。
趁着爱瑟妮丝不注意,他将手心中的沫子悄悄倒掉,暗中庆幸,面上却装作生气:“爱瑟妮丝,你戏弄我。”
“我漂亮的女神,请您原谅我,我愿意给您沐浴更衣赔罪。”爱瑟妮丝放软了声音,她惯会做出一副可怜柔弱的表情去骗取别人的原谅,几乎从未失手过。
如果忽略她嘴里赔罪的内容,说不定就真被糊弄了过去。
阿波罗挑了挑眉,听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他可不敢让爱瑟妮丝给自己沐浴更衣,这翻车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现在的他可担不起后果。
阿波罗侧过头跟爱瑟妮丝对视了一会儿,本就是假装出来的气愤在瞧见她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抬起手,朝着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顺着话接下:“行吧,谁让你是一位好心的、善良的、笑容可以驱散乌云,模样比太阳还要灿烂的人类少女呢?哪怕是光明与太阳之神站在你的面前,他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更不会怪罪你。”
爱瑟妮丝被他夸得有些愣神,好奇地询问:“差点忘了珀斯姐姐你从外面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它长什么样?比阿尔忒弥斯大人掌管的月亮还要漂亮吗?”
“你从未见过太阳吗?阳光呢,阳光也没有吗?”
“这里是荒芜之森,是被诸神遗忘之地,也是被光明厌弃之地;这里昼夜不分,始终阴暗潮湿,滋生蚁虫、孕育野兽 。
也就只有阿尔忒弥斯大人心善,会偶尔撒下一点点月辉,好让我能瞧见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光亮,光是这些就够我欣喜若狂了,我又怎敢奢望只在宁芙们口中听过的太阳呢。”
爱瑟妮丝不以为然,并不觉得从未见过太阳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更何况,她们都说在荒芜之森待久了,突然被太阳照射到就会被晃瞎。太阳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我,它会伤害到我的。”
末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句:“不过说不定我进来荒芜之森前见过,但那之前的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波罗不敢想象十多年看不见太阳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他就是光明本身,他厌弃一切阴暗潮湿的角落,那让他浑身不适,只想立刻转身离开,到灿烂温暖的地方去。
他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心仪对象竟然会在他最不喜的地方度过了十多年的人生,更是因为自己不肯施舍一点点光明而对此渐渐失去期待。
她在世界的角落,被他遗忘了。
太阳神的心被潮水一般涌来的愧疚填满了。
阿波罗的神色变得无比认真而庄重,以自己的神格向她承诺:“不,爱瑟妮丝,光明既不会厌恶你也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站在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它就会不计一切的保护你。”
爱瑟妮丝还以为珀斯作为阿波罗的信徒在忽悠自己,忍不住用自己的身份反驳她:“哪怕我是个被流放的罪人?”
“光明与太阳之神心胸最为宽广无比,他不会认为你是罪人,相反,他会喜欢你的。”
爱瑟妮丝打了个冷颤,并不想成为被太阳神阿波罗喜欢上的倒霉蛋。
她眨眨眼,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不忘跟珀斯说些讨好的话:“对于我而已,太阳神怎么看待我并不重要,只要某个信仰他的漂亮姐姐喜欢我就够了。”
阿波罗自然听出她情绪里的不以为然,却又被她的话说得没脾气,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地拉出了阿尔忒弥斯为自己辩解。
“既然阿尔忒弥斯愿意聆听你的祈祷降下月辉,阿波罗作为她的弟弟,他们的禀性与性格相差不远,自然也会做出同意的抉择。”
“好吧,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爱瑟妮丝点点头,不想伤珀斯的心,把剩下的话藏在了心里。
明明是姐弟两个,怎么姐姐清冷又高贵,弟弟就偏要追着仙子满世界跑还把人家逼成了月桂树呢。
她要是阿尔忒弥斯大人,第一个就把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绑起来塞到狩猎场里,用拳头好好教训教训。
“哦,说到这里,珀斯姐姐,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向你坦白。”
“怎么了?”
爱瑟妮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牵起了珀斯的手:“其实我们来时的路上应该向阿尔忒弥斯大人祈求拂去身上的月辉,好躲过林中的威胁与诸神有可能投来的视线的。但我为了引那家伙出来,就冒了个险。”
“没关系,至少这一路也没出现意外不是吗?只不过下次你可不许再拿自己的安全冒险了。”
听他没有埋怨自己,爱瑟妮丝松了口气,向他保证:“你放心,就那么一次。我们现在就向阿尔忒弥斯大人祷告,求她庇佑我们回洞穴去。”
阿波罗面色一僵:“我也得向她祷告吗?”
他向自己的姐姐祈祷,这不合适吧。
相比之下,出现在禁地突然就不算什么大事了,他现在女装的模样要是被阿尔忒弥斯发现了可就糟糕透顶了。
“自然,太阳神可没法帮到我们,只有阿尔忒弥斯大人的神力最适合了。”说罢爱瑟妮丝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迟疑,“只是我不确认她会不会对你做出回应,珀斯姐姐,你学着我的动作试一试吧。”
阿波罗绝对不可能真的学着她的模样,真心实意地向阿尔忒弥斯祈祷。
他虚虚地做了个样子,看着爱瑟妮丝,很是“失望”地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阿波罗:光 明 磊 落
阿尔忒弥斯(面无表情):我漂亮的女神?
阿波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