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块石头之前也是这么…大的吗?”
临离开前,爱瑟妮丝特意又遥遥望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觉得奇怪的石头,总觉得它似乎应该比自己印象中的大一点才对。
“这……”
似乎是他之前情急之下掰掉了不少。
阿波罗尴尬地眨眨眼,试图把这话题蒙混过去:“有吗,不是一直那么大吗?一定是这里太暗,你一时看不太清。”
“可是我往常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暗啊。”
爱瑟妮丝还有些茫然,阿波罗看出了她甚至打算凑进去再看看的想法,一个侧身,挡住了她望向那边的视线,转移这个不太合适的话题。
他清了清嗓,继续着石头前的话题:“不过爱瑟妮丝,我也跟着你去找炼铁的那个人,会不会显得太突兀些了?他可从未见过我,刚一见面就要拿东西,这不太礼貌了,更别说我身上也没什么能用来交换的东西。”
他确实很好奇造出神奇材质的“罪人”,但也没卑鄙无耻到什么都不说直接上手抢的地步。
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也要付出等价值的什么东西,这是光明与太阳神的行为准则,否则他的良心也会谴责自己。
“他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也不需要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
爱瑟妮丝听他怎么说,哈哈笑出了声,却也因为珀斯的这番话而对她的好感更多,为她解释起来:“他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个慈祥温柔稍显木讷的父亲,你是我的朋友,我本来就该让他瞧瞧你的。”
“再说了,你是我的朋友,从那那里讨来些见面礼又怎么了?”爱瑟妮丝一手握着长矛,另一只手牵住了珀斯暖暖的手,反手握了握,“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就当做是我从我的宝贝里挑了一个送给你,等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再给我也不迟。”
“我送东西给你,总得乖乖收下吧?”
听她这么说,阿波罗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好点点头应下。
他也反手握住了爱瑟妮丝的手,因为这切身实际的触感而在心下庆幸好在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有很多从前觉得是世间珍贵无比的东西:辉煌宏伟的宫殿,尊贵耀眼的太阳马车,堆砌如山的金银珠宝,精妙绝伦的乐器……甚至是人类虔诚的信仰,要知道人们信奉太阳神,仅次于信奉神王宙斯。
可这些东西在与爱瑟妮丝要送给他的东西相比突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哪怕对方随手捡一块石头,摘一根草递给自己,阿波罗也会欣喜若狂,恨不得将其拿在手里日日夜夜欢喜的瞧,甚至也想不到自己手中有什么能与其相提并论。
他们手牵着手,躲避着危险,缓步行走在这片巨大的森林里。
没有阳光,没有自由,也许野兽盛行,也许危机四伏,蕴含闪电力量的空气让她们无法大口呼吸,神力被迫封锁,让他变得一无是处。
这般恶劣又令神生厌的处境,在阿波罗眼中原本是可以排进最糟糕经历前三的,如今只因为爱瑟妮丝在自己身边,它却突然变得浪漫无比。
阿波罗微微低头就能看见爱瑟妮丝认真而警惕着四周的侧脸,控制不住地想哪怕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奥林匹斯山去也没什么。
他看着对方那么认真,一开始也跟着收了声,但越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就越是心痒,还是忍不住挠了挠爱瑟妮丝的手心,小小声的喊了她一下:“爱瑟妮丝,我们可以说话吗?”
“为什么不可以,”爱瑟妮丝扭过头,神色有些不解,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珀斯姐姐该不会以为不能说话,所以这一路才如此安静的吧?”
“我……我还以为发出声音会引来野兽或危险。”
“这片森林里确实有野兽生活,但却是在离得不近的另一边,我们住的洞穴附近算得上是整片森林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爱瑟妮丝一面笑话她,一面也不忘注意着附近的状况:“我今天这么小心,还是怕那个诡异的男人突然出现做些什么,不然可不会这样。”
“原来如此。”阿波罗明白过来,选择忽视掉她话中对自己的误会。
想要暗中作怪的家伙确实存在,但可不是走在爱瑟妮丝身边的他。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当然也可以说说话,所以珀斯姐姐你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吗?”
“突然这么说,到让我需要想一想了。”
阿波罗觉得只要是能够跟她说话,无论什么话题都可以,正好他们正走在拜访其他人类的路上,便随口一问。
“你能跟我讲讲我们准备去找的那个人吗?我自从走进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没见过其他的人呢,如果不是你说,我还以为这片森林里只有我们。”
“当然可以了。”爱瑟妮丝想了想,回顾了下自己记忆里还算有印象的部分,“其实也没差多少,这片森林里除了我们,宁芙们和野兽以外,我所知道的被流放过来的人也没有几个。”
“我们要去找的那家伙是为数不多我还算熟悉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那时她刚被流放到荒芜之森没几年,因为年纪小加上也没有其他人在,她逐渐忘记了怎么说话。
很偶然的一次,她误入了其他人类的地盘,也是那时才惊喜地发现这里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家伙,而且也和自己一样不会说话。
他长得跟爱瑟妮丝不太像,沉默寡言,一开始并不喜欢搭理还是小孩子的爱瑟妮丝,因为她总是锲而不舍地牵着黑山羊去找他哇哇比手语交流,渐渐才愿意偶尔给些回应。
他总能鼓捣出很多爱瑟妮丝从未见过的东西,他搭了个奇怪的炉子,用捡来的干燥草叶生出火焰,日复一日地捡着石头冶炼敲打。
爱瑟妮丝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觉得有趣,就喜欢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忙活。
后来林中的宁芙发现了他们。宁芙们热情温柔,一字一句地教他们如何说话,给他们演示怎么正确的生存。也是在学会语言之后,他才时不时给爱瑟妮丝讲些奇妙的故事和技艺,又用一些边角料给她做了些小玩具。
他讲的东西连见多识广的宁芙们也没听过,大家都喜欢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他有些拘谨地干活。
……
阿波罗从这个故事中听到了在意的地方,忍不住询问:“火?他是从哪里搞来的火种?”
“当然是用木棍与干燥的杂草落叶钻出来的。”爱瑟妮丝被他问得一时不解,没觉得哪里有问题,“难道外面的世界不是这么生火的吗?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
阿波罗从未听说过人类可以靠自己生火的事迹。
人类初被创造时一无所有,只能忍受寒冷与猛兽袭击的威胁,是创造他们的普罗米修斯于心不忍,从太阳战车上偷取火种,将火带给人类。
人类将火种保留,供奉在城市的神庙中,日夜看守不叫它熄灭,好得以代代相传。
“火这种东西可是重要极了,那位普罗米修斯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感叹之余,爱瑟妮丝吃惊于人们的行为:“只是那留存起来的火种一旦熄灭,岂不是就没有火了?难不成还要普罗米修斯再去偷一次吗?”
阿波罗好笑地摇摇头:“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那偷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迎来了神王的怒火,被关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日复一日地被鹫鹰啄食肝脏,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
“为人类造福又有什么错?”
爱瑟妮丝只觉得不可理喻,她眉头紧锁,连步子都忍不住停下了。
“一开始也是普罗米修斯欺骗诸神在先……这故事有点长,你想听吗?”
爱瑟妮丝也想听下去,无奈目的地快到了,便摇摇头:“那神明也有够不可理喻的,我们快到地方了,等回到洞穴里去的时候再讲吧。”
说罢,她还是忍不住替那群人类置气:“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不去思考其他生火的方法,非要去依赖别人留下的不安稳的帮助?”
“因为火种归神所有,唯有神明才能降下火焰,所以我才这么吃惊。”
神明拒绝向人类提供生活必须的火种,人类除却向神明祈求外别无他选。
“真是荒唐,这么说来我的朋友还做了件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还说什么神明独有,我倒是觉得跟他们的愚钝与不思进取离不开关系。”
阿波罗没遇到这样的观点,但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这代人类实在是愚钝自大又自私,诸神已经在考虑如何惩罚他们了。
爱瑟妮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碍于珀斯信奉神明,犹豫片刻便将话咽了回去。
她跳过了这个话题,晃了晃跟珀斯牵着的手,因为瞧见了不远处熟悉的小草屋而眼角带笑:“看,我们到了。”
“他有些沉默阴郁,不爱说话,只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情,但其实却是个很友好的家伙。”
“他的脑子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知识,他的手艺在我看来要比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还要精巧。”
阿波罗特意侧耳聆听,并没听见什么冶炼敲打的声音。
前方寂静无比,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就好像没有人存在一样,反而是身边的爱瑟妮丝还在一桩一桩的夸赞他,这夸赞落在阿波罗耳中,反而叫他心中不是滋味。
他偏要瞧瞧让爱瑟妮丝这般喜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模样。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视野也逐渐开阔。
简陋的小草屋前分布着用黏土烤制出火炉与鼓风机,还有被挡了一半的闷烧出的木炭堆。在这些东西之中,有个似乎坐着人的木桩。
阿波罗眯起眼睛,在看清楚后停下了脚步,落后爱瑟妮丝半步。
爱瑟妮丝回过头,表情疑惑:“珀斯姐姐,怎么了?”
阿波罗再度将视线投在那木桩上,看到的画面依旧没有变化,心情蓦地沉重下来。
那上面没不是活生生的人,分明就是个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架子。
他被摆出一副正在锻造的姿势,就好像摆他的人还期望着他会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普罗米修斯,阿波罗觉得无所谓,但爱瑟妮丝并不这么觉得
咱就是说
人类和神之间还是有着阶级对立的(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