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机里嘟嘟嘟的响了一阵,他摔下听筒,转脸瞧见了沙发角落里的谢慕。顿时他眼睛瞪大,脚步无声地走向玄关,反手锁上大门,一条出路被他堵截后,他回头再看之前的角落,谢慕不见了。
沙发上明显的一个脚印正在逐步复原。
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生锈的菜刀出来,在客厅里顿了步起声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我家!你是不是来偷我家的肉的!啊!我问你!”
凭借自身的感觉,谢慕没搭理他,快速沿着暗处的楼道下去,扶手上油渍堆积,谢慕单是触碰一手黏腻,即便是前路黑暗看不清脚下,她也愿意跌跌撞撞的不抓扶手继续走下去。
冻库的门他没关,谢慕下去感觉脚下是平底后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塑料手电,反手锁上门。
光柱在冻库上下扫,谢慕漫无目的的在里面转悠,冻库也就他们家的客厅那么大,里面挂的全是竖条结冰了的肉类,上面挂肉下面放的一些盒子,谢慕随便翻了翻,里面是生菜、发霉的生菜和冰冻生菜。
光柱再照一照上面的肉类,真是荤素搭配呢。
突然,谢慕一脸错愕浑身凝住,迅速举起手电照到刚刚晃过的位置,那是一条什么‘肉’?
肉?
不,那根本不是肉!那是个没有脑袋倒吊着的尸体!
尸体被冰层包裹着,冰层底部黑红的肉上附着了密密麻麻的苍蝇卵,垂吊着的两只手和断掉的脖颈留下长长的冰棱,尸体一只脚被束缚吊住,另一只放任它撇开,整个尸体成了一个倒‘卜’字。
谢慕一只手举着手电,观察尸体考虑后事,另一只手大拇指放到唇边轻轻咬了咬。
片刻后,冻库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他扬着手电冲了过来,谢慕先一步蹬出,顺势滑步,顺利溜出冻库,等他反应过来谢慕已经为他从外锁上了冻库大门。
谢慕雨衣上一层冰霜,她回到了客厅,撞见了个熟人。
“姐姐,你的时间不多了。”舒洼倚在沙发里指了指书桌上的时钟。
已经七点三十一了,舒洼的事故发生在今晚十点。
舒洼难为情的看向谢慕。
谢慕撇嘴笑道:“不存在。”
舒洼迷茫的问:“什么不存在?”
谢慕没有理会他,敞开玄关的门,扫了眼住房牌,随后来到电话旁。
“喂,这里是,敬业区阳光路——416号,住房内数日前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为女性,分尸。”谢慕寻思着她有没有说漏什么,很快又道:“请务必九点前赶来,麻烦了。”
“好!”电话里面的接听员愣住,对方挂断了电话。
“你,你是谁啊?”站在厨房门口的一个穿着脏围裙的小孩问谢慕。
才看上一眼他的脸,谢慕就把视线移到了舒洼脸上,他们俩长得好像好像。
谢慕指着小孩:“这,不会是你的小时候吧?”
舒洼昂头,不答。
谢慕想到了个事,走过去似在挑衅舒洼似的,点了点小舒洼的鼻子,面若冰霜没有感情的大姐姐竟然伸手点了小孩子的鼻子,前后反差奇大,毫无违和感。
谢慕:“我是来买牛肉的,卖牛肉的那个是你爸爸吗?”
“是,但是我不知道我爸爸去了哪里。”小舒洼比舒洼好说话多了。
谢慕接着往下问:“舒洼,那你妈妈呢?”
或许是谢慕喊出了舒洼的名字,小孩子浑身一怔,之后他脸色不好地后退半步,两只手揣着围裙,胆怯低声:“妈妈她……”
接下来,连舒洼都没想到,谢慕竟直击小舒洼的内心深处,她指着冻库的方向冷冷道:“你妈妈的身体在冻库里对不对?”
很快又指向厨房:“你妈妈的脑袋,在里面对吧?”
小舒洼脸上的神色想要说,他的身上硬是有个东西束缚着他,每扭头再看向谢慕一眼都会吸一口气,想说又不说。
既然如此,谢慕没有追问为难这个孩子。
猜测分尸的是他的妈妈,身体在冻库,头颅在厨房,而且凶器就在……
谢慕跨步走进厨房,里面发臭发霉发烂,蛆虫爬过灶台掉到地上滚了一圈,成堆的苍蝇将炽白的灯光掩得昏暗,洗碗池里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止不住的外溢。
刚进门,谢慕面露难色,一秒后回神再度起步进入厨房-。
听到厨房里的重物搬动声,门外的舒洼笑了起来:“真是强悍呢。”
“差点就随他们的思想去,视自己为真凶了。”
舒洼垂手抚过小舒洼的脑袋,客厅厨房里的苍蝇在空中定格,就连蛆虫都凝在了灶台上,所有事物都一动不动,除了谢慕和舒洼。
厨房里,谢慕在一个烤箱后的夹层间找到了一把铺有小型吸血蝇的杀猪刀,菜市场里割猪肉的那款,拿之前谢慕想过这会是凶器,所以把刀夹出来时用的指关节,指关节卡住刀背快速叼起。
拿到凶器后,谢慕一转身,周围所有事物都冻住了。
【恭喜玩家谢慕,找到了舒洼NPC的‘证物’!】
【请玩家将‘证物’还给舒洼。】
谢慕提着一把杀猪刀,一头雾水,只能说毫无难度。在烤箱后面的夹层里,谢慕当时就听到了一些蚊虫振翅的杂音,一切都凭感觉喽。
谢慕端起手里肮脏的杀猪刀,听命播报,杀猪刀放到舒洼手里。
拿着杀猪刀舒洼笑眯眯的,他看着谢慕,重复着之前说的:“真是位强悍美丽的姐姐,强大又美丽。”
厨房天花板上四个角落开始瓦解,显出后面的虚无黑暗。舒洼仰起脸看后,低眉问谢慕:“姐姐,你的雨衣能借我穿一穿吗?”
“当,当然可以。”谢慕冷冰冰的脸上显出几分稚气,麻利地脱下身上的雨衣,递给舒洼。
舒洼换上连连道谢:“谢谢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件雨衣呢。”
从此着装一件灰白假两件卫衣的谢慕嗯了声,雨衣不是很贵。
舒洼:“姐姐,时间不多了,我应该能送你去下一个循环。”
“是我杀了姐姐要找的人……”舒洼杀猪刀刺进谢慕腹腔时,谢慕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腹部被人推动,舒洼手握谢慕给他的凶器刀尖深深插入谢慕腹部,鲜血大片在灰色布料上扩散。
“对不起,后会有期了,姐姐!”
舒洼发出这一声时,脸上的笑不再僵硬,像是脱离了某种束缚,肆意的笑。
【恭喜NPC舒洼,完成宿命!】
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倒,地砖一瞬崩裂,现出后面的虚空,眼睁睁的看着舒洼站在一块地砖上,他离谢慕越来越远。
舒洼眼里的不舍,他怎么会哭呢……
“差点就忘了,根本不是我杀的妈妈。”
只能感觉到身体在下坠,腹腔中没有刀伤的痛,谢慕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舒洼似在她耳边的呢喃——
……
我啊,我家,我家,也就那样吧!
我……
我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我只是看到了,妈妈跟一个陌生叔叔来了我家……
啊——好像是暑假,是暑假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叔叔给我买了很多零食,爸爸出去卖牛肉,我在客厅吃着零食看电视——想想都,好美满,好幸福,零食诶,都是我没有吃过的零食……
爸爸的牛肉生意,不景气啊……
明明牛肉里他注水了,非要跟别人说是没注水的牛肉,开年到现在他都是在往里面倒贴本钱,跟着他没吃过什么零食小吃,他还会喝酒了打妈妈,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
可是,可是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叔叔还在我家里!怎么办,怎么办!
叔叔被找到了,叔叔被找到了……
“你妈在家里偷人呢!你不会打电话吗?啊?!”
脸好痛啊,薯片撒了一地好浪费啊……
妈妈,妈妈她,她的脑袋从楼道上掉了下来……
头,头被爸爸捡起来泡进了洗碗池里,每天洗碗做饭我都要和妈妈见上一面,看着妈妈在水中腐烂……
“这事你要是说出去,见一次打一次!”
可,可是……
“喏,这把刀,你握着,握一会。”
我,我不知道那把刀上有什么,我只知道,爸爸用那把刀当做证物送我进了……
是地狱吗?
生命在那种地方进行倒数,真是遗憾……
妈妈,妈妈不是我杀的啊!
每天遭一群人拳打脚踢,瘸手瘸腿那都是日常,只要我说我不是凶手……
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呼吸困难,咯血,吃不下饭;
但是好难受,好饿,好累,痛啊……
我,应该是要死了,对吧?
我记得那天,我的餐盘里一份白粥,吃掉了一半,教管把我喊出去吊在了足球场上。
“你妈是谁杀的如实告诉我,你最好是承认了。”
妈妈……不是我杀的,吧?
我有些分不清虚实了,他们日复一日的问我,逼我说出来;那会不会真是我杀的,我会不会是凶手呢?
那天的太阳可真大呢……
我想喝水,我想喝水,水,好想把当初还没喝完就扔进垃圾桶里的的矿泉水捡起来喝啊。
万里晴空……
我在想妈妈真的是不是我杀的,为什么他们会带我走呢,我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你妈妈就是你杀的,还争辩什么啊,都到这里来了!”
“你就是凶手,凶器上面都是你的指纹!”
“凶手就是你啊!还说什么呢?不承认是吧?”
“行,他不承认!打!打到他说为止!”
见过变色龙吗?当时我就是那个样子,两个眼睛都肿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关进去十天了,在足球场上暴晒,教管在荫处盯着我,他喝了,三四瓶水吧。
我也想喝……
我承认了他会不会就给我喝水了,那,那我承认……
‘妈妈——妈妈,是,是我杀的……’
他放开我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我抓住了他手里的半瓶水,喝完喝饱。
没人告诉我那样也会水中毒。
我还是没能走出足球场,真是不幸,暑假的十天里我竟然是这样过渡的。
我遇上了很多人,他们没有颜色,他们跟我一样。
我学着他们话术里的‘杀人’,学着爸爸的杀人手法,收藏玩家们的头颅——这不是疯了这是‘事实’!
我就是凶手!
只是变了,‘事实’随着雨天的到来,变了。
真正的‘证物’藏在烤箱后面,一不做二不休的爸爸也遇上了对手。
突然觉得看似无情的雨富满了活性,对吧,姐姐?
【NPC与玩家契约达成,循环进度不变!】
舒洼的呢喃声消失,谢慕闭着眼实在地躺了下去,远处响起脚步,两个人正在交流着什么,往谢慕这边过来了。
“又来了个病人,听说病得不轻呢!”
“就是就是啊!都不知道主任什么意思,我是没看明白那些规则的。”
他们的脚步停在谢慕身前,其中有人踢了踢谢慕:“这人是,她没穿病服,也没穿工作服啊!”
另一位道:“这个足球场之前死过人,要不找主任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