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下起了雨。
还是噼里啪啦的大雨。
众所周知,控制不好灵力的审神者,会因为情绪波动,影响到本丸的天气——所以,花子为什么会那么低落?是最近的网课太难了吗?!
付丧神们都惊了。
虽然种下的蔬菜都快淹死了,但此刻根本没人在意蔬菜瓜果,都忧心忡忡的。
信浓藤四郎扒着窗户,看着外面不断溅起的水花、渐渐增加的积水,红蓝交融的眸子里全是愁绪:大将需要他。但兄弟们和一期哥……
一期一振走到他旁边。
他心虚地挺直背脊,松开了扒着窗户的手,摆出了“我一点都不在意”的表情。
目前的局面,是他没料到的。
没有一起经历过地狱,只能无力地注视着瑟瑟发抖的五虎退、晕血的药研藤四郎、以及拿不起刀的厚藤四郎,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唯一的作用,就是无言的陪伴。
他好几天没接触过大将了。
信浓呐呐道:“一期哥。”
一期一振同样望着不断降下雨珠的天空。他俊美的眉眼间划过复杂难明的思绪,鎏金般的眸子微阖,纤长的睫毛沾了些水汽。
“去吧,信浓。”
信浓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
男孩瞥了下在大雨里睡得分外安稳的兄弟们,及时憋住了欢呼,期期艾艾地确认:“真的吗?”
一期一振“嗯”了一声。
他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红发:“不止是你,骨喰他们也想去吧。我暂时没办法接纳人类,可她是你们承认的主公。我希望你们开心。”
“一、一期哥!”
几振翻来覆去N天的刀终于出了门。
……
另一边,小夜左文字也有所察觉。
他最近失魂落魄的。
他心心念念的哥哥宗三左文字,在他回本丸之前,就碎刀了——碎在了斩首行动上。作为复仇之刃,他却不明白该向谁复仇。
他接住了摔落的水珠。
啪嗒的。
像眼泪一样。
为了阻止第二任审神者锻新刀,付丧神们摧毁了锻刀室。就算时之政府派来的工匠在加班加点地抢修了,等待的时间也显得如此漫长。
“花子。”
他盯着碎在掌心的雨滴。
他的脸上浮现出混杂了惧怕的茫然。哥哥不在了,他会失去花子吗?
那些别扭的想法都沿着水流去。
笑面青江无奈地叹气。
两振卸任的监护人刀对视一眼,不得不按捺着抗拒,提醒道:“不去的话,小夜大概会后悔吧。”
“……后悔?”
小夜左文字抿唇。
“嗯,后悔。”烛台切光忠思考了片刻,举了个形象生动的例子,“就像是,你赶到了本丸,却找不到宗三的身影。”
笑面青江补充:“快去陪她吧。”
小夜懵懵懂懂地离去。
留守的两振刀看着廊道外的瓢泼大雨,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关于花子的一幕幕。
雨声急促得如同鼓点,震着心脏。
笑面青江忽然开口:“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或许吧。”烛台切光忠沉默了几秒,才接话,“她的确不是容易嚎啕大哭的孩子。当然,我只是在担心本丸的大家。”
氛围诡异地停滞了一霎。
笑面青江“哈哈”了两声。
“我也是。”
“我不会忘记我们的责任的。”
……
狐之助整只狐狸都傻了。
它没想到花子会那么介意“带给别人痛苦”的问题。社畜多年,它早就意识到不制造麻烦或痛苦是不可能的,只是多少的区别。
花子安静地做着功课。
她还没学审神者的相关知识,不清楚向本丸注入灵力后,如果不特意调控,天气会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化,将她的掩饰扒得一干二净的。
她的笔尖顿了顿。
停在了身高的图片上。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认知“人”,顺带讲了讲身高,当作数字启蒙,为她入读小学一年级补基础。
她举起手,在头顶划了划。
她长高了吗?
不想长高。
花子心理压力up!
狐之助:……
狐之助悄悄溜出去。它准备去找三日月宗近商量抢救的办法。然而,一拉开门,发现几乎各个派系的刀剑都到场了,包括它觉得最难搞的粟田口一派。
“……你们?”
三日月宗近不由得弯眸。
他眼里的纹路在雨幕下宛如晃荡的河流:“看来,在这件事上,我们都达成了一致呢。先调查事情的起因吧,花子遭遇了什么?”
狐之助:……
它自暴自弃地戳了戳脖子下的铃铛。
这个铃铛是时之政府统一派发的,有投影、录像等一系列功能。它很有担当地播放了填写表格时,与花子的那一场谈话。
“跟我的相遇,是会令人难过的事吗?”
女孩的神色寂寥。
每一次的分别,她都会十分不舍。狐之助的发言,让她真正了解了小妖怪们拒绝她的原因——“交付了真名的妖怪,会变得孤独。永远的生命,也会化作诅咒。”
她……会成为付丧神们的诅咒吗?
“狐!之!助!”
压切长谷部抓狂了:“你在干嘛!”
山姥切国广披着白布,若有所思:在写给他的信件中,花子问过,她的存在,会令他幸福吗?
她总是在纠结自己是累赘吗?
狐之助:……
为了将功补过,狐之助不惜靠卖萌,三番四次地拽花子的衣服,才把她拽离书桌和作业。
廊道上渗进了水。
踩着湿答答的。天空乌云密布,雨声遮蔽了杂音,于是廊道两旁的花簇便格外引人注目。她惊愕地放慢了脚步,视线划过一个又一个,装饰满整条走廊的花。
她无措低头:“狐之助?”
路的尽头,是付丧神们。
折腾了半晌,每个人都染上了花香。
小夜左文字毫不知情地顶着几片花瓣,沉沉地开口:“庆祝你长大了一岁,花子。”
……长大。
花子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偏偏其余的付丧神们,都一个接一个,送上长大祝福,仿佛根本看不到她渐渐泛红的眼眶。
“花子。”
轻快的、俏皮的语气。
加州清光握住了她的手——漂漂亮亮的花子,唯独手脚上的疤痕,破坏了美感。她缩了缩,没抽动,反而让信浓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她记得。
他们两个都是注重形象的刀。
她的睫毛抖了抖:“……丑。”
这是曾经的同龄人骂过的。
受大人的态度的影响,开始挑她的刺。她注视着和自己交握的两个付丧神的手。
本丸的雨下得越发汹涌。
“花子,接下来的7岁,8岁,9岁……直到慢慢老去,都会这样握住我的手吗?”
加州清光调整了姿势。
他模仿着花子当初的行为,虚虚地勾着女孩的小拇指,红眸内沉淀着温柔:“‘非常高兴能跟我相遇’,这句话,是花子说的不是吗?”
“现在反悔了吗?”
“——没有反悔!”花子胡乱地解释,“可是,可是……被留下的人……”
“花子,这边。”
花子的话被打断,她顺着声源处看去,看到山姥切国广羞耻地红着脸,把她送的太阳花玩偶放到脑袋上,冲她磕磕绊绊、晕晕乎乎地说:“笑、笑一下。”
她成功被努力的山姥切逗笑。
雨歇了。
乌云逐渐散去——
“花子,世界在因你而放晴噢。”
三日月宗近抚了抚她的长发,耐心地陈述:“花子,你也是值得我们承担掉眼泪的风险的人。”
“是我们的小月亮。”
“很高兴能跟你相遇。”
……
狐之助想,评估可以画句号了。
这座本丸的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并不是单方面的包容或忍耐,而是在磅礴的、倾泄而下的大雨中,挤在同一片叶子下躲避风暴的两只蚂蚁。
即使一切都是沉郁的。
他们互相抵着的触角也会驱散彼此的不安。
家属栏,就填全本丸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6.9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