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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地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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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缺钱的人,都去了同一个地方,然后身上就有了钱。

答案呼之欲出。

凤宁蹦完短句,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白湘。

白湘的表情分明已是恍然大悟,却没开口。

她在等凤宁说。

凤宁催促:“……你说!”

“你发现的便是你发现的,没人要跟你抢功劳!”白湘别扭道,“你说得没错——这些人相互之间没什么交集,却去了同一个能拿到钱的地方。那只能是当铺了。他们都去过当铺,当掉自己的东西,换来交税的银钱。”

凤宁点头:“喔!”

像她这样的昆仑凤,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当铺。

现在学到了。

白湘闭目思忖片刻:“我若没记错,荆城只有一家当铺——扶危楼。”

凤宁听懂一半,严肃点头:“果然是危楼!”

这当铺怎么看都和纵火案脱不了干系啊。

扶危楼位于另一坊。

两人对视一眼,“走!”

她们匆匆穿过四面起火的大街,赶往那间可疑的当铺。

另外三坊的局势更为糟糕。

明月楼附近有白湘和凤宁在维持秩序以及勘探案情,场面得以控制,伤亡还算不大。

别的街道就没这么走运了。

等到官差把消息传来,纵火者早已经悄然混在人群中,无声无息感染了许多人。

当人们发现自己的手臂、袖口、肩背、头发……身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起火时,未知的恐惧便彻底摧毁了神智。

一旦开始慌乱,人群就会发生推挤践踏,现场惨烈可想而知。

炽红夜幕下,每一刻都是金贵的、沉甸甸的人命。

街道随处可见焦黑的尸体。

凤宁虽然处于不知人间疾苦的年纪,看着这么多死人,嘴角也忍不住直往下撇。

沉默穿过两条街,身侧的白湘忽然没话找话:“你老盯着那些黑印子干什么?该不会是在找他们身上的钱?”

凤宁呆滞一瞬,老老实实道:“钱已经没了,不经烧。”

白湘:“你会发现,更不经花。”

凤宁:“……”

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慰。

两个人加快了前进速度。

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有人成群结队攻击深巷中的人家,想要闯进人家院子里面去——这些远离火源、院门紧闭、早已歇下的人家,一定是安全的。

至于会不会把危险带给别人?自己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白湘和凤宁都见不得这种事。

凤宁握刀,白湘左手持剑——因为右手碰过伙计,还糊着金澄澄的地瓜——俩人用刀鞘和剑鞘把这群人敲得满地乱爬。

随手“行侠仗义”,倒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毕竟两个修士欺负普通人,可以说是相当不讲武德了。

只是……

两位女侠万万没想到,在她们扬长而去之后,这些被揍得涕泪横流的家伙一个个蹿到了封禁处,向外面疯狂告状。

辟邪司首座大人正骑在马上昏昏欲睡。

忽然有人来禀:“首座!有许多人状告我们辟邪司,在里面……呃……在里面……呃……”

“什么东西吞吞吐吐。”

“咳!”属下双足一并,“状告我们,抡粪打人!”

封无归:“………………”

凤宁和白湘并不知道自己被某人记了小本本。

两人相视而笑。

笑到一半,白湘嘴角微僵,很不自然地把头撇开。

她闷闷开口:“你忽然没那么讨嫌,倒让人不太适应。怎么,见这些人凄惨,触动了你纯洁善良的心灵?”

纯洁善良这几个字可真是叫她咬得阴阳怪气之极。

凤宁:“……”

怎么说呢,白湘姐姐短短几句话,既夸了她本人,又嘲讽了穿越者。

就很挠凤宁的心。

凤宁点头:“烧死的人可怜,缺钱的人也可怜。”

不料白湘却冷冷笑了下:“这就叫可怜了?”

“啊?还不可怜?”凤宁不解。

二人向前飞掠,白湘的声音也被疾风刮得透心凉:“你以为是谁种的地?”

凤宁被考倒了。

她知道种地的是农民伯伯。

但那是在昆仑。昆仑有护洲大阵和昆仑军保护着大家,农民伯伯可以放放心心种地。

而这里……

城外那么危险,怎么种地?谁在种地?

要养活那么多人,肯定不可能是靠老村长那种小村庄。

凤宁想不出来。

白湘道:“种地的,开矿的,修城铺路的,是奴隶。那些战败的俘虏、被赶出城外的平民、无辜或不无辜的囚犯……用长串铁链拴在一起,天不亮开始做重苦力,捱到半夜,方有一口水一片饼。奴隶的命不是命,是你脚下的每一块砖,头上每一寸瓦,吃下去的每一口饭!”

凤宁怔忡:“这样哦。”

原来地狱之下,还有炼狱。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可怕。

凤宁懂了,为什么他们要抹黑昆仑——因为他们不想让地狱里的鬼魂发现,世上竟有人间。

“我的族人正在那里受难。”烈火熊熊映在白湘脸上,她的双眸显出些激荡和狠戾,“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变强。我知道你有你的野心,但你最好别再试图挡我的道!”

“哇。”凤宁问,“是因为我,你才说这么多?”

虽然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白湘却懂了:“是。你变得与往日不同。否则我也不用说这些废话。”

凤宁莫名有种感觉——白湘原本打算悄悄干掉穿越者。

……心情就还挺复杂。

两个人没有再继续话题。

因为扶危楼,到了。

这是一座占地挺大的宅楼。前楼是三层的黑木阁,样式与普通商铺相差不大,左右砌有高墙,圈住整片宅院。

此地位于南北坊市之间。

当铺做的多是穷人生意。穷人走投无路时,千八百钱的传家宝也肯一百钱出手。

这种钱,最好赚。

楼里没点灯笼,整座楼黑沉沉伏在通红的夜幕下,像一只怪兽。

走近一看,门上挂了把大黑锁。

“跑了?”白湘皱眉。

凤宁是个直脾气,她蹬蹬上前,刷一声拔出短刀,一刀把锁劈成两半。

还刀入鞘,用刀鞘往门上一顶。

“嘎——吱——”

门开了。

里头漆黑一片。

白湘甩亮火折子,往里一照。

大堂比外边看着更狭小一些,柜台搭得奇高,和普通商铺不太一样。来当东西的人,要踮起脚才能把重物递上去,有一种让人不敢还价的压抑感。

踏过门槛,凤宁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里气味很大。

是一种混合了汗味、污垢味、泥味和馊味的特殊味道,酸且腻。一闻就能想象出很多脏兮兮的人挤在一起的样子。

大堂没人。

白湘缓缓旋转一圈,手中火折子照向每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

靠近大门的墙边,立有一支烛架,架子上方托盛着一只精致瓷盆,盆底浅浅有半层水,借着火折子的光芒一看,似是淡黄色。

凤宁谨慎地隔着老远嗅了嗅。

“有味道,很奇怪的味。”

她回头看了看柜台。

难道那些人典当了东西之后,走到这里洗个手,然后手上就沾了东西?

凤宁是个直脑筋,想到什么立刻动手。

她抡起短刀,“铛铛”就往盆里敲。

“呼嗡——”

着火了!

凤宁惊奇:“哇!”

只见那层浅水在盆底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旺。

“刀。”白湘道。

凤宁把激动的视线从火盆上收回,低头一看,半个刀鞘已经烧起来了。

“……”

她急忙把这把捅过宇文麒的凶器扔进了火盆。

“找到了!”

两个人都很兴奋。

问题果然出在这间当铺!

“人可能早就跑了。”白湘抡起剑,用蛮力破开柜台旁的小铁门,侧身掠了进去。

凤宁跟进去一看,借着火光,能够清晰看见柜台后方的长木桌上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腰带木簪瓶瓶罐罐锅碗瓢盆都有,甚至竟有一双长袜残留着脚的形状,似乎是当面脱下来的。

凤宁:“……哇,什么都能当。”

白湘皱眉:“不对。当铺绝不可能收这种东西。”

凤宁看了看那只黑漆漆的高脚凳。

幼崽想象力丰富,她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很大方地表示今天什么都收,价钱也公道,于是大家急忙把能当的东西全给扒拉了出来,高高兴兴换成一兜银钱。

然后呢?

这里没有更多线索了。

白湘再次暴力破开通往后院的门。

夜风涌入,焦火的气味扑鼻而来!

月亮挂在通红的天幕中央,洒下来的光芒也透着浓浓血色。

只见庭院中,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焦尸。

地上凌乱散落着一些东西——典当物、腰牌、算盘账本儿,甚至还有一只茶盘。

看起来就像是当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忽然被叫到这里,然后被杀。

逃得最远的都没能跑出庭院。

凶手并没有烧了这间当铺。他想要的大概是北坊突然大乱,事前并不想闹出动静。

凤宁若有所思:“所以,杀人以后,凶手冒充当铺的人,坐在柜台给人发钱——他会是谁呢?”

“啪!”

脚踝狠狠一紧。

凤宁猛然一惊,回过味来,更是大惊!

这是……是一只手的形状……

一只手?!

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脚脖子。

凤宁脑袋整个发懵:“……”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身后是……是一具黑色的焦尸。

啊呜呜呜呜真的有僵尸!僵尸抓住了她!

一个嘶哑到极点的,漏着风的声音从身后的地上传来。

“是……夜人愁!”

啊啊啊僵尸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啦!

虽然这是一个肉眼可见的长篇,但还是请求大伙儿不要养我。

会养死的,作者的蚕宝宝都养死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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