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人齐,陶秋菊和陈氏她们说好,几个人就准备提前回去了。
家里都还有一堆事儿要做,没必要在这里耗着等了。
临走的时候,汤小米看到街角的一家肉铺。
只见厚实的砧板上放着一大块新鲜的肉,光着膀子的屠户正把砍刀舞得虎虎生威,一时血花四溅、骨沫横飞。
本是血腥的场面,汤小米却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实在是这身体太馋肉了啊!
见到女儿这样,陶秋菊只得小声安慰道,“等我们想的事情做成了,就可以带你来买肉了,先暂时忍一忍,今天晚上回去给炖萝卜汤,隔壁陈伯母送来好几根大萝卜,都炖给你们吃。”
“萝卜炖肉才好吃。”汤小米失落地说道。
没想到一直减肥不吃油腥的她,此刻会馋成这样。
陶秋菊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排骨炖骨头的香味,只得死死按耐住。
“呀!这杀的什么呀!”她细看之后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声音有点大,一边的陈氏听到了,奇怪地说道,“你不知道吗?这是狗肉铺子啊,每逢赶集他们都会杀一只狗的,可惜这狗肉可不便宜,比对面的猪肉还要贵一点。”
陶秋菊想了下,记忆力好像是有这一点,只不过被她忽略了。
“这……这……咋还吃狗肉啊?狗不是看门守院的吗?”她不忍心地问道。
因为她算得上是一个爱狗人士,之前她们家就养了一只小京巴,一直养到它15岁老死,一家人还很是伤心了一番。
陈氏却觉得莫名其妙,“这狗养来不就是吃的嘛,不吃肉养他干啥,看门护院那是顺便,主要还是吃肉的嘛。”她说得理所当然,看来当下人都这么认为。
汤小米一时也觉得难以接受,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的确吃狗肉是当今人的风俗。
再说对如今的人来说,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闲心养宠物狗和狗做朋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着如今的人说狗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要吃它们,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吧。
所以她只得当作没看见,馋意却已经全部消退。
陶秋菊更快想通这一茬,同样也只得当作没看见。
回去路上两人不由得都有些失落,把一边的陈氏搞得莫名奇妙,明明刚从药铺走出来的母女俩还兴奋得像啥似的,怎么转瞬又话都不说了呢。
搞不懂、搞不懂,她悄悄加快了点步伐,和自家妯娌走到一起去了,把汤小米母女甩在了后面。
这正好给母女俩留了空间讲悄悄话。
“其实也是我忘了,历史上的确有记载,说如今的人都是吃狗肉的,你知道沛县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吗?”汤小米问道。
陶秋菊满头雾水,随口说道,“啥?不会是狗肉吧?没听说过沛县狗肉啊。”
“那倒不是,沛县最有名的人当是刘邦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里的沛公就是指刘邦,刘邦便是沛县人。”汤小米说道。
“刘邦曾经出任过沛县泗水亭长,后面集合三千子弟响应陈胜起义,顺势攻占沛县,自称沛公。”她小声侃侃说道。
“那和狗肉有啥关系?”陶秋菊继续表示不解。
“就刘邦的连襟以前便是在沛县大街上杀狗卖肉的,就是那个樊哙,在鸿门宴时,曾出面营救过刘邦,之前在沛县的时候就以屠宰为业。”汤小米终于卖出了她的关子。
听了这些,陶秋菊表情淡淡,借用年轻人的流行用语说道,“哦,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原来几百年前刘邦的连襟在沛县街上卖狗肉呢。”
见她妈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汤小米不禁摇摇头说道,“你和我爸就是太实用主义了,做点啥都考虑有用没用。”
“好吧,你说得对,可我俩性格就是如此。”陶秋菊承认道,“可是我们这不把你培养得一点都不实用主义嘛,证明我们思想还是开放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去考个什么博物馆管理员了。”
“那也是,不过我会让你们明白我这些无用的知识,最后都会发挥作用的。”汤小米信誓旦旦地说道,“如今我差不多快知道具体年份了,只要知道年份,我就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国家大事了,这决定着我们一家的生死存亡呢!”
陶秋菊不由得点点头,这倒是有道理,如果只靠她们夫妻俩,穿越过来这种地方,绝对两眼一抹黑。
幸好女儿对历史有所涉猎,才能知道接下来的战局走势。
虽说她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是心里有数提前准备得好。
“我现在估算,距离战火烧到徐州应该还有三四年,意味着我们至少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做准备,等准备充足,我们就可以考虑南迁了。”汤小米说道。
“整个五代十国要乱几十年,北边一个政权接一个政权更换频繁,南方还稍微安定点,像南唐、南汉、吴越这些政权都还相对稳定,去这些地方不用遭受太多战火。”
知道女儿在这方面很严谨,陶秋菊严肃地点点头。
汤小米还有一个想法暂时没说,那便是希望能鼓动全族的人一起南迁,这样大家人多势众,相对会安全一些。
不然的话她们一家七口,出门就被土匪拆了吃都有可能,毕竟政局越乱匪患越严重,出门就被打劫那是太常见了,沛县估计都难以走出去。
不过暂时她还没有想法如何做到,所以就没说出来徒增烦恼。
陶秋菊不知道女儿正在想什么,只小声地说到自己的想法,“还有两三年的话,那当归种植我们也可以考虑起来了,育苗移栽的话差不多种植周期就是2-3年,走之前我们可以收获一波。”
“当归喜欢阴凉和半阴的生长环境,最适宜的生长温度为15℃~20℃,抗旱性和抗涝性都很差,充沛的降雨很重要,这里的环境应该比较合适。”
“只是这种子和药苗比较麻烦,我刚打听了下,据说县城都没有卖的,估计我们得自己去山里找,这个原始积累需要费一定的工夫。”
说完她眼神给到女儿,希望她能接着说几句。
这是她历年来开会形成的习惯,自己汇报完毕后就会让大家点评发言,便于进一步头脑风暴完善方案。
可惜这女儿毕竟不是同事或下属,完全没有接茬的准备,只频频点头。
“啊?要我说什么吗?我举双手双脚赞成陶总的想法的。”汤小米接到她妈的眼神,不由得小声说道。
陶秋菊目光闪了闪,到底没说什么。
只在心里默默庆幸自己的公司不需要女儿接班,以前没这个计划,现在更是不需要了。
汤小米继续小声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朱元璋也算得上是沛县人啊,他出生地是凤阳,可是祖籍是沛县,没想到小小的沛县,出国不少人才啊,刘邦、樊哙、曹参、萧何、朱元璋,有机会可得去参观参观。”
“你爸说得挺有道理的,你男扮女装说不定真能考个状元回来,毕竟如今没有数学拉你后腿了,就你这记性,可不得把那些什么四书五经全部倒背如流啊。”陶秋菊不由得说道。
“四书五经作为科举考试的内容是从明朝才开始的。”汤小米小声纠正道,“再说上次咱们不是分析了嘛,现在虽然还有科举制,但考科举当官很不划算,稍不注意说不定就被拉出去砍了,还有换一个政权又要砍一批当官的。”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算了算了,我们赶紧走快点赶上去吧。”陶秋菊挪了挪肩膀上的背篓带子,稍微缓解一下被勒的痛感,脚步加快去赶前面的陈氏她们。
她还是多和她们聊会儿天去吧,村里的八卦都比女儿这些个更有意思。
等回到家,差不多已经到日落时分了。
“开车十分钟的路辰,走路生生要两个小时,难怪说什么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了,能不慢嘛。”汤小米趴在汤大强床前,忍不住悄悄和她爹吐槽道。
汤大强拍了拍她头顶以示安慰,说道,“我想去还去不了呢,怎么样?好玩儿吗?”
他总是下意识把眼前的女儿当做小孩子,毕竟看上去就是个小丫头啊。
“我观察打听了下,这里的渡口可以坐船出去,有去沛县方向的,也有去彭城方向的,我们这个镇刚好在这两个地方的中间,与沛县和彭城呈三角形。”汤小米说道。
汤大强这才从对面是个小女儿的下意识中跳出来,虽然他这个当爹的总忘记。
但确实女儿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不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那就和我们老家以前一样,位于县里和省里中间,直接去县里或去省里都行。”汤大强接话说道。
汤小米点点头,“差不多,如果坐船去沛县的话,然后还要坐船去彭城,再从彭城沿运河南下,所以直接去彭城要快得多。”
汤大强点头表示记下了,“后面有机会都去坐一□□验下,真的要南下之前还是要多去探探路的。”
他是计划性很强的人,习惯于有备无患。
汤小米点点头,和她爹聊得心满意足地出门去找几个弟弟了。
刚就听到弟弟们开心的尖叫,想必花生糖让他们很开心吧,她要去感受一下这份快乐,给贫苦的生活增加点乐趣了。
就在她颠颠儿出门的时候,陶秋菊又进来了,她准备和丈夫聊聊接下去进山采药和种植的方案,刚回来路上和女儿没有聊尽兴。
躺在床上的汤大强送走女儿,又迎来老婆,依旧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听完后又顺着老婆的思路又补充了很多建设性建议,让陶秋菊觉得方案更圆满了。
看,这就是男人的情绪价值,他们家汤爸爸总是那个耐心倾听的角色,一个家庭的和谐的关键果然还是在于有一个情绪稳定的男人。
就连汤承武、汤承文、汤承财、汤承宝四小只,最近都明显感觉自家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无论去和他说什么、问什么,温和耐心得不像话。
几个孩子自然不会知道自家爹内里换了个人,只以为是分家和腿受伤影响的。
不过这样的变化可真好,几个孩子都没有继续深究了,反而他们各自性格塑造过程中,无形地也在被这样情绪稳定的爹所影响。
而此时同州汤氏这一支,浩浩荡荡五百人和各自行李物品,把两艘大船都塞得满满当当,逆水行了一整天,才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