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六就是郭六，他能有什么身份？”
温昭雪两年前在曲院街摆摊时，郭六就在那里买壮阳药，最开始两人生意都不好，温昭雪一整个晚上没有生意，郭六也一样，背着多少药瓶来，还得背多少回去。
不知那天起，两人开始搭话，郭六会跟她讲许多京都的事，哪里的姑娘最美，哪里的酒最纯，哪里的醉蟹最鲜、烤鸭最香……
他每次都侃侃而谈，不过温昭雪一直觉得他在撒谎，她不相信他一天挣几个铜板，去得起那些地方，郭六也不管她信不信，下次照样吹得起劲。
“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闻言，萧焕唇角淡淡抿了下，“他很好，只是我们都着了他的道。”
温昭雪大惊，“你什么意思？”
萧焕失焦的瞳孔泻出一丝冷意，却摇了摇头，“没事。”
须臾，他关切地问，“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我肩膀？”温昭雪想了会儿，“你不说我都忘了，结痂了不疼。”
萧焕松了口气。
“不过……”温昭雪蹲在萧焕床边，手臂横放在床前，和他打商量地说，“你能不能管管闻曜，他老是到处说我坏话，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又没招惹他！”
“你告诉他，他下次再编排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萧焕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帮她抚平几根不安分的头发，“哦？你要怎么不放过他？”
温昭雪没有说话，因为她整个人完全怔住。
萧焕收了手，但是他手心的温度如火般蔓延，从神经末梢侵入四肢百骸，温昭雪心跳短暂停拍，支吾道：“我…”
她大呼：“我……我要走了！明天还有事。”
温昭雪起身，“你好好养伤，好了我带你去江南玩，玩一遭眼睛也就治好了。”
她轻轻拍了拍萧焕没受伤的左肩，算作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出了门。
温昭雪走后，萧焕拧紧眉头，看向窗口的位置，嗓音冰冷，“还躲在哪里干什么？”
窗外的闻灼一哂，快步进了房间，“世子爷。”
“世子爷洞察力惊人，若是眼睛能治好，侯爷必能安心前往西北。”
萧焕自幼跟着萧予烈习武，本就文武双全，若非失明，昨晚的死士根本奈他不何。
失明剥夺的不只是他的视觉，还有更多的能力，过去这么久，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殊这一步棋走得恰到好处。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失明带来的各种局限，也对恢复光明不抱希望，但此刻倒也生出点希冀，他沉默许久，问，“他长什么样？”
闻灼不知，“世子爷说的谁？”
“阿昭。”
“阿昭？”闻灼微愣，“寻常长相，不过脸脏些，衣服破旧些…”
萧焕:“你比你弟弟会说话。”
“嗯？”闻灼吞了吞口水，有些心虚。
温昭雪回了温府。
一进卧房就感觉暖意袭人，只见正中间烧着上好的银炭。
杏儿正小心拨弄着，见了温昭雪，欣喜道：“小姐，你回来啦！这是总管下午送来的炭，我估摸着您该回来了，刚生上呢！”
“真乖。”温昭雪捏了捏她的脸，“我走之后没有其他人进来吧？”
“除了送炭的总管，还有夫人院里的丫鬟给小姐送了明天进宫的孝服。”杏儿声音渐渐弱了，“小姐，杏儿才知道宫里的娘娘薨了，还请小姐不要太难过……”
凭心而问，温昭雪并不算难过，她也懒得假装，“我没事。”
杏儿想了想，又说，“小姐，有一件开心事，五小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老爷罚她在祠堂跪一下午，现在还跪着。”
罚跪？看来温秉文对王氏施压了，王氏只好把温昭伊供出来。
现在是温昭伊得到报应，但明天温府的女眷都要进宫，她们指不定怎么报复她，温昭雪按了按太阳穴，决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第二天清晨。
温昭雪早早起床，换上孝服，脸上未施粉黛。
传话的嬷嬷说夫人和两位小姐已经等在马车里，温昭雪只得匆匆赶去。
彼时的马车里。
王氏坐在正位，温昭伊坐在温昭灵旁边，故意摆脸，不挨着王氏。
“伊儿，还在生娘亲的气？”王氏垂着眉头，眼角堆着的几丝皱纹显出些许老态。
“为娘知道上次你挨了那贱人的打，又是禁足，又是跪祠堂，心里有气，为娘有什么办法？
田庄拨款的事老爷已经将我视为眼中钉，昨天的事要是再算到我头上，后院的管家之权怕也要便宜徐氏那个小贱人，真要那样我们娘几个还有什么盼头……”
温昭伊面上动容，但还是没回应她。
“伊儿，你别生娘的气，过去是我们太掉以轻心，让那个贱人得逞，在温府她靠着老爷，去了皇宫她还能靠着谁？我已经跟你三姐说了，你三姐自有办法找她麻烦…”
“三姐？”温昭伊温昭灵都是一惊，“三姐也会去吗？”
她们的三姐是王氏生的大女儿，温昭莹，三年前嫁给指挥同知韩御，如今诞下一子，地位十分稳固。
王氏唇角勾起一抹笑，目光温柔地扫过她的两个女儿，“她会去，也会替你们好好教训那个贱人！”
“怎么教训？”温昭伊眼前一亮。
“一个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那就毁掉，你只管看着，温昭雪只要进了皇宫，出来的时候必定名声扫地。”
帘子忽然被撩开，温昭雪还没上去，直直与正对面咧嘴笑着的温昭伊打了个照面。
温昭雪很熟悉她这个表情，满是深深的算计与掩饰不住的得意。
再瞥向王氏和温昭灵，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敌视面孔。
很快，王氏反应过来，收敛神色，温和道：“昭雪快上来啊，要出发了。”
温昭雪清了清嗓子，绷着脸坐了上去。
这半小时的车程让她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就算她知道她们不敢在车里做任何手脚，还是忍不住时刻绷着，稍有什么动静就浑身不自在。
她也不是怕她们，纯粹是厌恶至极，被迫处在这样的狭小空间，对她来说无疑是另一种凌迟。
承乾宫。
温昭雪跟在王氏身后，踱步而进。
大殿用作停灵，院子内外皆是缠绕悬挂的白绫，进进出出的人身裹素衣，整座宫殿笼罩着肃杀凄清的氛围。
自发前来祭拜的后妃三三两两从大殿出来，见到王氏一群人，都上前安慰。
目光似有若无落到温昭雪脸上，又透着些许惊讶。
温昭雪掀了掀眼皮，不明所以对上所有目光。
正好奇，王氏回过身来招呼她。
温昭雪神色一怔，只见王氏，温昭伊温昭灵此刻都红了眼眶，眼角含泪，俨然一副心恸神伤的模样。
相比之，她面无表情也是一种罪过。
“昭雪，这是你姐姐在宫中的好友，宁贵人。”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牵起温昭雪的手。
温昭雪不动声色挣脱她的手，顺势用衣袖一角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眼泪。
温昭雪在王氏身后应付那些她不认识的后妃，余光察觉到什么，偏头一看，恰好与站在门口的朱景炎四目相对。
朱景炎下颌紧绷，神情铺了白霜般的清冷，他的瞳孔幽暗深邃，整个人晾在冬月的凉风中，脸颊被冻出一抹红。
温昭雪蹙眉，正想上前，朱景炎却敛下眼眸，进了大殿。
身后一声轻笑，温昭雪回首，发现来人她并不认识。
温昭伊却小跑过去，搂着她胳膊叫了一声三姐，“三姐，你可算来了。”
温昭莹摸摸她的头，“姐姐来啦，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
温昭莹直白□□地看向温昭雪，温昭雪瞪着散漫不羁的丹凤眼，冷冷回应。
她对温昭莹没有丝毫印象，只知道她是早嫁出去的姑娘，什么性格脾性全然不知。
王氏皱眉，说了温昭莹两句，“这样的场合，嘻嘻哈哈成什么道理？”
温昭莹不以为意，“大姐疾病缠身这么久，如今薨了，这是喜丧啊！”
她走上前，牵起温昭雪的手，“小妹说是不是？”
温昭雪点头，“三姐说的是。”
不是奉承，她确实觉得是。
温昭莹见她应了她的话，瞧着只是唯唯诺诺之辈，心里反倒没了逗她的心思。
只等下午的事一出，她名节不保，为人唾弃就行。
温昭雪一行人是来守灵的，不便在外面逗留，说了几句，便进去跪拜。
温昭雪规规矩矩跪了一上午，午间就在宫中吃饭小憩，下午还要接着守灵。
温昭雪饭后向来犯困，坐着听温昭莹几人叽叽喳喳叙旧，更觉催眠。
险些就要睡去，殿外进来一个宫女，直直走到她面前，“给六小姐请安。”
她侧身又规矩地给其他人请过安，这才看回来，低声道：“请六小姐随我走一趟，娘娘给六小姐留了东西。”
温昭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记起她是不久前给她梳妆打扮的宫女，便问：“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请六小姐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稳定日三！
不更会挂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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