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紧急从布于桥端头之西的第二营里,再调了一个连到侯家山阵地,以防备北面松下靖次郎的一二零联队南下支援鬼子关根支队。只是此时的西面防御只剩下了高伟的第一营和第二营的一个连,略显得有些薄弱了。不过,既然关根支队把大量的兵力集中到了南面的栗山方向,这也就是在同时减轻了西面的压力,所以此时从西面抽过一个连来巩固北面的阵线,虽说是拆东墙补西墙,却也有一番道理。
战场上的局势总是千变万化的,这就需要指挥员必须随机应变,以适应战场上的这个变化,不然以墨守成规的态度来依原来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来进行,无疑是在自寻失败。
此时,对于张贤来说,西面与南面的战斗虽还在进行之中,只是那两边的兵力步署上应该还可以支撑到天黑,他尤其相信南面的于长乐与牛营长的第三营一定会及时赶到,对栗山的当面之敌行两面夹击,定然可以将那股围攻这敌当先击退,只要有一面的敌人退却,那么其他几面的敌人也就可以相续击败。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北面,这个方向防御的正是从洞口赶过来的敌一二零联队,与松下靖次郎的交锋早已不知多少次了,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果有一点失误,必然会被他抓住,而使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
张贤亲自来到了黄栗山的北面最后的防御阵地前,在这里是警卫营的邓营长的营部所在地。同时,也把一六九团所有能上战场的兵都带了来。
当看到从杨家坡撤下来的这个连,战士们个个血溅全身,个个伤痕累累,他不由得大为感动,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常德,是呀,常德的这个仇还没有报,此时,就是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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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靖次郎的一二零联队推进得也十分迅速,在国军一撤出杨家坡之后,他马上便占领了这个重要的阵地,此时中美空军的打击已经告一段落,又转回了芷江基地,于是,这队鬼子几乎是紧跟着撤出杨家坡的国军连队而来,马上进入了黄栗山的国军防御阵地。
黄栗山阵地却不同于北面的杨家坡,这里是一条大路从两座山峰下南北穿过,东边的这个山岭就是黄栗山,而西边的山岭叫做侯家山,过了这道山口,南面五里就是毓兰镇的桥端头村,那也是一六九团的核心所在。如果让鬼子突破黄栗山阵地,那么也就是将毓兰的北大门交了出去,一六九团便再也没有了屏障,一定会被敌人直捣核心,那么无论是西面阵地,还是南面栗山阵地,都将土崩瓦解,一六九团就只能败溃了。
松下靖次郎当然也知道里的重要性,所以十分小心地在黄栗山前停住了队伍,没有冒然进攻,而是用最谨慎的战术,首先用山炮向两边的山岭轰炸一番,他的这个山炮大队,虽然历经国军多次的打击,却还有十多门炮可以用,倒也有一番威力。
在敌人的炮火之中,警卫营的士兵们都躲在山上挖好的壕沟里,对面的侯家山是第二营过来的一个连和警卫营的一个排,也藏在壕沟之中,躲避着鬼子的炮火。也许是被鬼子的山炮打急了,那个连的欧阳连长把电话打到了黄栗山的警卫营部,要求还以敌人同样的颜色。张贤想了一下,马上同意了,同时命令两个山头一齐开炮,又要求侯家山的炮火打得猛烈一些,而黄栗山这边的炮火只是零散地轰击一下,邓营长还有一些不解,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侯家山与黄栗山的炮火一齐落在了敌人的阵营里,其威猛竟然盖过了日本人的山炮,因为是居高临下,也比他们的炮火打得远,打得狠。一时间,鬼子的阵脚有些乱了,松下靖次郎急令全队后撤,并散开到了大路两边的树林中,以躲避国军的炮火。
双方的炮战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日本人的山炮首先歇了,大路上留下了一堆被国军火炮打中后飞出的断臂残肢,而同样在国家的阵地上,也有许多不幸被敌人炮弹爆炸后的弹片击中丧命的士兵。
等国军的炮声一歇,邓营长便发现大量的鬼子向着黄栗山阵地攻击而来,而对面的侯家山阵前,却只有很少的敌人在摇旗纳喊,并不见动静。
“团长!敌人上当了!”邓营长兴奋不已,连忙布置着自己的火力,准备着歼灭这股敢于冲锋的东洋鬼子兵。
张贤也笑了起来,他的这两个阵地相隔着一条大路,却是互相依存的,只是因为兵力的不足,所以对面的侯家山只派了一个连外加一个排,而把主要的兵力放在了黄栗山这边,这边的火力与配给当然也是最强的。他最怕的就是松下靖次郎会各个击破,先拿下对面的侯家山,这样就使得黄栗山成了杨家坡一样失去侧翼的孤山,哪怕是围而不攻,也可以轻易地冲过这道山口,突进毓兰镇。刚才在打炮的时候,他故意以示黄栗山的炮火微弱,就是为了让松下靖郎判断失误,以为侯家山才是国军的主阵地,黄栗山是侧翼,引其来攻。
果然,松下靖次郎上了当。
大批的敌人冲上了山坡,他们也吸取了血的教训,以骑兵在两边迂回,而以两辆坦克为前引导,后面跟着大量的散兵向黄栗山阵地突击而来。这两辆坦克还是松下靖次郎在回到洞口修复的,此时正好可以用上。
看到敌人的两辆坦克开了过来,张贤只得叫着那个美国的“骆驼上帝”,没有办法,在他的这个团里,能够打火箭筒的只有这个洋鬼子。
保罗还是背着他的那套无线电机,紧紧地跟着张贤的身边,听到张贤要求他再去打坦克的时候,他非常得意,这说明他还是这支队伍里不可缺少的一员,当下非常痛快地答应着,放下了他的无线电机,扛着火箭筒,带着战防连的几个士兵冲下了山顶。
敌人的一队骑兵马上冲了上来,张贤组织着几个狙击手伏在山石之后,专以射击那些威风不可一世的鬼子骑兵,而又有几挺重机枪在后面进行着必要的掩护。因为是上坡,敌人的坦克开得并不快,但是他们的骑兵却十分迅速,已经冲到了阵地的火力点上,他们的坦克同时开着火,平射炮发出了一团火来,随着轰炸声响,将布置在那边一处国军机枪阵地打飞,几个机枪手被炮弹爆炸后的冲击波掀起老高,摔出了阵地之外。鬼子一个骑兵已经冲到了阵前,手起刀落,已经砍下了一个国军士兵的头颅。
张贤不由得大怒,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团长,夺过一个狙击手里的步枪,对准那个狂傲的鬼子骑兵砰地放了一枪,那个鬼子骑兵应声摔下马来。随着他的枪响之声,冲在前面的几骑鬼子兵纷纷倒毙,这些狙击手们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团长,虽说早已听说自己的团长是军中的枪王,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看到了他的身手,不由得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光看我,快给我打!”张贤这样吼着自己手下的兵。
这些狙击手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回转头去,专心致志地瞄准、射击,在砰砰的枪声中,敌人的骑兵纷纷落马,便是冲到前面的也被旁边的机枪扫下,几乎没有哪一个可以幸存。
张贤总算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鬼子的一辆坦克停住了,并着起了火来,不一会儿,从里面爬出了几个鬼子兵来,惊恐地在地上翻滚着,扑灭身上的火焰。
“好!”不仅是张贤,阵地上所有的士兵都齐声叫了起来。张贤顺声看去,只见保罗带着几个战防队员已经躲在了一处巨石之后,离着敌人的坦克不过一百米的距离,正瞄准着敌人的第二辆坦克。可是,那辆坦克也发现了他们,转动着炮塔,当先向那边开了一炮,随着爆炸声响,那块掩住保罗身形的巨石应声开裂,巨大的冲击也将保罗摔出老远,扛在肩上的火箭筒也丢出了老远。
张贤正在着急,却见另一边的一个战防队员举着鸭子状的战防枪打了一枪,犀利的子弹直穿到那辆坦克的履带之下,随着“叮当”的乱响,那辆坦克已经停止了前进,履带断裂开来,动弹不得。另一个战防队员见状,也放了一枪,子弹透过了这个坦克并不厚的装甲,直穿进战车的心脏爆炸开来,随着里面冒出的浓烟,大家都知道这辆坦克也已经爆废了。这些战防队员却还不解气,纷纷把复仇的子弹打向这个已经不能动的铁棺材,却不想把后面的团长张贤心痛得不得了,毕竟战防枪的子弹也是昂贵的,配在一六九团里也是数都能数过来的。
保罗少校被一个战防队员背回了阵地上,此时他已经昏迷不醒,张贤连忙叫来卫生员为他包扎伤口,同时派人把他送到后方的医院。
这个时候,鬼子的步兵已经冲了上来,他们没有再采用密集的波形冲锋,而是以散兵阵而上,国军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机枪火力扫射之机,但是此时阵地上的轻重机枪还是全部响了起来,而敌人的掷弹筒的榴弹与手榴弹也投掷了过来,虽然倒在国军机枪之下的鬼子不计其数,但同时倒在敌人手榴弹和榴弹的爆炸下的国军也有不少。
眼见着这些鬼子兵就要攻到了阵地前,张贤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采取逆袭,将有可能被敌人冲垮。当下命令司号吹起冲锋号,自己也大喝一声,率先一跃而起,先甩出了一枚手榴弹,在爆炸声中,他有如猛虎下山一样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杀入了敌从。见到自己的团长身先士卒地杀了过去,所有的士兵们不由得士气高涨了起来,一齐跳出了战壕,有的甩出手榴弹,有的端起了冲锋枪,个个如狼似虎一样,凶悍冲进了敌人的人从中,很快便冲乱了他们的阵脚。
在近身战中,国军士兵的冲锋枪有着很大的优势,而此时鬼子还想再比拼刺刀显然有些落后,许多鬼子挺着刺刀还没有冲到面前,就已经被国军的冲锋枪扫成了蜂窝。可是与士兵相反,作为团长的张贤却只有一把上着刺刀的步枪,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凶猛,多年来的训练以及多次的贴身肉搏,早已使他练就了一身几无人敌的拼刺能力,便是在敌人的包围之中,他也能够两三下便解决一个敌人,其灵活与狡健尤如一头豹子,在拼杀了七八个鬼子之后,他所到之处,鬼子纷纷后退,没有人再敢和他当对手。
山下的一块石头之上,松下靖次郎举着望远镜,远远地望着山坡上的那个如入无人之境的国军军官,直到看清了这个人的身影,他马上认出了来,没想到这两年过去了,张贤的拼刺能力还是这么得好,只怕自己此时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如果能够再和他较量一番,哪怕是死,也不失为一快事!只是,这个时候,他还能象以前装哑巴的时候,与张贤亲密无间吗?显然,那种记忆是不可能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