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带着熊三娃来到了整编十一师的师部,他是奉命前来参加师长胡从俊的军事会议的,他知道在这次会议之后,一一八旅便将开赴与共军作战的前线了。
师部里的会议室里,中间摊着一个很大的沙盘,几个师参谋如同群星拱月一样,围坐在胡从俊的旁边,左边的是高副师长,右边的是萧锐参谋长,边上还有师参谋主任等七八个高级作战长官,十一旅的杨旅长与十八旅的覃旅长比张贤来得早,已经坐在了胡师长的对面,张贤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与众人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了杨涛的下首。
“好,人到齐了!”胡从俊很是严肃地道:“下面我们会议开始。这一次根据上峰的指示,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消灭威胁武汉周边的共军部队,将其占领区光复。”他说着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又接着道:“这次的军事行动,定在五月四日开始,要在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内,解决掉盘据在桐柏山、大别山共军新四军第五师,及其八路军的一部,可是,他们的部队约有六万余人,而我们国军大约有十个整编师从南北夹击,四面合围,共有约三十万人。大家都知道,如今还是在军调时期,所以我们的动作越快,就对我们越有利,反之,如果拖得越久,我们就越是被动。”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着头,杨旅长当先问道:“师座,我们整编十一师如何布署?”
胡从俊拿起了一面旗帜,随手在沙盘上一插,对着大家道:“我们十一师负责南面的进攻,但是在进攻之前,还有一项比较艰巨的任务,就是这里!”他说着,用教棍指了指武汉以西沿着汉宜公路往北的一片区域,对着大家道:“这是江汉地区的腹地,大洪山区,北邻桐柏地区,也就是新四军马文龙部所占领的这片区域。”
张贤看着他所指的这片区域,心下不由得一漾,那个地区他太熟悉了,正是他曾经呆过的刘集地区,马文龙的根据地。
只听着胡从俊接着道:“这片区域太重要了,直接威胁了汉宜公路的安全,正位于襄樊、宜昌与武汉之间,所以我们必须要夺取回来,不能让共军占领。”
“这块区域有多少共军?”覃旅长问道。
“新四军加上民兵组织,大约有一万!”胡从俊告诉大家。
“呵呵,这个马文龙倒是能折腾,有这么多的兵!”杨旅长打着趣地道。
高旅长却道:“这些只怕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俱。”
胡从俊却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这些共军的部队里面,大约有一半是马文龙的正规部队,另一半是当地的游击队、民兵组织。那些游击队和民兵倒是不足为俱,只是马文龙的这五六千人却并不好对付,想当初日本人对他发动三次铁壁合围,他都能够顺利逃脱,并且还越打越壮大,说明这个人一点也不简单!”
“是不是要我们先解决掉马文龙?再合围宣化店?”张贤问道。
胡从俊点了点头,同时道:“我们整编第十一师被布置在了应城、黄陂之间,主攻宣化店方向,而我们的友军整编七十五师负责进攻当面的马文龙部,但是为了防止马文龙部向东北方向突围,与宣化店附近的共军汇合,所以行营要求我们整十一师分出一个旅,插到大洪山与桐柏山之间的王家店附近,背靠整六十六师,截断马文龙的退路,与整七十五师将之合围,把他就地吃掉!”
张贤怔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凶狠的计划,如果真得照此方案进行,那么,马文龙的部队必将会被全歼。
“不知道师座准备安排哪个旅过去呢?”杨涛问着胡从俊。
胡从俊的目光停留在了张贤的脸上,顿了片刻,对着大家道:“这个任务非张贤的一一八旅莫属!”
张贤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师长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往下一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大声回答着:“属下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胡从俊一改刚才的严肃,对着他笑了笑,道:“张贤,之所以我让你去,就是因为你对那一带的地形很是熟悉,而且你对那个马文龙也非常知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有人比你更加合适了。”
“多谢师座的信任!”张贤高声答道。
胡从俊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又开始布置其他两个旅的任务,这两个旅也与一一八旅一并排开,却不是攻向应城方向,而是比邻着攻向宣化店方向,堵住共军南下的道路。只是这个时候,张贤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
会议结束之后,胡从俊却把张贤留了下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并且摒退了左右,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贤,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把你叫来吗?”胡从俊这样问着他。
张贤明知故问地摇了摇头。
胡从俊盯视着他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道:“我知道你和那个马文龙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关系十分好的话,当年那个拯救美国飞行员的军令,他也不会帮你完成。但是我们和他到底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所以总会有一个了断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如果你觉得这个任务对你来说不好完成的话,现在告诉我,我还可以马上换十一旅去。”
张贤怔了一下,望着胡从俊那闪烁的眼神,他对自己的这个长官太熟悉了,这个胡师长不仅勇猛,而且狡猾,这说不定就是在试探自己,虽然自己真得很不想去做围攻马文龙部的任务,更愿意去进攻宣化店,但是却不得不考虑一下胡从俊此时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临阵换将是兵家的大忌。当下,他强自使自己平静下来,对着胡从俊笑了一下,道:“师长,既然你已经相信了我,那为什么不相信到底呢?”
胡从俊怔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指着他骂道:“好你个张贤,你明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你就是不让我放心。”
张贤道:“师长是担心我会网开一面,是不?”
胡从俊看着他,点了点头,同时老实地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在这个围攻马文龙部的人选上,我犹豫了许久,本来我并不想派你去,只是却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马文龙曾经交过手,那还是抗战前,我还没有到十一师,他是红军的一个团长,我也是一个团长,他的兵没有我的多,也没有我的武器好,但是那一次我吃了他的大亏,差点被他俘虏。所以每一次我看到他,心里就十分得不舒服。”
“师长原来也打过败仗!”张贤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调侃地道,马上想起那一次自己举行舞会的时候,当胡从俊看到马文龙时那张铁青的脸。
胡从俊看了他一眼,却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这天下哪有常胜的将军,打个败仗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连委座也经常打败仗,何况是我。”
“是呀!”张贤也点着头:“我也打过败仗。”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样地离开的刘集,想起了常德之战,不由得有些感慨地道:“其实我们都是从失败中成长起来的,没有往日的失败,也就没有了今日的成功!这就像抗战一样。”
胡从俊也点着头,接着道:“正因为我知道马文龙的本事,所以对于手下的这三个旅长来说,很是犹豫。杨旅长虽然很能打,但是他比较毛燥,如果我不跟着他的身边,真怕他把我的老底给拼上去了。覃旅长也不错,只不过却是谨慎有余,勇猛不足,只适合防守作战。只有你,不仅敢打敢冲,而且也十分冷静,我想你去和马文龙对阵,最少不会上他的当,吃他的亏。还有,你对他比较了解,应该会有很好的办法来对付他。”
“多谢师座的厚爱!”张贤这一次却是由衷地说道。
“你知道怎么来打吗?”胡从俊又问着他。
张贤摇了摇头,老实地道:“我还没有方案。”
胡从俊笑了一下,告诉他:“其实你想一想就会知道的。这是你出任一一八旅旅长的首战,所以一定要打好。这里,打好其实是要打巧。”
“打巧?”张贤愣了一下。
胡从俊点了点头,对他道:“你一个旅的兵力,如果单独对付马文龙确实有些吃力,但是因为友军主攻,所以你完全可以坐待时机。马文龙绝对不会等着挨打,整七十五师那帮猪头们自负得很,跟上峰还打包票说三天内提着马文龙的头回武汉,哼,胡扯,如果他们不吃马文龙的亏就很不错了。不过,打到最后,马文龙部肯定还是会向东北方向的宣化店靠拢,他也只能往那里走,你完全可以在半路上守株待兔,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看来一切都在师长的掌控之中了!”张贤经不住地拍着马屁。
胡从俊却笑了笑,道:“我这也只是猜测,仗真得打起来,那就不见得是这样了,还要靠你自己去判断,自己去布置。只是,我刚才也说了,你的原则就应该是那样,不要硬碰硬,伺机而动,千万小心!”
这个胡师长果然是一只老狐狸,张贤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是要他隔岸观火,借力打力,坐收渔翁之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