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和熊革命带着人终于是冲上了这处阵地,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着,美国人的增援部队也从望美山的主阵地上赶了过来,杰里姆营长当然非常清楚,望美山的三个阵地是相辅相承的,失去任何一个阵地,那么也就是意味着整个阵地的即将丢失,所以他专门抽出了一个连过来支援。
就好象是两股洪流,已然在这个小山包上撞击到了一起,短兵相接中,美国人的冲锋枪发挥出了极大的优势,他们占据了壕沟的左侧阵地,而张贤与熊革命带着人占据了壕沟右侧的阵地,两边的阵地上都有三道壕沟相通着,却谁也无法消灭谁,实际上,这其实就是一个犬牙交错的战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在混战。也正是因为双方是在混战之中,反而令美国人强大的炮火有些不知所措,便是连他们放置在主阵地之外的坦克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干干地转动着炮塔,有些犹豫地不知道应不应该向这边发炮,好半天才打出了一炮来,却又有可能打到了他们的士兵中间。
张贤知道,美国兵们怕的就是与志愿军战士们拼刺刀,所以这些敌人宁愿在壕沟里潜伏,也不愿意冲杀过来,他们用冲锋枪、轻机枪封堵着各条壕沟的通道,试图将他们这些刚刚冲上来还没有站稳的志愿军官兵们赶下山去。他有些着急起来,后面的部队还没有上来,正在陆续地攀爬着,偶尔他还可以听到山坡上地雷爆炸的声音,显然还是有人倒霉地踩到了地雷之上。而此时冲上山头的战士不过二三十名,这与敌人迅速增援过来的兵力无法相比,如果这些敌人真得勇敢一点,真得敢于冲过来和他们拼刺刀,也许他们这二三十个人早就可能被赶下山头去。
但是,战场上只有勇敢的人才可能争取到胜利的到来,美国兵的枪械是志愿军战士们无法超越的武器,但是志愿军战士们也有他们的法宝,那就是可以丢得老远的手榴弹,仅管着这种劣制的武器无法去与美国人的手雷相比,但是战士们的远距离投掷的水平远远的超过了那些美国士兵们,便是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投出五六十米远,而这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对于那些还戴着棉手套的美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他们宁愿把手藏在手套里握着冰冷的枪,也不会脱下手套来甩出一枚手雷。这也许就是富家子弟与穷人子弟的本质区别吧!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每个战士可以领到五枚手榴弹,但是由于供给的不足,有的战士只领到了一枚,所以手榴弹也很快地打光了,刚刚压制住的敌人火力又怒吼了起来,敌人的冲锋枪在近战中占尽了优势,虽然张贤和熊革命所带的连,战士们也有冲锋枪,却也敌人的这种全自动的武器比起来,就要差了许多。
很快,张贤和熊革命带着的几个人就被敌人强大的火力压制在了壕沟的一处死角里,在照明弹的光亮之下,他们发现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而敌人趴俯在壕沟中,一边向这边射击着,一边推着一个装满沙土的铁皮大油桶作为他们的掩护,目的就是要将这几个被他们堵死的中国人全部打死。
“还有手榴弹吗?”熊革命有些明知故问地问着身边的人。
“没有了!”几乎所有地人都这么回答着。
“她娘的,没路了!”熊革命急急地说着,就好象是一头被装进了笼子里的野猪,恨不能一头冲将过去。
张贤的心里也十分着急,这些美国人也太狡猾了,藏在大油桶后面连个头都不露一下,就算他想狙杀都不可能。他向四面看了看,这个壕沟虽然很深,但是应该可以爬上去。想着,他扒着上面往上一蹿,还没有露出头去,却又立即躺倒了下来,也就在他摔倒的时候,耳听着“哒哒哒”的一梭子子弹从他们的上面打过去,有的就打在了壕口的土壁上,打出了一串的弹孔。原来,这个位置紧靠着敌人的外围坦克,那辆坦克上的机枪手正集中了精力瞄准着这边,也许在刚才他们一起一落地时候,就已经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熊革命拉起了张贤,两个人都不由得暗暗叫苦,眼见着前面的敌人推着那个大油桶已经滚了过来,其实这个时候只要那几个美国兵架上枪,就可以向他们扫射的,这个距离足够将他们打中。
“冲过去!”熊革命果断地吼了一声,不等张贤多作思考,他已经向一头下山的猛虎一样,大喝着抱着他的枪直冲过去,一边冲着,一边开着枪,可是才打了一梭便没有了子弹,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换着弹夹,但是借着明亮的照明弹的光线,张贤已然看到了那个汽油桶上架起了枪,他不由得惊得大喊:“革命!趴下!”
但是,熊革命并没有听到,一往直前向那边冲去,张贤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里,他也跟着冲了过去,同时也听到了冲锋枪的连击之声,却奇怪着熊革命没有倒下去,还能够象风一样地冲着,却又在到达那个大油桶的跟前停住了脚,愣愣地看着大油桶之后。
张贤也冲到了大油桶的跟前,这才发觉,原来开枪的是熊三娃,这个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这些美国兵的身后,而这几个美国兵却是将全部的精力对准了被堵在死胡同里的他们,于是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样,为他们的大意而丢掉了性命。
“打仗要有点头脑,别跟野猪一样横冲直撞!”熊三娃看了熊革命一眼,悠悠地说着,同时也换也了一个弹夹。
熊革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脸色变得象猪肝一样得又黑又紫又红。
“三娃,推着这个大油桶,我们也学一下这些美国佬,从壕沟里打过去!”张贤适时的打破了熊革命的尴尬,当先地推起了这个已经布满弹孔的大油桶,沿着这个宽阔的壕沟,向前滚去。
熊三娃跃到了这个大油桶之后,跟着张贤向前搜索前进。
熊革命呆呆地愣了片刻,却是转身奔向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
翟团长带着后续的部队终于跟了上来,望美山右翼阵地总算是落到了志愿军的手里头,在这个时候,美国士兵们怕死的本性马上表露了出来,那辆本来可以起到阻隔志愿军从右翼阵地转攻主阵地的坦克见势不好,当先地开下山去,向砥平里的方向退去,翟团长抓住这么一个难得的时机再一次组织突击队,紧追着敌人的后背向望美山的主阵地打过去,而此时钱雄风见到六四零团已经得手,也命令着六四一团从正面加紧攻击。
在六四零团与六四一团两面夹击之下,那些美国兵们再也支持不住了,纷纷地从阵地上跑出来,向北面山下的砥平里奔去,杰里姆营长大声地咒骂着,命令着,却已然无计于事了,那些士兵们就好象是洪水一样溃败下去,他拦都拦不住,十几分钟的功夫,他阵地上的士兵们已经所剩无几了。眼见着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的中国人,此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些中国士兵们面对着他们布置下的一层又一层的拦截火力,却毫无畏惧地冲锋着,前面的士兵倒下去,后面的士兵踏着前面士兵的尸体依然前进,虽然他们的穿着臃肿的棉衣,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的灵活与速度,他们匍匐着,滚动着,几乎是瞬间即逝,尽管面前是守军打出来的一面面如一面墙一样密集的子弹,却不能阻挡这些中国士兵们前进的脚步。
杰里姆不得不下达了撤出的命令,因为这个时候如果再不撤出的话,那么他也将会成为中国人的俘虏。
※※※
午夜时分,砥平里南面的望美山阵地失守,这让砥平里马上显得岌岌可危了起来,保罗十分得清楚,这个时候,只要那些中国人再来一个冲锋,那么就可以打到他们的面前,他不由得心急如焚了起来。
此时的砥平里小镇之上,已然成了一片的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便是全镇最结实的建筑——砥平里火车站也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危房,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不得已,保罗只好命令着大家将指挥部从火车站里搬出来,搬进了帐篷里,只是这一晚下来,那些才支起来没多久的帐篷,外面也成了一道道的布片,到处都是弹片划破的洞,成了透光的筛子状。
“杰里姆营长,我要枪毙你!”保罗不由得恼羞成怒着,这个第二营的营长没有死在阵地上,反而跑了回来,如果今天晚上熬不过去,那么这就是他们失败的主因。
杰里姆少校耷拉个头,一言不发,他也十分得窝囊,听着其他几个方向上还打得火热的枪炮之声,都是那么得坚强和执著,没有哪一个阵地象他们营这样丢得快。
“上校,还是先不要枪毙杰里姆营长,应该让他再夺回那处阵地,如果他夺不回来,再枪毙他不晚!”理查森团长在保罗的边上劝解着,其实是在替杰里姆营长说情。
保罗点了点头,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严厉地看着这个营长,问道:“你办得到吗?”
杰里姆抬起了头,稍作迟疑,马上又点起头来,十分坚定地道:“是!上校,我一定办到!”
保罗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道:“杰里姆少校,我希望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前面的阵地上,而不是死在我的枪下!”
“我明白,上校!”杰里姆响亮地回答着,并没有一丝的怨恨之气。
“嗯!”保罗满意地点着头,最后才道:“好,你先把你们营收拢一下,作下准备,半个小时后你们必须要重新去夺回望美山!”
“是!上校!”杰里姆答应着,转身走出了这座破烂的帐篷。
看着杰里姆离去的身影,理查森有些担忧地道:“上校,他能夺回望美山吗?”
保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仗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这个时候就算是明知道夺不回望美山来,我们也必须要这么做,必须要不惜任何代价地来这知做。”
“为什么?”
保罗看了他一眼,这才告诉着他:“中国人有一种战术叫做以攻代守,如今我们的南面已经无屏障可以守下去,如果我们不攻击望美山,那么就是给敌人一个喘息之机,他们一定会集中兵力从那个方向上冲下山来,那么我们现在这个位置也将会变成阵地。让第二营继续攻击夺回望美山,实际上我就是为了寻求主动,不让敌人可以从容地冲下山来!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拖到天亮。”
理查森这才恍然大悟,却还是提醒着保罗:“我们还是要催促一下我们援军的步伐,别真得等敌人攻进了砥平里,他们还没有到,真得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来也没有用了!”
“我知道,这就再去催促一下霍夫曼团长!”保罗答着。的确,如果援军迟迟赶不到,只怕他们这个加强团就真得会象当初被中共围在山东孟良崮的国民党整编七十四师一样,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