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傅闻洲个子很高,即使沈知意踮起脚尖给他撑伞,也有不少雨水滴落到他的肩膀上。
沈知意看着他肩膀上的水渍,唇角微抿,轻声道,“我本来想一下课就来找你的,但是今天下了雨,路过枫叶林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礼物弄丢了,找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周正。”
“我没有刻意去找他,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他走得近,我以后不理他了就是。”
“这个礼物,现在可能有些糟糕,但是我当时真的很用心做的,你不喜欢的话丢掉好了。”
沈知意将伞和一个小盒子强行塞到傅闻洲手里,双手遮住头顶朝着反方向跑去。
“伞给你,我先回去了。”
傅闻洲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蹙起了眉,朝着沈知意的方向喊了一声。
“沈知意,伞拿走。”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沈知意没回头,回应他的只有狂风和落到伞面上噼里啪啦的雨声。
上高中那会,也是跨年夜,傅闻洲和沈知意被他几个乐队的朋友拉出来吃饭。
几个朋友家里离得远早早离了场,偏偏结账的时候两人才发现自己都忘了带钱。
沈知意有些局促,尴尬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板。
“等着。”
傅闻洲脱下外套,遮在头顶便冲进雨里。
沈知意还没反应过来,她被抛弃的次数太多,下意识的认为傅闻洲留下她自己走了。
雨越下越大,沈知意身上没带一分钱,她抱着双膝垂眸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雨水顺着屋檐扫到她膝盖脸颊,鼻尖更是一阵酸楚。
想给沈持打电话,又怕他看见自己这样落魄的模样。
要是让他哥知道傅闻洲把自己抛在这里跑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傅闻洲,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让沈知意跟他接触了。
没过多久,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白色高帮运动鞋,白鞋被雨打湿染上了不少泥渍,漆黑的影子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等?”
沈知意愣愣的看着他,“我以为你走了。”
“想什么呢。”傅闻洲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
傅闻洲付了钱,临走的时候,老板送了一小盒漂亮精致的糖果,说是他们手工制作的,别的地方买不到。
糖果很漂亮,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卡通形状,每一颗都是精心制作包装好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傅闻洲只是垂眸扫了一眼,随手抛给沈知意。
“老板给你的。”
沈知意也垂眸看着手中的糖果:“可这是你付的钱。”
“拿着吧,我不爱吃甜的。”
骗人,他明明很爱吃甜食。
身上总有薄荷糖的味道。
傅闻洲双手插在兜里朝前走去,沈知意便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那个老旧的傅家小天台上,她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
刚走两步,傅闻洲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折回来将口袋里的折叠雨伞随手递给沈知意。
“我回来的时候带伞了,差点忘了。”
接过雨伞,她才慢半拍的问道,“那你怎么办?”
“反正我身上已经湿了,总不能两个人都淋湿吧。”
少年说完,便脱下外套遮在头顶冲向雨里。
两人一直都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后来他们每次遇上大雨,都是傅闻洲先跑回家拿伞,然后再回来接沈知意。
少年肩膀发丝上残留下的雨渍,每次都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她的心上,时间久了便凝结成了冰,让这份喜欢更坚如磐石。
浴室水雾弥漫,傅闻洲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他垂眸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沈知意送给他的小盒子。
礼物是用枫叶做底雕刻出的卡通小人,刻画的是傅闻洲的形象,用盲文在一旁刻上的几个字。
“新的一年,傅闻洲要天天开心,多笑一笑才好看。”
傅闻洲看不见都知道,这片她枫叶一定找了许久,肯定是枫叶林里最漂亮的那片。
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她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去屋檐下避一避。
宿舍门被一把推开,苏杭忽然从门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兄弟们,跨年夜出去吃饭,怎么样?”
周正窝在被子里睡的正熟,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声音透着股明显的困劲儿。
“跟谁啊?”
“项楠,还有她舍友。”
“她舍友?”周正半撑起身子,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傅闻洲,“沈知意啊。”
“对,项楠找的地,听说里面帅哥美女特多,怎么样?去玩玩?”
“行啊。”周正捞起一旁的毛衣,慢条斯理的往自己脑袋上套,“傅闻洲,一起去吧,认识这么久了,咱还没一起吃过饭。”
“不用了,很晚了。”
“你确定?你要不去,沈知意那样的小白花去那样的场所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傅闻洲语气很淡:“我去了也没什么用,还麻烦。”
“项楠她们定的包厢。”苏杭立马说,“走嘛傅闻洲,你不去沈知意也有可能不去,万一项楠也不去了,那我约了项楠这么久岂不是泡汤了。”
他还补充了一句,“走呗,为兄弟的终生大事考虑考虑。”
周正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椅背上,垂眸慢条斯理的撕开手中的巧克力塞进嘴巴里,牵起唇角嗤笑一声。
“人项楠那你当回事没,你看你着急的。”
“怎么就没拿我当回事了,她今天还专程让我喊你们一起吃饭,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那是因为你前两天给她买了几千块的大衣,下半学期的画材都准备齐全了,狗都没你舔。”
从椅背上拿起羽绒服外套,周正站起身套上,垂眸拉拉链的时候还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傅闻洲。
“你不去的话,那沈知意今晚归我了,万一有别人灌酒灌成什么样我可不管。”
说罢,便拉开门,脚还没跨出去,那边傅闻洲就沉声叫道。
“等一下。”
他脸色极为难看,将伸缩盲杖拉开,“我跟你们去。”
周正扬了一下眉,唇角微弯。
一直到了酒吧门外,沈知意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她还没刚洗澡换了衣服,就和成娇娇两个人被项楠拉到了这种地方。
烟雨朦胧的夜晚,又是跨年夜,大多商贩都已经关了门,只有这间小酒吧还在灯火缭绕,明明昧昧。
沈知意和成娇娇都没来过这样的场所,从站到门口开始就有些不自然。
“要不我们告诉项楠,还是不进去了吧。”
沈知意看着门外正扶着树干弯腰呕吐的醉鬼,犹豫着压低声音对成娇娇说道。
要是被她哥知道来了这种地方,肯定要把她抓回A市关上好几天的禁闭。
“但是这是项楠第一次请我们吃饭。”成娇娇看了一眼项楠的背影,声音也压得很低,“平时咱俩和她关系这么紧张,通过这次改善改善也是好的。”
沈知意微微蹙眉,还是有些犹豫。
“咱们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就当时进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咱俩提前出来就是了。”
成娇娇已经拉着沈知意往门内走,从包里偷偷摸摸的拿出一小瓶防狼喷雾,“走嘛走嘛,而且我还为我们带了这个,别怕。”
穿过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大厅,这里几乎人手一支烟或一瓶酒,每个角落都遍布着浓郁的烟草味。
沈知意一直都不喜欢烟味。
就连沈持都没有怎么在她面前抽过,太生气的时候除外。
包厢里的音乐声倒显得柔和了许多,台上的歌手穿着长款粉红皮草,
“这排场怎么样?”
项楠指尖夹着一根烟,说话时烟雾从唇齿间轻飘飘的涌出,衬得那双狐狸眼更加朦胧又妩媚。
自从上次沈持来了一次之后,项楠老喜欢有意无意的观察她,甚至很多化妆品包包莫名跟她有些攀比。
沈知意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所,“挺好的。”
项楠扬了一下眉,“你哥你这么会玩的人,没带你去过酒吧?”
沈知意摇摇头。
不仅没带她来过,要是知道她自己偷偷过来,肯定会生气,这家酒吧会不会遭殃都不好说。
项楠唇角微勾,满目都是讽刺,“他把你保护的可真好。”
说罢,她脱下红色的大衣外套,随手朝着沙发上一扔,长卷发随意的披到肩上,黑色包臀短裙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包厢里不少男人都直了眼。
烟头顺手摁在路过的服务员烟灰缸里,走上舞台的时候,台上的女歌手就自觉给她让了位置。
成娇娇挽着沈知意的手臂,小声说,“哇塞,以前怎么没注意,她身材可真好。”
“娇娇。”沈知意还是觉得气氛怪怪的,“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的人都不认识。”
“谁说不认识。”成娇娇朝着包厢角落的位置指了一下,“那不是傅闻洲和周正吗?”
沈知意顺着成娇娇的目光望去。
灯光太过昏暗,傅闻洲坐在沙发的最角落,那个位置有些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明明昧昧的灯光闪过,他微微垂下眼睫,拒了前方女孩递来的酒。
暧昧朦胧的场所里,他一言不发,与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气质干净到几乎出了尘。
孤独又矜贵,像是遗落在凡间的神。
还是个漂亮的小神仙。
真的是傅闻洲,他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沈知意心跳的忽然很快,心里那头按耐不住的小鹿几乎快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她一时间甚至忘了,两人好像刚刚还闹了点小矛盾。
他身旁还坐着周正,这人穿的跟花孔雀似的,右臂懒洋洋的搭在沙发椅背上,左手握着一杯香槟,正笑着和一旁的美女碰了酒。
“我去。”成娇娇没忍住吐槽,“周正还真跟传言中一样,网上那些言论一点也没冤枉他,前段时间他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对他的印象还稍微改观了呢,现在彻底降到了负数。”
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骂他,周正的目光正好懒洋洋的朝着这边落来,恰好与沈知意四目相对。
他轻笑了一声,跟一旁的傅闻洲低声说了句什么。
成娇娇挽着沈知意的胳膊说:“要不我们过去坐吧。”
“你不是很讨厌周正吗?”
沈知意惊叹于成娇娇的变化,现在一想想,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排斥过和傅闻洲周正走的近了。
“那是之前,我现在发现,有傅闻洲在,周正压根就不会把你怎么样。”成娇娇笑的满是八卦,手臂轻轻撞了她一下,“而且我还希望看到你和傅闻洲有情人终成眷侣呢,不能因为我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不是?”
朝着两人靠近的时候,周正低声在身旁的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原本围在周正和傅闻洲身边的女孩散开了。
走的时候,几个女生还一脸幽怨的瞪了沈知意和成娇娇一眼。
成娇娇一下子乐了:“你看她们恼羞成怒那样,看你的眼神一个两个脸都快绿了,我特好奇周正跟她们说了什么。”
即使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在靠近的时候沈知意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傅闻洲情绪有些紧绷。
受伤之后,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在这样嘈杂的场所出现。
从前的傅闻洲多风光啊,比这里再大上百上千倍的场所,他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一言一笑都斯文矜贵,云淡风轻。
沈知意往桌子上扫了两眼,顺手拿了个橙子坐到傅闻洲身边。
“要吃个橙子吗?”
傅闻洲微微侧头落向她的方向,还没开口呢,就被周正打断。
“都来这地了吃什么橙子啊。”他顺手捞过沈知意手中的橙子,朝着半空抛了两下,“苏杭,把你们家项楠叫过来,先玩两局游戏。”
“我不玩游戏。”沈知意瞪了他一眼,伸长手臂去抢,“你还给我。”
周正故意想逗她,脊背挺直了些,“我忽然发现你腿怎么这么短啊。”
“你有病啊,周正你把橙子还我。”
“不给,有本事自己拿。”
傅闻洲眼底逐渐浮现出了几分烦躁。
一个破橙子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这两人玩的还乐此不疲。
终是忍无可忍道,他开口道,“沈知意。”
“嗯?”
“换个位置,你坐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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